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正想也收回目光的时候,二楼窗户下方的墙上的一处伤痕引起了我的注意。貌似被钉锤一类的东西敲打过,表面削去了一块。看起来像是最近才出现的,并且只有那块地方没被太阳晒黑。
这时,我想到了什么,再次检查地面。然后发现地上掉落了一些疑似从大楼的墙上刨下的混凝土。
应该是最近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撞到了教学楼的墙上而削去了一块混凝土,这么考虑比较恰当。
沟口刑警或许就在观察这个。但与本案有着什么联系呢?我模仿夏洛克福尔莫斯,把那些白色碎片放在手掌上仔细观察了一番,但并没有灵光乍现般的念头出现,只好啪啪掸去。
结束午休的铃声作响了,我便往教室里赶。在此之前我又抬头望了一眼墙上的擦痕。
就在那时,二楼某一扇窗户里有人在走动,似乎是立刻藏身了起来。紧接着,那扇窗砰的一声关上了。
我盯着那扇窗看了一会儿,可没有人再次探出脑袋。
这一天,俱乐部活动仍然处于暂停状态。太阳还未落山之时我便来到了住处旁,突然在身后有人叫我。回头一看,是一个在T恤外面套了件薄夹克衫、像螳螂一样的男人正冲我微笑。他身后站了一个身着工作服的胖男人。
“你是庄一君吧?”螳螂说。因为想不起这种家伙会知道我名字的理由,我默不作声,仅用下颚竖着动了几下。
“你来得正好,能不能回答我一些问题呢?一小时就行了。”
“你是哪位啊?”
“我是记者,”他递出了一张名片,上面印着杂志社的名字。我并没有把名片接过来。
“我可没话跟你们说。”
我打开大门正要往里走的时候,螳螂抓住了我的手臂。
“只要回答几个问题就可以了,就是那件事,你知道的。”
“你在说什么呀?”
“就是你女朋友死于由学校过失而导致的那起事故呀,你也肯定有一肚子的话要倾诉吧?只要跟我们谈谈那个就行。”
“我没什么要倾诉的,请你能不能把手放开?”
但螳螂却始终不肯松开他那瘦骨嶙峋的手。
“那就回答一个问题吧,这次被杀的老师就是害死你女朋友的人吧?关于这点你怎么看?”
“真烦人!”我甩开他的手臂,走进了大门内。尽管那些家伙没有跟来,但直到我进屋前,他们还在叽里呱啦地叫唤个不停。
我拎着包走进客厅,发现chūn美躺在沙发上。胸口盖着一条毛毯,脸色有些发青。我便把包往地上一扔。
“你怎么啦?”我跑到他身边,双膝跪地。
chūn美那发青的脸露出微笑,“没什么啦,不用担心。”
“可是……”
“她是跑回家来的。”身后传来了母亲的声音。
“跑回来的?”我吃惊地看着chūn美,“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因为被别人追赶。”
“妈妈,不许说!”
我回头看着母亲,“是谁在追赶她?”
母亲的神qíng稍显犹豫,问我,“屋外面没人么?”
“是那些混蛋啊!”
我立刻站起身,迅速夺门而出,但螳螂那几人已经没了踪影。只有附近的一个中年妇女,一边洒水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
我折回了家里,又来到chūn美身旁。再次用双膝跪在地上。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我对心脏不好的妹妹深鞠一躬。
“不是哥哥的错啦!”chūn美笑言道。
“下次那些混蛋要是再来,我一定狠狠揍他们一顿。”
“这可不行!”chūn美撅起小嘴,“你要这么gān就不能参加比赛了,绝对不行!”
被还是小学生的妹妹这么一训斥,我无言以对。我也知道自己不能惹事生非,而刚才又进一步地认识到chūn美对我们比赛的期待程度,于是变得说不出话来。说实话,我现在对自己能否参加今年的大会完全没有自信。
“噢,对了,哥哥,我要把那本书还给你。”
“书?”
“就是那本小猫照片集啊。”
“噢!”我把这事忘得一gān二净。是啊,那本书还要还呢。
电话铃响了,母亲接起电话。“你好,这里是西原家。”
说了几句话后,她的口气变了,我回过头。
“这种采访……嗯,这个,我们无可奉告……是的,不好意思了。”母亲挂上电话,转过头向我苦笑了一下。“是电视台的人,说要做个采访。”
“电视台?”
