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老梁的心里掠过一丝异样的感觉,紧张感减轻了不少,到底什么原因,他也说不清楚,但那绝对不是叔侄两个人的亲qíng起的作用。
院长的思路很清晰,目的也很明确,事已至此,关键不是追究谁的责任的问题了,而是怎样想方设法找到丢失尸体事件的蛛丝马迹,目前,唯一的当事人或知qíng者就是老梁了,对于老梁的倔qiáng脾气院长早就心中有数,因此语气出乎意料的委婉。
"我说梁叔呀,"这个称呼让老梁一个激灵,"你看现在,死者家属非要闹着报警,我好说歹说算是劝下了,我给死者家属打了保票了,我们医院一定会尽力处理好这件事,找到尸体,否则真要报了案,必定会给我们医院带来极坏的负面影响,造成巨大的损失,我想你作为我们医院的一分子,应该不会愿意看到有那一天吧? "
老梁唯唯诺诺地点点头。
"唉!"院长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的无奈有增无减,"其实,现在的影响就够坏的了,我们一定要找到尸体,为医院挽回面子呀!"
老梁依然将头点得像jī啄米,还是不敢拿正眼看对方。
"那你说,那天晚上你都看到了什么?"院长掐灭了烟头。
"我……"老梁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因为紧张而有些凌乱的思路道,"那天吧,我喝了点酒,半夜突然被冻醒了。等我醒来时,发现那具尸体动了动,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老梁一口气说完。
"然后呢?"院长原想洗耳恭听,老梁却突然没下文了,于是院长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然后?"老梁抬起迷惑的双眼,"就这些呀。"
"就这些?"院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好像八戒吃人参果时一下子囫囵吞进肚子里,不知其味而无法回味。
老梁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不可能!"正当两人僵持不下时,旁边的梁副院长站起了身。
三、叔侄之争
梁副院长的加入使得两人不约而同地吓了一跳。
"什么不可能?"老梁瞪着侄子,在晚辈面前,老梁还是能找到一些自尊的。
"不可能这么简单的!"梁副院长肯定地说,"我说二叔,在院长面前你就尽可能地说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这个语气使老梁极为反感,有点刑讯bī供的味道,他气呼呼地瞪着侄子,心里骂道:小兔崽子!不过嘴里依然软绵绵地冲院长道:"真的,我就知道这些。"
"你是说尸体会动?还没有死?"
"不可能!"梁副院长又突然加了一句,显得异常突兀,惹得两人异常惊恐地转向他。
梁副院长有些尴尬,慌忙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人明明是死了的,我们抢救了好长时间呢!"
"就是呀。"院长也陷入沉思,"这种事应该不会出差错的,我问过那两个尸体搬运工的,他们也证明人确实已经死了。"然后两位院长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老梁。
老梁立刻局促起来,说话也含糊不清:"我接尸体时……的确……已经……死了,我只是说,看着尸体好像……动了,你们知道,我当时……喝多了……"
接着室内一片寂静,大家都陷入了沉思,良久,院长道:"好了,梁叔,既然你把知道的都说了,就到此为止,你请回吧!"
这句话对老梁来说显得有些突然,他不放心地看看院长,确定自己没听错时便低着头退了出来,整个过程他没再看侄子一眼,临出门时身后传来院长的一句补充:"不过,梁叔,你再想起什么别忘了告诉我们一声!"
老梁慌忙退出,几乎是跑下楼去的。
老梁走后,院长无奈地摇摇头,叹道:"小梁,看来有必要你们爷俩单独谈谈!"
事不宜迟,晚上梁希松--忘了补充一点,老梁的侄子梁副院长的全名是梁希松--叫老梁出去吃饭,当然目的很明确,不过吃饭的地点不是在家里,而是在一家比较偏僻的餐馆,梁希松还单独要了一个包间。
临进包间时,梁希松将里外周围看了个仔细,很明显是担心隔墙有耳,待确定没有问题时便拐弯抹角地问起了老梁最近的工作身体qíng况。
"二叔,你要觉得不合适就别gān了,来我们家住也行,要不去养老院也行……"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合适了?"老梁没好气地打断他,"你是不是觉得丢人呀?"
"哎呀!"梁希松一脸的委屈,"你不要老这样想,要觉得丢脸当初我就不会让你gān了,我说二叔呀,你这段时间怎么了,老是对我恶声恶气的?"
老梁默不作声,独自喝着闷酒,看表qíng,qíng绪应该缓和了许多。
梁希松最会察言观色,尤其是对二叔,于是单刀直入道:"二叔,我今天叫你来你也应该知道我的目的……"
"知道又怎样?我知道的都说了……"
"不会吧?"梁希松一脸的狡黠,"你会吓晕?你可是出了名的梁大胆呀!"
侄子的语气以及表qíng让老梁不禁感到异常恶心,他愤怒地以沉默来面对。
"所以说,要说别人吓晕过去我还信,要换成你,是绝对不可能的!"梁希松斩钉截铁,似乎生怕老梁赖账,老梁还是沉默不答,不过一杯酒已经下去大半了。
"我说得没错吧?"
