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蜂_[日]东野圭吾【完结】(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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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有一点小问题。”佐久间吞吐起来。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因为要考虑万一坠落时的灭火方法。”

  说话的是三岛。汤原知道他和发电厂的职员一起,正在和消防队员讨论。

  “坠落,你……”汤原在说话时,察觉到身旁的山下浑身紧张。

  但是,三岛用冷漠的口吻继续说道:

  “没有人能够保证救援活动一定能够成功,当然必须考虑到万一的qíng况。”

  “三岛,何必故意说这种话?”中塚数落着他。

  “厂长,在眼前的qíng况下,绝对不能感qíng用事。这次的事,山下也有责任,他让小孩子擅自闯入停机库,而且还跑进要jiāo货的直升机里,根本是身为家长没有好好管教小孩。”

  “喂!”汤原站了起来。

  山下伸手制止了他。

  “不,汤原先生,他说得没错,我真的感到很抱歉,都是我不好。”然后,他抬头看着佐久间队长,“你想了解燃料的残余量吗?我马上来计算。”

  汤原狠狠瞪着三岛,但其他人都低着头,室内充满尴尬的沉默,只听到窗外传来大型直升机的引擎声。

  三岛开口说:“我们公司的研究室有蒸气产生器的冲击qiáng度相关数据,我去请他们传真过来。”说完,他大步穿越房间,走去走廊。

  汤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对着山下的背影说:“你别放在心上。”

  山下轻轻点了点头。

  “因为他和你们一样,都是锦重工业的人,才会说那样的重话。”中塚用安慰的语气说道。“他这个人很有责任心。”

  “也许吧。”汤原看着三岛离去的那道门嘀咕。“他可能没有小孩,如果有小孩,应该不会说这种话。”

  没想到中塚说了令人意外的话。“不,他有小孩。应该说,他曾经有过小孩。”

  “啊?”汤原惊讶地看着发电厂厂长。“甚么意思?”

  “他的孩子死了,我忘了是多久之前。”中塚说完,看着身旁的小寺。

  “好像是两年前。”小寺回答。

  “已经那么久了喔。”中塚转头看着汤原。“我记得是意外身亡。”

  “是喔。”难怪三岛的双眼中出现了十年前不曾有过的暗光。汤原忍不住想道。

  ※※※

  挂上公用电话后,三岛隔着玻璃窗看着外面的qíng况。消防队和自卫队的车辆开始匆忙移动,他们也根据冷静的判断,认为营救行动并不一定会成功。

  实在太差劲了。他回想起自己刚才的言行,忍不住陷入自我厌恶。自己居然对直升机的技术人员山下说了那些刻薄的话。

  自己的确对计划被打乱感到心浮气躁,但刚才会那么歇斯底里,真正的原因是他从山下身上看到了两年前的自己。

  那也是一个闷热的日子,是六月底梅雨季中太阳难得露脸的日子。三岛陷入了回忆。他之所以会记得是星期四,是因为他在参加周间会议时,接到了噩耗。

  他接到茨城县警jiāo通课的电话,上了年纪的警官用沉痛的声音告诉三岛极其惨痛的消息。

  智弘在平jiāo道被电车辗毙。

  他顿时感到天昏地暗,拿着话筒蹲了下来,完全没有察觉守在一旁的同事伸手搀扶他。

  三岛努力从喉咙深处挤出声音:“请问……在哪一家医院?”

  但是,jiāo通课的警官没有立刻回答,片刻的沉默后,终于开了口:

  “你儿子的遗体目前还在回收。”

  听到“回收”这两个字,三岛的脑海中清楚地浮现出一个画面。智弘幼小的ròu体被铁块用力冲撞,好像苹果被踩烂般四溅。他发出了野shòu般的咆哮。

  那个平jiāo道位在智弘就读的小学和住家中间,平jiāo道很小,卡车只能勉qiáng通过,周围是一片树林,没有民房,所以,从大路上看不到那个平jiāo道。

  学校禁止学生上下学走那个平jiāo道。智弘每天早上都和其他同学一起结伴上学,不会经过那里,但由于走平jiāo道比较近,所以有不少学生在放学时走那条路,智弘也是其中一个

  学校方面禁止学生走那条路的最大原因,就是即使栅栏已经放下,仍然有很多学生钻过去。于是有时候会派人站在平jiāo道旁站岗,监督学生在放学时有没有走那条路。

  但是,智弘出事的那天没有人站岗,附近也刚好没有人。所以,无人知道他到底是怎么被电车辗过的。

  只知道虽然栅栏已经放下,智弘仍然闯入平jiāo道。警报器和栅栏都没有损坏。

  警方认为,智弘不顾电车已经靠近,像其他同学平时那样,钻过栅栏试图冲过去,结果就被电车辗过。

  无论三岛或是他的妻子秋代都对警方的判断没有异议。因为他们想不到除此以外,儿子还有甚么理由会闯入平jiāo道。

  三岛就像所有遇到这种qíng况的男人一样,为这件事责备秋代。认为自己忙于工作,没有时间照料到儿子的生活细节,确认儿子上下学有没有走学校规定的路就是母亲的责任。事到如今,他终于明白到当时的自己只是为责怪而责怪。

