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第一播报》的主持人华羽斯从外面经过。接线员娄红甜甜地叫了一声“羽斯姐”。同事们一齐看向外面,不约而同行起了“注目礼”。
直到她走远,郭平安才接着安晴的话抱怨起来,“人和人之间,命怎么这么不同呢?我们朝九晚五累死累活地跑新闻,跑回来还不一定能用。她呢,只需要每天花一两个小时在演播室播一播就行了。苦力我们做,风头她来出,想想还真是郁闷啊。”
裴芳芳却说:“话也不能这么说啊,其实羽斯姐为人很低调的。虽然她表面上看来话不多,不过待人挺和气的。每次拿了奖金,还不是都会托林姐领我们去撮一顿?”
安晴道:“你呀,真没出息,一点儿小恩小惠就被收买了。那些不是我们应得的吗?她拿的哪一个奖没有我们的功劳?”
丁玲说:“哎,你们别这么说羽斯姐。虽然她表面上看着风光,可是你们想想,她都三十了,连个男朋友都没有。没准人家闹心的事比我们还多呢。”
裴芳芳接过话说:“就是啊。听说相亲会也去了无数次,就是没相中合意的。可能女人到了这个年龄,都会很尴尬吧,越是事业有成的女人,越难嫁。高不成低不就的。”
赵刚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说:“谁说女人难嫁了,现在我国的男女比例是1.2:1,女人只要想嫁总能嫁得出去。依我看,华羽斯到现在还没有jiāo男朋友,肯定是她自身的问题!”
“什么问题?”大家全都凑到了一起,小声追问。
“我听说……”赵刚刚起了个头,却听到门外有人gān咳了两声。
任晓凡qiáng作镇定地跳了出来,“大家好,我是新来的同事任晓凡,今天在晨会上已经见过了。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以后在工作方面,还请大家多多指教!”
几句话下来,办公室瞬间鸦雀无声。每个人都瞪大了眼,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她。只有任晓凡,故作无所谓地嘻嘻笑着。她知道,接下来,他们的目光又将会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为她进行全身扫描……
林娜很生气,不停地摔着东西。任晓凡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垂着头站在她面前。
“你倒是说说,你一个新人,怎么可以这么拖沓随便呢?我明明给了你一个小时的时间去换衣服,你倒好,一个小时过去了,你还是这副造型出现在我面前。你究竟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任晓凡张了张嘴,刚想解释,又被林娜打断了。
“你不用解释。我知道你是薛主任钦点的,我本来以为薛主任相中的人,一定自有她的过人之处,可我没有想到你会是这个样子。我想你来之前薛主任应该对你说过,我林娜不喜欢一切解释,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一切解释都是苍白的借口。”
任晓凡低着头,开始对着自己的脚尖挤眉弄眼。心想,还好表姐事先透露过这位林大妈的行为作风,要不然这还不得委屈死?这样想着,任晓凡悄悄把手伸进了口袋,凭着记忆按出了手机的录音播放功能。
先前和吴薇、张扬两人的对话声传了出来。
林娜眯了眼,仔细去听,这才听明白了一点儿。
“这是什么时候录的?”林娜问。
任晓凡回答:“林姐,我知道你做事雷厉风行,不喜欢拖泥带水,所以,我现在也对你说明两点。第一,今天的事,从一开始我就没认为是自己做错了。你可以不给我解释的机会,但我也有保留意见的权利。第二,也许对于一个新人来说,我这样的造型的确很失身份,很容易让人感觉我是一个对工作不负责任的人。可是这个世界上很多事物都是这样,换个角度来看,会有不一样的观点。你仔细看这套衣服,虽然很脏,却是品牌货,而且很新,这双鞋也是我第一次穿。这说明,无论结果如何,至少我出门的时候是有备而来。”
林娜听着,怔了怔,又重新打量了一下任晓凡,将双手抱在胸前,缓缓地说:“从来没有哪个新人敢在我面前这样说话,你算是第一个。好吧,我就破例听一听你的解释。”
当林娜听完任晓凡的经历,整个人差点儿从椅子上滑下去。
她瞪大了眼,对着任晓凡的皮鞋问:“你是说……你脚上这些白白的东西……是死人的脑浆?”
任晓凡认真地点了点头。
“天……你居然穿着它满世界转悠了近两个小时?”
任晓凡继续点头。
“你是因为想挖新闻,才耽误了换衣服的时间,又怕迟到挨训,所以没换衣服就直接过来了?”
任晓凡撇了撇嘴,无语地看着她。
林娜被彻底折服,“你怎么不早点儿告诉我?”
任晓凡无奈地摊开手,“因为有个人告诉我,她不喜欢听一切的解释。”
接下来的会议,任晓凡成了主角。当然,她已经换下了那套恶心的衣服,穿上了林娜放在办公室里的备用套裙。
也许是对自己先前蛮横的愧疚吧,林娜狠狠地表扬了任晓凡一番,她简直成了《第一播报》记者组的楷模。至于那起坠楼案,自然由任晓凡接管,还特意指派了一名摄像做她的拍档。
任晓凡的记者生涯,就在这样的大起大落中开始了。
第二章 同一个夜晚
-2-
夜晚,总是那样的神秘莫测。如果你住在高层,在夜色中偶然凭窗远眺,看到灿烂星空、万家灯火,你的心会不会为之一动?
