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场灾难啊。你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了吧?”千都子弯下身子,画得轮廓分明的眉毛皱了起来。
“总之我还活着。”
“还好你的伤不是那么严重。不过,听说还不知道犯人是谁?警方都在做些什么啊?”
“我也不清楚。对了,妈妈桑,你是不是瞒着我在外面放高利贷啊?我总觉得自己很可能是被卷入这类的麻烦。”
“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千都子夸张地挥了挥手。
“昨天刑警也到店里问话了。”江岛说,“他们问我你在店里工作时的风评如何。我很严肃地对他们说,我从来不会雇用素行不良的人。暂时让你待在‘茗荷’,也是为了让你好好习艺。”
“真是的,到底是谁gān的呢?小慎,你是不是对有夫之妇出手了?所以才被对方的老公怨恨啊?”
“别开玩笑了。我慎介的‘慎’字,可是慎重的‘慎’呢。”
当两人因为慎介的话而大笑时,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慎介认为大概是成美,便回答了“请进”。
然而,开门进来的人并不是成美,而是刑警小塚与榎木。小塚见到千都子他们,略微感到惊讶,随即又看向慎介。
“你现在方便吗?”小塚问慎介。
“嗯,没关系。”慎介回答后望着千都子与江岛,“他是警察。”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江岛拿起千都子的手提包递给她。
“是啊。小慎,你多保重啰,不必担心店里的事。”
“谢谢。”
两人离开病房,待二人的脚步声完全远离之后,小塚才将手伸进上衣口袋掏出一个东西。“你可以看看这个吗?”刑警的口吻比上次缓和了些。
那是一张照片。应该是把证件照放大而成的。照片中男人的脸面对正前方。
“你曾经见过这个人吗?”
慎介拿着照片,凝视男人的脸。他立刻就得到结论。
“他是那天晚上的客人。”
“没错吗?”
“我想没错。不,绝对不会错!是这个男人!”
慎介再看了一次照片。发型稍微不同,但的确是那个男人的脸没错。无jīng打采的表qíng、空dòng的目光,以及散发出来的气息,都与那天夜里他所见到的一样。更何况照片上的脸,也跟那天晚上那男人的脸相同,下巴蓄着杂乱的胡须。
慎介的脑中清晰地重现出男人蜷曲着背,舔砥着爱尔兰奶油威士忌的模样。
“这样吗,果然没错。”小塚叹着气,拿回慎介手上的照片,慎重地放回原本的口袋中。
“找到犯人了吧?这家伙是谁啊?”慎介问。
小塚看着慎介,略微皱了一下眉头后,转头望着榎木。明明就找到犯人了,小塚的表qíng却十分yīn沉。是发生什么令他迷惘的事吗?
不久,小塚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
“他的名字叫岸中玲二,住在江东区木场×-×-×,Sunny house二〇二室……”小塚念到这里之后,把笔记本拿给慎介看,上面写着岸中玲二。“你对这个人有印象吗?”
岸中玲二,慎介在口中反复念念有词。印象中他不认识叫这个名字的人,不过这个名字却确实刺激到他脑中某个记忆。慎介拼命回想这个名字到底收藏在他记忆中的哪个抽屉里,可是他却百思不得其解。看样子,这个名字是被塞进贴着“杂物”标签的抽屉深处了。
“我好像有听过,可是却想不起来。”慎介最后还是放弃了。
刑警点了点头,表qíng依旧严肃。对于刑警们为什么表qíng如此凝重,慎介耿耿于怀。
“距现在大约二小时之前,”小塚望着手表说。“我们发现了这个男人的尸体。”
“咦……”出人意表的答案使慎介霎时忘记该说的话。
“他死在位于木场的家中。死亡时间推估已经超过四十八小时。”
“为什么死了?是被谁杀了吗?”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小塚摸了摸下巴。“从现在这个时点看来,他自杀的可能xing较大。岸中死在自己家里的chuáng上,手里还紧握着一张照片。到场的搜查员对岸中的穿着打扮感到诧异。他整齐地穿好衬衫,甚至打上了领带。身旁的桌子上面,留下了写给同事以及家人的遗书。”
“死因是什么呢?”
“详细死因要等解剖结果出来才知道,不过我想大概是服毒自杀吧。”
“毒?”
“毒物的名称是什么?”小塚询问榎木。
“对苯二胺。”
“没听过。”慎介低声说道。
“那是一种用来让彩色照片显影的药物,染发剂内也含有这个成分。岸中的房间找到装着PPD的瓶子。他因为工作的关系,似乎可以轻易地拿到这种东西。”
“他从事什么工作?”
“岸中在制造人型模特儿的工厂上班。工厂生产产品时会用到染发剂。”
“制造人型模特儿啊……”
慎介体认到这世上原来也有这种稀奇的工作存在,要是没有人从事这项工作,商品橱窗也没办法装饰得那么华丽了。
“可是,你们警方竟然知道这个死亡的男人正是攻击我的凶手……是因为得到了什么线索吗?”
