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看到蒲生拿下了耳机,早濑开了口,“怎麽样?”
蒲生默不作声地伸手拿了咖啡杯,眉头深锁。
“容我补充一句,这并不是在侦讯室正式侦讯的内容,而是非正式的问话内容,当时只有我一个人在场。其他侦查员不知道这件事,我也没有向上司报告。现阶段,搜查总部只有我一个人对那个年迈的研究员有兴趣,他的这篇告白也只有我、日野和你三个人知道。”
蒲生抱着双臂,垂着视线。
“咖啡要不要续杯?”早濑发现蒲生的杯子空了,所以就问他。他记得饭店的咖啡可以无限免费续杯。
不一会儿,蒲生抬起头,“好啊,那就再来一杯。”
他脸上渐渐露出温和的表qíng,至少已经感受不到他刚来这饭店时全身发出的警戒。
早濑找来长裙的服务生,请她为蒲生的咖啡续杯后,再度看着蒲生。
“日野应该没有说谎,案发时,他有不在场证明,所以在侦查的初期阶段,就已经排除了他的嫌疑。”
“但是,你还是注意到这个人,查到他和案件的关系,太了不起了。”
早濑苦笑着,轻轻摇了摇手。
“这些无聊的奉承话就免了,我刚刚才也说了,日野不是凶手,我并没有查到任何有助於找到凶手的线索。如果是侦办其他案子,遇到这种状况就必须一切从头开始,但是,蒲生先生,我认为这次的案子不一样。”
早濑喝完杯中的咖啡时,服务生刚好拿着咖啡壶走了过来,为他们加了咖啡后,转身离去。
“你想说甚麽?”
早濑喝了一口咖啡,点了点头。
“真好喝啊,而且可以免费续杯。以前我一直搞不懂为甚麽有人要来这种地方喝贵死人的咖啡,现在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享受。”他放下杯子,从上衣内侧口袋中拿出手机,找出手机内储存的一张照片,显示在萤幕上。“我之前也说过,你的目的并不是逮捕凶手,而是另有目的,我没说错吧?”
蒲生拿起咖啡杯,“请继续说下去。”
“我不喜欢卖关子,所以就亮出底牌吧,这就是我手上的王牌。”早濑说完,把手机的液晶画面出示在蒲生面前。
照片中是日野放在家中阳台的那盆盆裁,虽然没有花,但他主张那是huáng色牵牛花。
“我还有另一张牌。”早濑从皮包里拿出塑胶袋放在桌上,塑胶袋里是一个信封。
“这是甚麽?”蒲生问。
“日野的供词中不是提到吗?就是放在秋山家矮桌上的信封,请你看一下里面的东西,但务必小心。”早濑从皮包里拿出白色手套,放在塑胶袋旁,“警察厅的人应该不会随身携带手套吧。”
“借我用一下。”蒲生说完,戴上手套,伸手拿起塑胶袋,打开里面的信封,把照片拿了出来。那是huáng色牵牛花的照片。
“怎麽样?”早濑看着蒲生的表qíng,“还是你认为这是假的。”
“不,我并没有这麽说,你打算怎麽办?”
“我刚才也说了,只有我注意到日野,我也再三叮咛日野,除了我以外,不要和其他侦查员接触。我愿意把这张王牌jiāo给你,只是看你要怎麽展现诚意了。”
蒲生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他当然是为了拖延时间,让自己充分思考对策。
他终於抬头直视着早濑。
“以前你曾经说,希望自己亲手逮捕凶手,是有甚麽原因吗?”
“非告诉你不可吗?”
“我只是想知道,如果不方便,不说也没关系。”
“不,”早濑摇了摇头,“只是说来话长。”
他简短地说明了两年前的偷窃事件。
“所以,我欠了死者秋山周治先生一份很大的人qíng。如果不是他,我儿子就会被栽赃,可能会对他日后的人生造成很大的影响,所以我和儿子约定,一定会亲手逮捕这起命案的凶手。”
蒲生频频点头。
“没想到有这种事,我很了解你的心qíng。”
“蒲生先生,怎麽样?我亮出了所有的底牌,你可以亮出你的牌吗?”
蒲生似乎无法下决心,再度看着huáng色牵牛花的照片,又默默地把照片放回信封,这时,他似乎发现了甚麽。
“信封里好像还有其他东西。”
“没错,只是不知道为甚麽会放在里面,日野说,他也不知道。”
蒲生把戴着手套的手指伸进信封,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是三张细长形的纸。
“这是……”蒲生露出意外的表qíng。
“我打算针对这个问题进行调查。”
但是,蒲生似乎对早濑的话充耳不闻,露出凝重的表qíng看向远方,不一会儿,他的表qíng渐渐柔和,他轻轻地笑着,身体微微摇晃着。
“怎麽了?”
“没事,不好意思,”蒲生摇着戴着手套的手,“早濑先生,你原本想要抓到凶手,是想要报恩吧?”
“是啊,有甚麽问题吗?”
蒲生目不转睛地看着早濑的脸。
“你的报恩可能会创造出另一段恩qíng。”
“甚麽意思?”
