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幅油画_茅捷【完结】(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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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慑于警棍的yín威,“狗娘养的”乖乖蹲下了。

  趁乱,杜咬凤把袍上的腰带系好,回头看了女儿一眼,诺诺蹲在地上,手抱着头,不敢多看,Q先生蹲在吧台里面,根本看不见。

  AK47的生意兴隆,招徕了附近几家酒吧老板的眼红,一封匿名举报信投入了挂在警署门口的警民联系箱里。

  打着艺术的幌子,公开举办色qíng表演,不仅有伤风化,更破坏社会主义jīng神文明建设,治安中队决不能坐视不管,几天前他们就派出便衣混入酒吧,暗中取证,决定在客人最多的周末晚上,发动突然袭击,端掉这个色qíng窝。

  酒吧业主、彩绘师、模特三个人被带回了警署,Q先生沮丧地在“酒吧停业整顿通知书”上签了字,“狗娘养的”被罚款五百元,至于杜咬凤,治安中队一名警官对她进行了一番批评教育:“女士,你年纪不小,还在酒吧里做这种事qíng,如果被你的儿女知道了,他们会怎么想?”

  他们百分之百的支持我……

  杜咬凤心里这样回答。

  “你有职业吗?”

  杜咬凤当然不能说,谎称自己失业,按月领取最低生活保障金。

  “这么说你是4050人员罗?”(注:这是政府对四十岁以上女xing、五十岁以上男xing失业者的一种统称)

  “政府出台了就业扶植政策,你完全可以学一门手艺,好好找一份工作,为什么非要去那种地方脱光衣服呢?”

  警官,有种的你明天中午来我家,我给你看过那幅画,保证你急得屁股冒烟,冲到大街上luǒ奔……

  杜咬凤心里这样挖苦对方,嘴上没说一字。

  鉴于无前科,乃初犯,杜咬凤获得了最轻的惩罚——教育、释放。

  杜咬凤匆匆离开警署,身上还穿着那件袍子,衣服扔在AK47的工作室里,顾不得回去取了。

  POLO车停在警署门口,阿壶、诺诺和比夫等在车里,杜咬凤钻进车厢,一句话也不说,先看仪表板上的时间:23点45分“最近一家迪斯科在哪里?”杜咬凤问他们。

  就在警官苦口婆心教育的时候,杜咬凤迸发灵感,想出一个应急的办法,可以在剩余的15分钟里快速搞定。

  离AK47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就有一家HOP Disco,时近午夜,正常上班的人已经入睡,这边的夜生活才渐入佳境,在DJ和艳舞女郎的带动下,人们象袋鼠一样蹦来蹦去,嗑药的、贩红丸的、拉皮条的、无聊的、寻刺激的,什么东西都有,堪称群魔乱舞。

  杜咬凤独自一人从舞池的人群里挤过去,那件怪怪的大袍子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在这种地方,不管你穿什么,都不会引起太大的注意。

  舞池前面有一排金属楼梯,直通二楼,背靠扶梯的不锈钢栏杆,面对舞池,杜咬凤自认为找到了一个最佳地点,背有靠山,面朝大海,任你自由发挥。

  灯光飞快的变幻,这里的光线以黑暗为基调,中央激光球里不时she出一束束五颜六色的激光,在这样的光线条件下展示luǒ体,短短的几秒钟,根本没有人会来注意你,即使有人远远的瞟上一眼,会误以为那人穿着一件时髦的外衣……

  杜咬凤看了看手表,从女儿手腕上摘来的卡西欧表,有荧光显示的屏幕上时间是23点55分,那个“时限”快要到了。

  不锈钢的楼梯上,也有男男女女,端着酒杯,扭着腰肢,进行jiāo谈,在震撼的音响条件下,jiāo谈必须声嘶力竭。

  杜咬凤解开大袍的带子,隐隐约约的感到rǔ头在跳动,原来它们早就迫不及待了……

  啪!一只戴着一枚绿宝石戒指的大手,重重落在杜咬凤的肩膀上。

  杜咬凤被吓了一跳,忙回头看,就在她的后上方,不锈钢台阶上,靠着栏杆,站着一个男人,穿着一件法国鳄鱼恤,一条牛仔裤,端着一瓶啤酒,笑嘻嘻地低头望着自己。

  “汪……汪总……?!”

  杜咬凤实在想不通,怎么会在这种地方遇上老板?可是转念一想,这种地方,自己都来了,老板为什么不可以来?

  汪总不是上海人,是公司总部从深圳派来的空降兵,临危授命,仅一年半,就把公司扭亏为盈,为此坐稳了公司老总的位置,把原来的老总一脚踢到了内蒙古,去辽阔的呼伦贝尔大糙原拓展市场了。

  老婆孩子不在身边,到了晚上,如果不加班,又不觉得累,自然寂寞难耐。

  “一个人啊?”汪总笑着问她,有意无意地朝杜咬凤身上那件大袍子瞟了两眼。

  “哇,这是什么衣服?蛮酷的喔!”

  杜咬凤尴尬地笑了笑,眼睁睁看着汪总从台阶上走下来,走到自己的面前。

  “我来了有一个多钟头,耳朵快要震聋了,你不是有车吗?送我一程吧。”

  杜咬凤又看了看手表,23点59分41秒、42秒、43秒……

  秒数一格一格往上跳,额头上的汗珠一滴一滴往下掉,汪总依旧兴致勃勃,在高谈阔论:“咬凤,我蛮喜欢你那辆POLO车,多少钱?听说在上海捐一块汽车牌照要抵车价的三分之一,太贵了!”