慎介语毕,小塚仔细地端详他的脸。
“并不是先发现尸体。其实qíng况正好颠倒,一开始是有个刑警认为那个人可能是袭击你的犯人,于是去岸中家探访,结果才发现他的尸体。”
“咦?”慎介也回看刑警。“警方为什么会对那个人起疑呢?”
小塚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后,询问慎介。
“难道你真的不记得‘岸中玲二’这个名字吗?”
“不记得……他是谁啊?”
小塚把双臂环在胸前。
“那么岸中měi cài huì这个名字呢?你也没有印象吗?”
“岸中……měi cài huì”仿佛有某种东西拉扯着他的记忆。
“一年半以前,你开车撞死过人吧?”小塚的口吻变得有些粗鲁。“在江东区的清澄庭园附近。当时车祸身亡的被害人就是岸中měi cài huì。”
“车祸?一年半以前?”
慎介此刻忽然想到了。
对了,我在一年前曾经发生车祸,在清澄庭园附近撞到某个女人——
“怎么,你忘了这件事吗?”小塚以轻蔑的语气说道。
我忘了——确实如此。直到此时此刻,他丝毫没有想到自己引发车祸。他刚刚才发觉自己目前仍处于缓刑期间。
岸中měi cài huì。měi cài huì三个字的汉字是怎么写的呢?
慎介试图忆起车祸当时的qíng景。他回想着自己如何肇事,事qíng最后又是如何解决。
然而,不论慎介怎样探索他的记忆,也遍寻不着任何有关这个事故的qíng报。
慎介这时才注意到,有关一年前车祸的相关记忆,早已从他的脑海里消失无踪了。
4
医生直视着一张文件,淡色的眉毛稍稍蹙起,有好一阵子都没有开口说话。慎介特别在意医生双眉紧蹙的模样。他想借由医生的表qíng来推测结果,但医生金属框眼镜的镜片上反she了日光灯的光线,让慎介无法看见医生的眼神。
不久,医生把文件放在桌上,用手抓了抓掺杂了些许白发的头。
“你已经不会头痛了吧?”
“是的,完全不痛了。”
“只从检查的结果来看的话,目前没有任何异状,基本上没什么好担心的。”
“那么,关于我的记忆方面……”
“嗯,”医生微微偏着头。“你的大脑并没有受到损伤,有没有可能受到jīng神上的打击呢?大部分的人发生记忆障碍,通常其实都是这个原因。”
“经过一段时间也治不好吗?”
“这点我无法保证。”医生环起双臂。“你不要想得太多,照着平常的生活过下去就好了。尽管丧失了记忆,也只是一小部分而已吧?”
“没错。”
他所丧失的记忆,也只有自己一年前所造成的那次车祸。虽然说不定也丧失了其他部分的记忆,但对于现在的慎介来说,最重要的记忆就是那场车祸了。
“或许你可以问问身边的人,借此取得与那件事有关的资讯。反正对你的日常生活暂且没有影响。总之,你要让心qíng放轻松一些。搞不好会有意外的机缘,让你找回已经丧失的记忆。”
“我知道了。”
慎介离开脑外科的诊疗室后,走回病房。他已经住院住了一个星期。头上虽然还缠着绷带。身体的行动却没有不便之处,似乎并未引发令人担心的后遗症。
慎介回到病房,看见成美放了个大提袋在chuáng上,正在收拾他的东西。
“医生怎么说?”
“他说没什么大碍。只是暂时最好别做激烈运动。”
“那就是可以按照预定的日期出院啰。”
“嗯。”
“太好了!”成美停下的手又动了起来。“小慎也快点把衣服换上呀。”
“也是。”
成美已经准备好慎介出院后所穿的衣服。条纹衬衫和浅咖啡色休闲裤整齐地折好放在折叠椅上。
慎介边解开睡衣的纽扣,一边走近窗户。这间病房位在三楼,他目光向下,望着医院前面的道路。另一边有着两线道的道路上,堆积着土石的卡车、带点脏污的白色箱型车,以及车顶上放置着灯笼造型灯箱的计程车正在等红灯。
车子吗——
几乎可以肯定攻击慎介的犯人就是岸中玲二。搜查员调查过岸中房间后,从岸中的上衣内侧口袋中,找到沾血的活动扳手。上面的血液和慎介的完全一致。除此之外,扳手上也找到了岸中的指纹。
他是自杀死亡这点也无庸质疑。经过确认后,留在遗书上的是他的笔迹。他死前也通知报纸停送。根据接电话的报纸贩卖店女xing店员供词,岸中的说法是自己要出去旅行一阵子,故要求停送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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