"小欣呢?"老梁突然问道。
这个问题吓得梁希松打了个寒噤,"在家呀!你怎么问起她?"
"没什么。随便问问。"
"她那天还念叨说有空让你回家吃顿饭,说你自己在那里挺让人挂心的!"气氛有所缓和,梁希松也端起酒杯喝了口。
"我说你小子,你可要好好对她,她可是个好媳妇!"老梁似乎有些微醉。
没想到这句关心的话立刻使梁希松警觉起来,"我对她是好是坏你是知道的,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
"你话里有话,一定有什么事。"梁希松的语气又坚决起来。
"我说没事就没事!"老梁突然大叫起来,对侄子这么大声叫嚷老梁有生以来还是头一次,他只感到内心在隐隐作痛。
"你一定知道什么。"梁希松不依不饶。
一时间老梁老泪纵横,他一把挣脱侄子的双手,费了好大劲扔下一句话:"好好对待小欣,我还指望着你们给我养老呢!"说完,转身出了包间。
四、小欣死了
"有人跳楼了!"一声声嘶力竭的呼喊划破了城市的夜空。
这是这座城市极不寻常的一个夜晚,夜深得要渗出水来,没有月光,就连霓虹灯也熄灭得特别早,让人感到不安,结果这一声凄厉的呼喊证实了每一个寂寥的守夜人的猜测,有时候,可能这个世界的心都是相通的。
紧接着一声刺耳的急救车的鸣叫声再一次将这种凄惨的气氛渲染到极致,整个城市开始骚动起来。
市中心医院。
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的女子被抬下救护车,动作迅速的医护人员各司其职,竭尽全力地挽留这个即将逝去的生命,大约两个小时过后,院方无奈地宣告抢救失败!
这个自杀女子的死首先在医院里引起了巨大的轰动,按道理来讲,一个生命的猝然消失在医院里是司空见惯的,算不得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这个女子是医院副院长梁希松的妻子!
"梁副院长的妻子跳楼自杀了!"似一个炸雷炸开了医院刚刚平静下来的夜晚,有人惊慌失措,有人掩面而泣,为死者,也为朝夕相处的同事、上司!看来,身为领导的梁希松在医院里的威信还是极高的。
正在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向四周扩散时,梁副院长赶到了,他是带着惊恐,带着伤心yù绝来的,他拨开众人,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忘qíng地跪倒在心爱的人的尸体旁,泪水如注地发泄着自己的哀伤,场面可谓凄凄惨惨戚戚!
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
尽管周围悲哭声一片,但死者依然执著地紧闭着双眼,看不出丝毫对死的恐惧和对这个世界的留恋,平静得无法再平静。
尸体被送往病房楼地下室的停尸房,梁副院长被人尽力地拉走了,他不言不语无声无息地紧闭着双眼,被动地接受着外力的拉扯,默默地忍受着与心爱的人yīn阳两隔所带来的巨大痛苦。
"吱呀"一声,停尸房的门开了,老梁正在打盹,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使他心力jiāo瘁,这听起来刺耳的声音对他来讲再熟悉不过了,他懒懒地睁开眼:"怎么,又打发了一个?"
出乎意料,对方没有回音,老梁颇感意外,将眼睛完全睁开:"怎么了?小伙子,不太对劲呀!"
老梁接过运尸车摆正,程序式地问道:"男的女的?怎么死的?"
经过一阵沉默,其中一个带着哭腔回答道:"是梁副院长的妻子!"
老梁的身体摇摇yù坠,两人慌忙上前扶住,不住地叫:"梁伯,梁伯……"
老梁喘着粗气,冲两人摆摆手:"你们走吧,我一个人静一会儿!"两人听话地将尸体放下,然后拉着运尸车离开了。
停尸房在病房楼的地下室,隔绝了阳光也隔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所以老梁对之前外面的一片混乱一无所知,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无qíng地将老梁击倒了,他默默地蹲在地上,静静地经历着整个心慢慢碎裂的过程。
"何小欣,贤惠、孝顺的侄媳妇何小欣,就这么……死了?"老梁就这么来回念叨着,最终他还是忍不住起身走到尸体前面,颤抖着双手掀开那层白布,果然露出了侄媳妇那张熟悉的但此刻毫无生机的脸,老梁仔细地端详着,仿佛要读出侄媳妇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的哀怨,但他错了,她的表qíng很平静,或者说很宁静,是那种波澜不惊、纷繁不扰的宁静。
"哈哈哈!"
老梁突然大笑起来,那笑声让人毛骨悚然,似乎整个停尸房、整个地下室、整个医院甚至于整座城市都在他肆无忌惮的笑声中战栗着,抖动着……
那天夜里,这个笑声持续了很久,并且穿透力逐渐加qiáng,它穿过停尸房、穿过地下室、穿过整座医院甚至于穿过每一位听者的身体,每个人都听得毛骨悚然,大家面面相觑,失去了相互谈论的胆量和勇气,甚至有人决定天亮以后立刻转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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