神采飞扬:你没有否认,我明白你承认了我的话。还有,你喜欢看拳击比赛吗?
哆来咪:不喜欢。
神采飞扬:那你是否能够理解拳击赛场的看台上,那些观众的qíng绪为什么那么狂热?
哆来咪:也许他们喜欢竞技。
神采飞扬:古罗马的竞技场上那些血淋淋的角斗呢?
哆来咪:我的确不理解。
神采飞扬:你喜欢玩电子游戏吗?
哆来咪:只是很简单的游戏,比如俄罗斯方块之类的。
神采飞扬:你有没有去过电子游戏厅,有没有在那儿看过别人玩比较复杂的电子游戏呢?
哆来咪:看过几次。
神采飞扬:你注意到多数人喜欢玩的是什么游戏吗?
哆来咪:我不知道那些游戏的名字,不过好像是……
神采飞扬用参数意味深长地笑起来,拍拍哆来咪的头。
神采飞扬:我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了。你的省略号是说,很多人热衷玩的游戏,就是那些充满杀戮和死亡危险的游戏。是吗?
米朵叹了口气,她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睛很疼,看看电脑屏幕上的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多钟了。虽然自从上网以来,米朵常常会弄到深更半夜才睡,但这个晚上她觉得自己似乎什么也没gān,只是和一个陌生人聊了一会儿天,怎么眨眼间就已经这么晚了。
哆来咪:对不起,明天还要上班,我要下了。
神采飞扬:好吧,早点休息,再见。
米朵从聊天室里退出来时,看到神采飞扬的名字还挂在线上。她禁不住有些好奇,这个叫神采飞扬的人接下去还会和其他人聊天吗?他和其他人聊的内容也像和自己谈的那样有点奇怪吗?他好像有着很qiáng的领悟力,对于米朵的告别也没有丝毫纠缠,他在生活中的真实xing格是什么样的,和在网上所表现出的敏锐执著相同吗?他的ID显得年轻而有活力,可他却告诉米朵他的心态其实正好相反……
米朵怔怔地坐在电脑前想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对这个叫神采飞扬的人充满了好奇。而实际上她对神采飞扬一无所知,不知道神采飞扬到底是“他”还是“她”,不知道他(她)的年龄,不知道他(她)的职业,住在哪个城市,容貌,xing格……
太多的问题让米朵有点儿发晕,她摇摇头,关掉电脑,站起身在房间里走了几步。长时间坐在电脑前给身体带来一种疲劳,而这个名叫“神采飞扬”的人又让米朵的头脑有些隐隐的兴奋。米朵忽然之间很想给普克打个电话,告诉普克今晚自己在网上和神采飞扬的jiāo谈。她想普克对于这种谈话的内容可能会很感兴趣。
但是时间真的太晚了,米朵知道普克一向睡眠不好,白天办案又十分辛苦,她实在不忍心打扰普克了。而且明天白天米朵自己也有手术要做,无论如何也要上chuáng休息了。当米朵洗漱完毕躺到chuáng上后,想到了明天要做的手术时,忽然又想起了神采飞扬的话。
神采飞扬问米朵,当她面对着手术台上病人的鲜血时,心里是不是会有一种隐隐的兴奋和刺激感呢?
米朵的神思渐渐恍惚起来,蒙眬中,她看到一片巨大的红光铺天盖地压下来,令她窒息,令她恐惧,令她不可自拔地沉迷……第九章
雷明华坐在直播间里,头戴耳机对着话筒在主持节目,她的脸上呈现出一种隐忍的厌烦和耳机里那个喋喋不休的声音相比,雷明华的声音像是偶尔cha进去的一个顿号。
“……明华你不知道她这个女人心有多狠,”这个听了就会令人感到烦躁的男声说:“你简直想像不出来这两年我对她有多好。她要什么衣服,不管多贵我都给她买,她要首饰,我眼睛都不眨就给她买,她说在家待烦了,闷了,厌了,我给她钱让她出去旅游——可以这么说,她向我提出的任何要求,我没有一个不满足她的。”
雷明华皱着眉听着,实在不想cha话。
“喂?喂?明华,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那个男人没有听见雷明华的声音,停下自己的话问雷明华。
雷明华努力克制自己的不耐烦qíng绪,说:“你请讲,我在听。”
雷明华实在忍不住,把话筒关掉,头扭到一边,对着空气骂了一句脏话,然后又把话筒打开,接着听那个男人的热线。
男人又接着唠唠叨叨地说了好几分钟,都是说他对那个女人有多好,那个女人对他有多无qíng,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变得哀怨起来。
雷明华听见那个男人说:“……以前我对她那么好,现在我没钱了,她就要离开我,明华你说说,她是不是太没良心了?我,我该怎么办啊?”
雷明华说:“这位朋友,听了刚才你说的qíng况,我想问一个问题,你觉得你们俩之间有爱qíng吗?”
男人叫起来:“当然有,没有爱qíng我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雷明华问:“那她对你呢?”
男人略一迟疑,说:“当然也有,她不爱我的话,我对她这么好gān什么?”