  秋代因为儿子的惨死而jīng神崩溃,在头七的夜晚试图自杀。她用智弘的美工刀割腕。幸亏三岛立刻发现,才没有酿成大祸,但夫妻之间已经产生了极大的鸿沟。秋代很快就搬回娘家,没有再回三岛的身旁。三个月后,他们正式离婚了。

  每次回想当时的事,三岛就忍不住觉得自己太愚蠢了──

  智弘的死充满了启示,自己却没有察觉,反而怪罪秋代,把她当成代罪羔羊。照理说,夫妻两人应该齐心协力,思考儿子惨死所代表的意义。

  三岛看着窗外的视线移向上空。巨大的机体正从上空俯瞰着他。

  当然,这种方法不可能是正确答案──他心想道。

  一份传真jiāo到新阳发电厂厂长中塚的手上,一看就知道是歹徒寄来的。文章内容如下:

  “看了关于救援的记者会。

  目前似乎符合我方提出的条件,同意营救孩童。

  但是,一旦发现中途有故意破坏约定的行动,直升机将立刻坠毁,不会事先发出警告。直升机一旦坠落,必定是你们造成的原因。

  谨在此向救援人员的勇气表达敬意,并真切祈祷他们幸运,以及不会做出背叛我方的行为。

  天空之蜂”

  24

  田边佳之的老家位在一个和缓的坡道上,坡道对面是高速公路的外墙,来往车辆的噪音不绝于耳。

  根据关根手上的资料,田边佳之是核电厂下游厂商的工人,一年半前因白血病死亡,他的家属为此提出诉讼。

  老旧的木造两层楼主屋旁是养猪场,铁皮屋顶下,是一个看起来像游泳池般的水泥空间,三十坪左右。由于围墙很高,看不到里面的猪只,但走近时,立刻闻到刺鼻的臭味。年轻的关根忍不住皱起眉头,捏住了鼻子。

  室伏敲着玄关的门,叫了两次。屋内没有反应,他以为这家人也撤离了。这是他们调查的第五户,其中有两户不在家。虽然那两户的屋主可能是歹徒,但眼下也束手无策,只能在他们信箱里留下字条。

  看来这里也只能留字条了。室伏向后退了两、三步,观察房子周围,发现有人从庭院走来。身穿深蓝色T恤、戴着糙帽的女人驼着背走了过来。室伏猜她年纪应该不到六十岁。

  “找谁?”她问,眼中露出了警戒之色。

  “请问是田边太太吗?”室伏问。

  “是啊。”

  “田边泰子吗?”

  “对。”

  “太好了。”室伏走到泰子面前,从长裤口袋里拿出皮夹,抽出名片递给她,“我们是警察。”

  她没有接过名片,凝视着两名警察,可以察觉到她身体很紧绷。

  “……是为了那起事件吗?”

  “对,是为了那起事件。”室伏轻轻笑了笑,显示并非因为有甚么特别的原因才来这里。

  但是,田边泰子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她的神色比刚才更加紧张,很不自然地摇着头。

  “我和那种事没有任何关系,我不知道你们来有甚么目的,但我没有任何话要说。”她在身体前方紧紧握着毛巾,她的手微微发抖。

  室伏仍然面带笑容,在脸前摇了摇手。

  “不是不是,我们来这里,并不是觉得你和这件事有关。只是上面规定我们要来曾经参加过反核运动的成员家里了解一下qíng况。”

  “甚么反核,我们可没做这种搞不懂是甚么名堂的事。”

  “对,对,我们知道,但你也算是和核电有一点关系吧?不是为了你儿子的事,曾经参加连署运动吗?”

  “那只是为了帮他争取职灾给付。”

  “我们就是想了解一下这件事,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的,站着说话也没关系,可不可以回答我们几个问题?我们也没时间在这里多耗,相信你也知道,距离直升机坠落新阳的时间不多了,我们无论如何都希望在那之前找出歹徒。”

  泰子露出迟疑的表qíng,可能愿意提供协助,但她仍然小声地说:

  “大家都说,在抓到歹徒之前,直升机就会掉下来。”

  “也许吧,但我们不能袖手旁观,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这是我们的职责。”

  室伏的声音充满热忱,但泰子仍然低头沉思。

  这时,旁边传来一个声音。

  “和他们谈谈也没关系,反正我们没做亏心事。”

  抬头一看,一个年约四十、皮肤晒得黝黑的男子从养猪场旁走了过来。他似乎听到了室伏他们的谈话。

  “请问你是?”室伏问。

  “我叫一雄,是佳之的哥哥。发生了那起事件,我就猜想警察可能会上门,请进吧。”

  “打扰了。”室伏很有礼貌地鞠了一躬。

  两名刑警被带到可以看到庭院的客厅,虽然是和室,却放了藤制的沙发椅。泰子把装了麦茶的杯子放在玻璃茶几上。“那我就不客气了。”室伏说完,立刻拿起杯子,一口气喝掉超过半杯。虽然沿途已经喝了三罐乌龙茶,但还是口gān舌燥。关根似乎也一样,几乎一口气就喝光了。

  “如果可以开冷气就会比较凉快。”泰子在坐在室伏他们对面的一雄身旁坐了下来,抬头看着墙上的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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