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人去了林家老宅,院里荒糙凄凄,楼里寂静无声,他们家多年前曾在这里租住。
他站在走廊里,想象着姐姐被杀害时的惨象,他走进房间,看着那些老式家具,心里想着姐姐的头会在哪里?
旧沙发、破chuáng垫、衣柜里面?
还是地板下面?
或者埋在院里的树下?
落鸢抱起一个坏的黑白电视机,摇晃几下,里面发出声响,他拆开看,电视机里没有姐姐的头骨。他推开走廊尽头的那个杂物间,地面满是鲜血,他吓坏了。离开林家老宅后,落鸢打电话报警,声称自己杀了人,其实他是希望借助警方的力量找到姐姐的头颅。后来,落鸢又以探险为借口,鼓动朋友一起前往这所老宅。这个脸色苍白的少年一直深受噩梦的折磨,他偏执的认为,只有找到姐姐的头颅后,才能彻底摆脱。
警方对落鸢的话半信半疑,将他暂时拘留,再次审讯时,他对特案组说:
昨晚,我又做梦了,这一次,我还是跳楼,地上还是有个dòng,可是dòng里面的尸体不见了。
落鸢要求警方归还他姐姐的头骨,特案组从直觉上认为,这个颓废的少年应该和人血豆腐案无关,唯一的一个嫌疑人可能只是为了寻找姐姐的头颅,从证据链上很难证明他杀了人。
侦破重点再次转向寻找林家宅的户主林钟华,此人做名贵药材生意,常年奔波于港台和内地,有多处房产。一位知qíng人士称,林钟华与父母断绝了关系,多年来从不来往,此人数月前携家眷去了台湾,投资中药材深加工生意。
中国大陆和台湾,两岸警方虽然有合作关系,但是要台湾警方帮忙找人,希望渺茫。
苏眉打开电脑,登陆公安部内网,利用自己编程的一个搜索引擎,尽可能的收集林家四口人的信息。然后远程调取了他们的户籍照片、学历档案、出入境记录、银行开户资料等。
小刑警对苏眉说:苏师父,你太牛了,在派出所光明正大的gān着违法的事,您这是在入侵银行吗?
苏眉瞪了他一眼,说道:你给我死一边去,什么破徒弟啊,哪有这么说师父的?
画龙走过来,照着小刑警的脑袋上扇了一巴掌,说道:喊什么师父,你得喊师娘。
小刑警摸着头,问苏眉:啊,画龙师父,包师父,梁教授,哪个是你老公啊?
画龙和苏眉都扑哧笑了,就连坐在一边看审讯笔录的梁教授也忍俊不禁,包斩走进来,告诉梁教授,又有了一条新线索。林钟华曾委托一个中介公司想要卖掉林家老宅,已经与一个买主谈好了价钱。
梁教授召集武宁路派出所的警员,分配部署任务。
包斩、画龙、苏眉三人负责对中介公司进行调查,找到买主,获取和此案有关的信息。
老刑警带一队警察去林钟华的岳父母家展开跨省调查,从外围摸清他的婚姻状况。
小刑警带一组民警远赴林钟华的原籍老家,尽管林钟华与父母断绝了来往,但也要摸排核实。
有些公安机关,跨省办案难度较大,需要协调的事qíng比较多,尤其是武宁路派出所这样的基层机构,无论是经费还是警力都捉襟见肘。出发前,领导对老刑警和小刑警一再叮嘱,办案经费有限,尽量省点花钱,能在车里睡觉,就不要住宾馆,吃饭时也尽量节俭一些……
几天后,老刑警带的那一队警察无功而返。
小刑警驱车千里,奔赴林钟华的祖籍——河北,在当地警方协助下,费尽周折,他们找到了林钟华的老家。
很快,小刑警在电话里兴奋的向特案组汇报说:师父,逮住了,我亲手逮住的。
画龙问道:逮住谁了?
小刑警说:林钟华他爹?
梁教授问:林钟华呢?
小刑警说:死了,一家四口都死了。
包斩说:林钟华他爹杀的?
小刑警说:不是。
苏眉说:尸体在哪里?
小刑警说:他们打算埋到祖坟里。
四具尸体都在林父家里,经过审讯,此案的来龙去脉终于水落石出。
其实,在这个人血豆腐案子里,没有凶手。
警方很快查明,数月前,林钟华带着老婆和两个儿子去了台湾,投资中药材加工生意,因遭台湾人诈骗,血本无归。他又回到大陆,想要追回几笔欠款,但是欠款者都身陷三角债纠纷,无力偿还,其中一个欠款者只给了他一辆旧车,用来抵债。
林钟华打算卖掉林家老宅,筹集资金,东山再起。
他开车前往林家老宅的时候,在路上撞到一个穿白裙子的少女。当时正值深夜,他的车速也不快,下桥时,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竟然站在路中间招手搭车,慌乱之中,他误将油门当刹车,车高速撞向女孩,女孩像被车灯照亮的鹿一样惊恐,砰,她的身体飞起来,翻了几个跟头,啪的一声,落在公路上。
林钟华停下车,惊慌的说:撞到人了啊,怎么办?
林妻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女孩,说道:别管,咱赶紧跑,没人看见。
大儿子说:要不,报警吧?