雷明华听了男人的逻辑,又好气又好笑,说:“你这种判断,就像一个人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员一样。”
男人没有听懂雷明华的话,说:“什么运动员裁判员的,我又没跟你说体育比赛。”
雷明华无声地叹口气,说:“??牒芏嗾?谑仗?颐墙谀康呐笥衙??????不嵛?憧悸堑秸飧鑫侍猓?蔷褪悄忝橇┲?涞墓叵当C淳筒皇墙?⒃诟星榛?∩系摹U庵值タ课镏矢?枥次?值墓叵担?纠淳筒换崂喂獭!?
男人又叫起来:“我喂一条狗,它还知道报恩呢。”
雷明华抬头对外面的导播做了个手势,示意导播掐断了这个电话,同时对着话筒里说:“喂?喂?哦,很遗憾,这位朋友的电话断掉了。下面我们来听一首歌,如果有哪位朋友想把自己的故事讲给大家听的话,可以继续拨打我们的热线电话。”
雷明华选了一首蔡琴的歌放起来,她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两点钟,离节目结束的时间不远了。雷明华脸上流露出一丝心神不定的表qíng。
导播接进了最后一个热线,蔡琴的歌还没有放完,雷明华没有把热线的声音切到节目当中,对着话筒说:“喂,你好,我是明华。”
电话里传来一个雷明华已经十分熟悉的男声,那个男人笑着说:“明华,你终于忍不住了。”
雷明华先是一愣,随即便明白了是谁在说话:“你终于打电话来了。”
他说:“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忍不住的,今天你把那个男人的电话掐断了。”
雷明华笑了,说:“不是,是他自己断掉的。”
男人也笑了:“好了,你骗不了我,也用不着骗我,因为我的感觉和你总是完全一样的。”他的声音变得很温柔,“明华,我告诉过你,我坐在黑暗里听着你和那些人说话,就像体验自己的感觉一样体验着你的感觉,你的任何反应都在我的预料之中,我当然也能理解。”
雷明华一边听男人说话,一边心神不定地看着机器上的时间,蔡琴的歌已经快唱完了,还有人在打热线进来。
雷明华对男人说:“对不起,我还要接一个热线,等一会儿我打电话给你好吗?”
男人沉默了一下,说:“等你下节目,我给你的办公室打电话吧。”
说完,他的电话马上挂断了,导播又接进来一个热线,一个女人失恋了,在电话里带着哭腔说话。雷明华把电话切入节目中,以她一贯被听众认可的风格倾听以及劝慰着电话里那个痛苦不堪的女人,直到节目结束。
从直播间出来,雷明华回到了办公室。一进办公室,她就打开了房间里的灯。办公室里空dàngdàng的,桌上照旧堆满了听众来信,雷明华走到办公桌前坐下,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墙上的石英钟发出微弱的“嘀嗒”声。雷明华睁眼看看墙上的钟,又看看桌上的电话,微微叹了口气,开始拆看桌上的信件。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雷明华已经处理了好几十封听众来信了,在这个过程中,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扫一眼桌上的电话,而电话铃却始终没有响起。一直到凌晨三点,雷明华疲倦地把剩下的信推到一边,用手指揉着发胀的太阳xué,盯着电话机发呆。
最后,雷明华下定决心似的拉开抽屉,从里面翻出电话本,打开来在里面查看了一会儿,找到了上次导播帮她记下的那个手机号。在拨这个电话之前,雷明华拿着话筒犹豫了好一会儿,几次想把话筒放回原位,却最终还是拨打了那个号码。
听筒里传来电话接通的长音,一声接一声地,对方没有接听。雷明华的神qíng越来越紧张,手紧紧地抓住话机,听着里面的反应。可直到电话自动切断为止,对方始终没有接听电话。当听筒里传出断线后短促的“嘟嘟”声时,雷明华脸上露出既失望又庆幸的表qíng,她放下电话,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放好电话,雷明华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转身向办公室大门走去。走到门口关掉灯,正准备锁门时,桌上的电话铃却突然响了起来。雷明华在门口愣了一下,没来得及开灯就快步走到办公桌前接起了电话。
“喂?”雷明华说:“哪位?”
“你在等我的电话吗?”这个雷明华熟悉的声音慢慢地说,“我知道你会等我电话的。”
雷明华手摸到椅子,拖到自己跟前坐下。办公室里的灯没有开,但走廊里的灯光倾泻进来,在房间的地上投she出淡淡的光亮。
雷明华坐在椅子上,说话的声音显得很从容。
“刚才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雷明华问:“你好像有点……神秘。”
“是吗?那是因为你觉得,我总是在很深的夜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陪伴着你。”他说:“你害怕我吗?”
雷明华犹豫了一下,说:“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对我说谎。”
“还是关于我女朋友的事qíng?”他不紧不慢地问。
雷明华对着电话点头,说:“是的。你不要觉得我的行为可笑,我真是没办法放下这件事儿,我对你说的一切都觉得不可理解。”不等对方说话,雷明华又一口气地说:“每天晚上做节目前我就想,今天那个人还会不会打来热线,他总是在节目快结束时才打电话来的。我还想,他说他心甘qíng愿地从女朋友那里传染上了艾滋病,世界上真会有这种人吗?如果他是在骗我,他的动机是什么呢?”
雷明华说到这儿,听到他在电话那头笑了:“这说明你心里还是更愿意相信我没有说谎的,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