  没有时间了,没有选择了,除了一个动作——

  刷!

  杜咬凤猛地抖开袍子。

  7

  墙上的钟,指向中午十二点零三分。

  办公室房门紧锁,百页窗全部放下,汪总呆坐在大班椅里,象一尊雕塑,手里捏着索爱P802手机,大如PDA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那条警告xing的短信息。

  《窗台上的Zoe》就摆在沙发上,汪总的眼睛与露在口罩外的那双眼睛,几乎呈对视。

  经历了昨晚的瞠目结舌和难以置信,直到数分钟前的亲眼目睹,手机收到新信息,现在的汪总,实在是心乱如麻。

  天哪,没想到是真的。

  早知道会是这样,我就不看了……

  人的好奇心,有时侯真是害人非浅!

  此时此刻,广告公司的大办公室里,杜咬凤穿着上班的职业装,坐在自己的办公区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尽管她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太象幸灾乐祸了。

  汪总呵汪总,这可是你自找的。

  事前,我再三向你说明观赏那幅画的危险xing,可你偏不听,大概男人都是这样,一听说画中的女人会变成luǒ体,就不顾一切了。

  打个比方,我送你一条阿玛尼领带,你却拿它来上吊,我有什么办法?活该!

  都说女人贱,现在我知道了,男人犯贱的时候,一点不输给女人。

  其实这件事qíng并不难解决,就看你如何下决心了。

  AK47已经关门大吉,即使他们照常营业,也不会用一个有凸肚的男人做人体彩绘。

  公司一共有三十六名职员,半数以上是女xing,你可以郑重宣布,下班后召开紧急会议,全体职员必须参加,会议开始前,你突然从办公室里一丝不挂地冲出来……

  这不解决了?

  当然你也要考虑这样做的后果,最快明天,或者后天,你会收到一份从公司总部发来的传真,宣布你被免职,由张副总代理你的职务,然后给你买一张机票,回深圳向总裁解释去吧。

  总之你自己决定吧。

  ……

  下午两点钟,心qíng郁闷的汪总,踏进了令人郁闷的电梯。

  他想去裙楼的底层,那儿有一家高山茶庄,去喝一杯香茗。那儿有一位茶艺小姐,好象对他有点意思,那种眼神分明在暗示他:喂,你可以来约我。

  然而,汪总始终提不起兴趣,原因是她的鼻子,鼻子是隆过的,她的面孔是标准的东方面孔,扁平的,却弄出一只朱丽亚·罗伯茨那样很高的鼻子,仿佛平地起了一座高楼,十分突兀,几乎到了触目惊心的程度。

  等电梯,足足等了一刻钟。这幢45层高的商务楼,不知请的哪家优秀物业,经常推出一些叫人摸不着头脑的管理措施,比如在电梯的运行上,以高峰时段与非高峰时段来区分,在高峰时段,六台电梯中的A、C、E只停双数层,B、D、F只停单数层。在非高峰时段,A、B在1至20层之间行驶,C、D在21至40层之间行驶,E、F直达30层以上。

  这样的运行,不要说外来者,就连在大楼上班的人,也常常乘错电梯,弄得电梯里抱怨声此起彼伏:这幢大楼的主人,跟这家物业的老板,一定是姐夫和小舅子的关系。

  这是众人的议论,事实上是,物业公司是一位从区政府辞职下海的公务员创办的。原来是人民公仆,现在来管理人民,这样的角色转换真是奇妙无比。

  行驶的电梯里,并不算拥挤,高峰时段,这点小小的空间最多能塞进二十七个人,能撑破基尼斯世界纪录了。

  在汪总的左边,站着一个送快递的矮个青年,瘦得象片木柴,穿着廉价的球鞋,浑身散发着一股汗臭味,一看就是从乡下来上海的打工仔,他斜挎着大包,正在翻阅手里的一叠快递单据,心里盘算着这一单多耗费的时间,以及下一单该跑哪一条路线更近些。

  汪总建议,应在商务楼大堂里设一座投币式淋浴房,让他们好好冲洗一番,把那股刺鼻的汗臭味洗掉,才能跨进电梯。

  在汪总的右边,是一个送外卖的小妹,穿着店服,胸口写着“金师傅馄饨”一行字,手里捏着一张拾元人民币,一定是顾客给的钱。小妹妹看上去最多十六、七岁,发育得很好,汪总猜想,她一定在家里排行老三或老四,勉qiáng读完初中,就跟村里几个小姐妹相约一块来上海打工。

  跟这些打工仔、外来妹比起来,汪总会有一种说不出的优越感,心态会放好一些。然而,跟站在电梯角上那个穿西装的黑胖子一比,汪总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西装和领带都是阿玛尼,眼镜是GUCCI,皮包是路易威登,汪总猜想这家伙是日本人,倒不是因为这幢商务楼里有很多日本公司,而是看他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

  在上海的日本人大都这么神气,跟上海沦陷时期的“皇军”一样,当年的皇军肩上扛着“三八大盖”招摇过市,市民皆敢怒而不敢言,而现在,他们凭的不是肩上的步枪,而是口袋里多得快要溢出来的人民币。

  电梯里还有一名男xing白领,也许是上海人,也许是外地来上海发展的,挎着装笔记本电脑的黑色尼龙包,脸色yīn沉,看得出,他的心qíng跟汪总一样的不慡。

  这小子一定在咒骂他的老总,恨不得把老总家的祖坟给刨了。这是汪总对下属总结出的经验,别看他们平时对我笑脸相迎,阿谀奉承,心里却巴不得我早点被车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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