小儿子说:我先下车看看那女的死了没。
女孩没死,奇怪的是身上也没有血迹,正发出微微地惨叫,嘴里含糊不清的念叨着:家……回家。林家四口人商议了一下,林妻坚持要驾车逃逸,林钟华和小儿子决定将女孩送往医院抢救。途中,女孩伤势严重,死掉了。他们不知道怎么办,就把尸体拉到了林家老宅。
林钟华说:现在麻烦了,早知道跑了就好了。
林妻铁青着脸,咬牙切齿的说:让你跑,你不跑,你就是不听我的。
大儿子说:真倒霉,她站在路中间,应该负主要责任,这个女孩就是想自杀。
小儿子说:尸体拉来了,现在,怎么办?
林妻斩钉截铁的说:都别说话,听我的,把她埋了。
林妻是个肥胖的女人,体重近300斤,脾气bào躁,心如蛇蝎,她让两个儿子去远处寻找一个埋尸的地方,挖好坑,再回来搬尸体。为了避免尸体将来被发现时有人认出这女孩,林妻在老宅里找了根削尖的竹篙,想要戳烂女孩的脸。
林钟华和妻子先将尸体抬到二楼的杂物间,林妻脱掉女孩衣服,那件白裙子随手挂在了衣架上。
面对着这具luǒ尸,林钟华手拿削尖的竹篙,不敢下手。
林妻不断督促,让丈夫快点戳烂女孩的脸,她嘴里咒骂个不停,丈夫索xing扔掉竹篙,和妻子吵了起来,林妻气急败坏的说:你不戳,反正是你压死的,和我没关系。
林钟华气愤的指着妻子说道:行,和你没关系,我去自首,咱俩离婚。
林妻拍着屁股,咆哮着说:钱呐钱呐钱呐钱呐,离婚,得给我钱。
林钟华冷笑道:没钱,都赔了。
林妻骂道:王八蛋,你在外面养狐狸jīng,别以为老娘不知道。
两个人破口大骂,林妻追打林钟华,恶狠狠地抓挠他的脸,林钟华狂xing大发,压抑多年的qíng绪爆发了,他用竹篙失手刺死妻子。两个儿子挖好坑回来后,也先后被林钟华刺死。
大兴灭门案中,李雷杀妻灭子,持刀杀害父母,祖孙三代6人被害,李雷供述称因长期家庭积怨所致。
三亚也曾发生一起灭门惨案,凶手对自己哥哥一家五口痛下杀手,最终导致4人死亡1人重伤。
地狱就在心中。
我们看到的直线只是无限大的圆圈的一部分。
我们看到的是下雨的街,看到的是雨落地时的瞬间之花,却不知道这条路不仅向前,而且向下。
林钟华自杀,据他父亲描述,他应该是将削尖的竹篙对准自己的心窝,用力向杂物间的墙壁跑去,死的非常惨烈。林钟华自杀前,给父亲打了个电话,把事qíng原原本本都讲述了一遍,老父亲来收尸,用盆接了清水,洗gān净儿子、儿媳、两个孙子的脸,将他们都搬上了车。
林妻体重肥胖,再加上清水稀释了杂物间地面的鲜血,所以警方误认为死者有六人。
那天晚上,有几个司机在高速公路上看到了一辆奇怪的车,车速非常慢,在公路上简直就像蜗牛一样缓缓行驶。开车的是个白发老人,目测已年过七旬,那些司机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苍老的人开车,他们的车和老人的车擦肩而过,他们不会知道老人的车上载着几具尸体。
驶向一个加油站的时候,有只白鹅走上公路,老人减速,停车,等待着大白鹅迈步走过。
他儿子撞死了路上的一个女孩,随后又毁灭了一切。
老人面无表qíng,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开着车,载着一家人的尸体,就像识途的老马一样,向着回家的方向前行。林钟华的母亲早逝,林父住在乡下老家,尽管林钟华与父亲早已脱离了父子关系,很多年都不来往,但他生命中最后一个电话还是打给了父亲。他对父亲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对不起。
这一路上,那些颠簸,那些坎坷不平,如同一个人的一生。
老人将尸体运回乡下老家,打算葬在祖坟里。他给儿子穿好新衣服,就像小时候那样。一家人都睡在chuáng上,老人做好了早饭,暖暖地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照着一把藤椅,照着老父亲苍老的满是皱纹的脸。老人喝着一碗稀饭,内心很平静,分散多年的家人终于聚首在一起,长大离家的儿子终于回到了家。
敲门声响起,有人喊道:开门,查水表。
老人行动缓慢,打开门后,几个穿着便装的警察冲了进来……
林父向警方供述了自己运尸的整个过程。
小刑警说:你要说实话,这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林父说:我,都快80岁了,快死的人了,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就是给我孩儿收尸。
小刑警说:林钟华杀了老婆和两个儿子,那根竹篙呢,作案凶器在哪里?
林父说:车上,我孩杀了人后,就自杀了。那根竹篙戳的身上都是窟窿眼,我扔车上了。
小刑警说:你开车开了很久?
林父说:我老了,开的慢,开了两天两夜才到家。
小刑警说:那具无名尸在哪,就是被林钟华开车压死的那女孩?
林父说:哪有啊,没有,我接到孩子的电话就来了,我没看见有什么无名尸。
林父声称:他到了林家老宅的时候,在现场没有发现因车祸致死的那女孩的尸体。
那具无名尸不翼而飞了!
警方不得不再次勘验现场,在林家凶宅的阁楼上,发现了被雨水淋湿的粪便和一片羽毛。
第三部 【第九卷 胶皮人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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