“就是因为你的努力,保护了很多人的意思。我知道你费了很大的工夫,但这起命案似乎已经解决了,我必须向你道谢。”蒲生说着,露齿笑了起来。
34
不出梨乃所料,最后一首曲子果然是〈Hypnotic suggestion〉,前奏响起时,live house 内立刻响起一阵欢呼。大家果然都知道,这首歌是『动dàng』的代表作。
大杉雅哉开始唱歌时,场内的欢呼声立刻消失,谁都知道,用欢呼淹没这首名曲是一种罪恶,谁都想好好欣赏这场表演的最后一首歌。梨乃也有同感。
今天她来到新宿的一家小型 live house,『动dàng』又换了新的键盘手。这次是阿哲的朋友,一头长发染成金色,梨乃虽然听不出这个年轻人弹得好不好,但感觉很不错,和其他成员配合得很好。
得知他们要表演时,她原本想约蒲生苍太一起来,因为他应该还在东京,但想到前几天的事,就忍不住犹豫起来。
当初因为周治遭人杀害,他们开始追查huáng色牵牛花,没想到因为某种奇妙的偶然,开始调查蒲生苍太的初恋女友,最后竟然追查到大约五十年前,蒲生苍太的外祖父母遭到杀害的事件,在此之前,他根本不知道这起事件的存在。
之后,她和苍太互通了一次电子邮件。苍太在电子邮件中说,那天他回家后,发现母亲消失了,留下一封信,所以代表她是主动离家。
『我哥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至今仍然没有回家,现在连我妈也离家了,他们都没有和我说清楚,就从我的面前消失了。我不知所措,完全无所适从,我乾脆也闹失踪好了。』──她可以充分感受到蒲生苍太电子邮件中的无奈和无力。
到底是这麽回事?就连梨乃这个外人也不由得感到担心。不,她虽然不是蒲生苍太的家人,但也不是毫无关系,有权向他了解详细qíng况,所以写了电子邮件给他,希望有进一步消息后,立刻通知她。苍太回信说,没问题,之后就完全没有联络。
雅哉的歌渐渐进入佳境,听起来宛如咒术师在念咒语,又像是僧侣在念经。在单调的重复中,隐藏着微妙而细密的旋律,在内心深处回响。雅哉和尚人是天才──梨乃再度这麽想。
歌曲结束后,观众的反应一如往常。每个人都呆若木jī,甚至忘记发出声音。数秒后,才终於响起嘈杂声,声音越来越大,变成了如雷的欢声。今晚也一样。梨乃拍得手掌都痛了。
乐团的成员消失在舞台后方,演唱会结束了。以年轻女xing为中心的观众都露出心满意足的表qíng走出会场,今天独自前来的梨乃也和他们一起走向出口。
正当她打算走出去时,看到走廊角落有几个男人感觉明显和其他观众不同,他们都穿着西装,个个看起来都很不寻常,而且每个人看起来都很严肃。
梨乃认识其中一个人。他是刑警早濑。所以,那些人应该都是警察。
为甚麽警察会来这里?早濑他们在调查周治的命案,来这个业余乐团的表演会场gān甚麽?
梨乃内心的不安骤然增加。她的不安是有原因的,因为今天白天,她和早濑见了面。和之前一样,早濑打她的手机,说有事想要问她,希望可以见面谈。
当时,梨乃觉得并不是甚麽重要的事,早濑也说只是确认而已。梨乃如实回答了他问的事,因为那件事根本没甚麽好隐瞒的。早濑问完之后,很快就离开了。
难道和那件事有关吗?
梨乃忍不住往回走,她离开了往外走的人群,转身走向舞台旁。乐团的成员像往常一样,正在整理乐器。
“咦?梨乃,你怎麽了?”阿哲最先看到她。阿一和雅哉,还有新加入的键盘手也都纳闷地看着她。
然而,下一刹那,他们都同时移向她的身后。她也察觉到动静,转头看向后方。
几名身穿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他们没有看梨乃一眼,笔直走向舞台。
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走到前面,抬头看着舞台上的雅哉。
“请问是大杉雅哉先生吗?”
雅哉轻轻点了点头,他的眼神显得有点慌乱。
“我们是警察,关於秋山周治遭害的事,有几件事想要请教你,可不可以麻烦你跟我们去西荻洼分局走一趟?”
“喂,现在是怎样?”阿一站了起来,“这是怎麽回事?为甚麽你们要带走雅哉,他做了甚麽啊?”
阿一轮流看着雅哉和警察,但是没有人看他,也没有人回答他。
“大杉先生,”刑警用没有起伏的语气说,“你愿意跟我们走一趟吗?”
雅哉站在原地,低垂着头。梨乃看到这一幕,感到浑身的寒毛倒竖。她确信自己做了无可挽回的事,自己对早濑说的话果然很不妙。
但是,怎麽会这样?她的心跳加速,既发不出声音,身体也无法动弹,只能看着眼前的事态发展。
“雅哉,”阿哲又开了口,“你倒是说话啊。”
雅哉脸色铁青地转头看着乐团的其他成员,“对不起,”他的声音很轻,而且很沙哑,“我去一下,不好意思,其他的事就拜托了。”
其他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雅哉!”阿一呻吟着叫了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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