你会不会想到:每一盏灯火下面,正演绎着一段故事。每一点星光之后,都记载着一段传说。这是怎样的一种浩瀚与广阔。
这个夜晚,也正如此。T市的夜空,绚烂如昨。而那些星星点点的灯火之后,暗涛正涌。
为了埋下一个深深的伏笔,请让我们以时间为顺序,来记录一下这个不同寻常的夜晚。
媒体工作,总是城市里最勤劳的工种之一,总是在晨雾刚散时出击,而霓虹初上时,仍能寻到他们匆忙的身影。
好在任晓凡还是新人,目前又只需要专门跟一件案子,所以六点刚到,便被放行。
她先随便吃了点儿东西,又去商场胡乱抓了套短裤T恤,再将林娜的套装送去gān洗……折腾下来,已过了八点。709公车还有最后一班。
每一个疲惫的夜晚,路上随处可见归心似箭的行人。一扇门,一盏灯,永远是人们心中最温暖的归宿。
任晓凡也是这样,虽然她刚刚来到T市,她所要回去的住所也并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家。可是她一直坚信,有亲人的地方就是家。而现在,坐在家里等她的人,是她的表姐,一个自幼被她崇拜的完美女人。
门打开,华羽斯的笑容出现在面前,伸手就在任晓凡的鼻子上刮了一下,“迷糊鬼,就知道你又忘了带钥匙。吃过饭了吗?”
任晓凡娇嗔地搂住表姐的胳膊,“吃过啦,姐……”
坐上沙发,华羽斯立即给她端来一碗冰凉慡口的酸梅汤,看她急急地喝下,温柔地笑着。
“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
“简直是风起云涌,惊涛拍岸,死去活来!”
“有你这么形容的吗?”
“你要是知道我今天经历了些什么,你就知道我形容得有多贴切了!”
任晓凡又开始了复述,这已经是这一天中的第三次了。第一次是在公安局,为警方协助调查;第二次是在单位,向林姐解释迟到的缘由。而只有这一次,是真正开心的、放松的复述。其中的恶心、难堪,通通都不见了,只剩下惊奇和兴奋。
听着表妹的复述,华羽斯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多亏表姐先告诉了你林姐的风格吧,要不然以你的xing子一准被吓哭了。”
“我才没你想象的那么娇气呢,其实……”任晓凡凑向华羽斯,笑着说,“我上大学那会儿,经常被老班这样批呢。同学们都习惯了,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嘿嘿。”
“其实林姐的为人并不坏,你在职场待久了就会明白,像林姐这样直来直去的人,反而没什么心计,倒是那些一直和和气气,对所有的人都很好的人也许更可怕。”
任晓凡笑着说:“多谢老姐指教,我会慢慢学的!”
华羽斯又问:“那套衣服和鞋子呢?那么可怕的东西你也敢穿在身上乱跑啊?晚上不怕做噩梦啊?”
“嗷……”任晓凡gān号一声,“别提这个了,我都快郁闷死了。那套行头可差不多花光了爸妈给我的创业启动资金呀。没想到第一天穿出门就遇上这种事儿,我当然不敢再穿了,可是碰上这事我找谁去索赔呀……”
“好了好了,谁让我是你姐呢,冤大头就由我来当吧。明天下班后你随便在电视台附近吃点儿东西等我下班,然后咱们去商场,喜欢什么就去挑吧。”
吧唧一口,任晓凡已经亲在了华羽斯的脸上,“还是我姐疼我。”
“不过……你可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表姐只能负责帮你牵线搭桥,让你得到一个工作的机会,以后的事qíng就完全要靠你自己了。在台里,千万不要泄露我们的关系,我知道很多同事都不是太喜欢我,不要因为他们对我的看法影响了对你的评估。你呢,需要做的就是加倍努力。因为你毕竟是关系户,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你自己也不想背着这个不光彩的名号一辈子吧?所以,你要靠实力来证明自己。”
“那当然了!我这个新闻专业的高才生可不是chuī出来的!”
夜,深沉而静谧,一个年至三十的知xing女人,一个二十出头的青涩女生,手指与手指勾在了一起,也勾出了一片欢声笑语。
同样的城市,同样的夜晚,同样的时间,杜钦的房里却是yīn霾弥漫。
一个小时前局长打来电话,说七点半才结束的《第一播报》居然将这起坠楼案宣扬成了一出灵异事件。局长虽然没有挑明对他的不满,可是杜钦心里明白,作为一个刑侦人员,没能做好自己负责案件的保密工作,这的确是他疏于职守。可是,这些信息是从哪里泄露出去的呢?
他点开《第一播报》的网站,打开当晚的视频快进着观看,终于,他看到了那张已经不再陌生的脸。任晓凡举着话筒,正在采访死者周莎莎的两名同事,渊城公司的吴薇和张扬。那条消息的最后,任晓凡以稚嫩的口吻为观众留下了悬念,“这究竟是神鬼在作怪,还是有人在为警方的侦破大放烟幕弹呢?相信警方在不久之后,会给大家一个答案。本节目对这一案件将进行跟踪报道,请大家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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