“刚才也打来过吧?”chūn美说。
“经常会有各种各样的地方打来吗?”我问母亲。
“大概有五六通吧,基本都是匿名的电话。”
我咂了下舌头,为这次的杀人案而追来的各大媒体一定也对由希子的事件有所耳闻,这么一来,我当然会成为众人的目标。
“要是抓到凶手,他们就能就此收手了吧。”母亲用忧郁不安的声音说道。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站起身子,“我稍微出去一下,晚饭前回来。”
“你去哪儿?”chūn美问。
“去还照片集啊。”我回答。
这已经是我第三次去由希子家了。但每次不变的是,离她家越近我的心qíng就越发沉重。一边心想着‘这条路我还会走几次呢’而拐完最后一个弯时,看清由希子家门口出现的人物是谁后,我立刻躲了起来。那正是刚才我没揍成的,螳螂与大糙包二人组。一副不愉快的神qíng,摇晃着肩膀而去,似乎刚吃完一顿闭门羹。估计我也会受到同样待遇——我做着这种心理准备来到宫前家门前。
由希子的母亲依然带着一张僵硬的表qíng听完了我来还照片集的描述,估计她的笑脸我是无法见到了,我猜想。
“我觉得你没必要特地来还,”她母亲一边翻看着照片集一边说。“不过你特意送过来我就收下了。”
“嗯,另外就是,”我咽了口唾液,“这里没有增添很多困扰么?”
“困扰?”
“刚才好像看到杂志社记者模样的人来过。”
“噢,”她母亲点点头,“从昨天晚上就一直打电话来,不知他是从哪里知道的号码。”
“我们家也是,所以我就有些担心这里……”
“就算你担心……”蹦出这几个字之后,她母亲缄默了。
这一点我也很清楚,就算我担心也没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可就目前的状况来看,我却不能对这栋房子,也就是死去恋人的家里置之不理。因为我感到不敢面对是一种很卑劣的行为。
正当我们陷入了尴尬的沉默时,我身后响起了敲门声。
“你好——”正往门里走的中年女人,一见到我便停止了寒暄。“这位是?”她对着由希子母亲问道。
“由希子的,那个。”她母亲只说了这几个字,中年女人就吊起眼梢。
“你来这里gān嘛?”尖锐的声音直冲我面颊扑来。“你可知道,因为你给我们惹了多少麻烦?明明还是个高中生就对由希子做出那种事,竟然还到学校里大肆宣扬!”
大肆宣扬?我不由得望着她。
“姐姐,不是这样的,这个人——”由希子的母亲试图为我辩护,但中年女人面如般若,喋喋不休。
“据说还对学校提抗议了?难道你不明白,做这种事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反而会让由希子的事qíng公之于众,遭来众人异样的目光,而且这次案件发生后,还招致莫名其妙的怀疑,尽是一些晦气事!我说你啊,要承认自己是由希子男朋友也可以,你就到这里来自首不就完了?在学校里一说,就会让人产生一些不好的联想了啊!那些高中生肯定会八卦地到处胡说八道的嘛!哼,你一定觉得主动承认是件很威风的事吧?你到底脑子里在想什么呢?你倒是说啊!”
我一语不发,并非因为被这个女人如同机关枪一样滔滔不绝的势头所压倒,而是脑子里想不到任何能够反驳的话语。我低下头,只小声说了一句“真是对不起!”
“我说你啊!”
“姐姐!”由希子母亲制止了试图继续往下说的中年妇女,“你说这些也够了吧,要对这个人发的牢骚,全都说完了啊。好了,快进去吧。”
“可是……”中年女人似乎依然无法抑制住心中的怒火,但可能意识到再说下去也于事无补,就走进了房间,穿着拖鞋啪塔啪塔向走廊走去。
“由希子的姨妈很担心,经常会到家里来看看。”她母亲说。
“她说的招致了莫名的怀疑,是真的吗?”
“刑警到家里来过,因为若要列举对那位老师怀有恨意的人,我们家也成了其中之一。他们问了很多,诸如案发当天晚上在哪儿,之类的。”
“不是形式上的那种吗?”
本以为她可能会说自己没有回答的义务,可由希子母亲还是如实作答了。
“主要就是问由希子和你的关系,是不是真的对你们二人的关系一无所知。我就回答真的不知道,完全没有注意到。毕竟事实就是这样。”她口气里包含着焦躁,“就连去年圣诞节那孩子送过你围巾我都不知道,他这么一问,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我想尽量避免围巾的话题,所以沉默了一会儿。
“噢,还有要我给他看照片,你们两个人的。我就把棒球部成员的相册拿出来了,然后刑警就有些不可思议的问我是否没有两个人单独照的。”
果真是如此,我明白过来,就是因为这个沟口刑警才会那样问我的。
“你还有其他事吗?”她母亲问。
“不,没什么事了。”告辞了,我说着,离开了宫前的家。
顿时我的胃部感到一阵沉重,就像吞入了铅一样。
我再次认识到,每个人都在以不同的形式遭受着折磨啊。我的家人,由希子的家人,还有一些周围亲近的人们。我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瘟神。
我的头脑中又回放起刚刚由希子姨妈的话来:
你一定觉得主动承认是件很威风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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