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了不要想自己出头,如何出头是我们专家的工作。把一切汇集起来才是音乐,光有乐器、歌手和乐曲成不了音乐。
“要不靠我们自己原创的东西还有什么意思,到了今天还能演奏别人作曲的东西吗?”寺尾急速地喝着啤酒,很快就用有些醉意的口气发起牢骚来。
“没说不让我们演奏自己原创的东西呀,只是说怎样把我们推出来由他们决定。推出来的方法的问题。这样的事要是不jiāo给他们专业的人来做恐怕不行吧。现在是这样的时代啊!”幸田安慰般地说道。
“哼!到底是广告代理人的儿子,连说的话都像是广告。要是说别发挥我们的个xing,还有什么乐趣?”
“没说不要发挥,只是说不要自己去发挥。展示自己的个xing也要方法。是吧,祐辅,别那么倔,朝前看着点。好不容易才有这个机会!”
“是啊,是个机会!”敦志也说道。
“我们终于要正式登台演出了!”健一深切地说,看着直贵。
直贵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是啊!终于要登台了。不管是什么形式,祐辅也会高兴吧。”
被幸田这么一说,是啊!寺尾只是半边脸笑着。
那天晚上对于“宇宙光”来说,是成立以来最好的夜晚。
这件事要不要写进给刚志的信中,直贵犹豫了。以前没有告诉过他要正经开始搞音乐,而且是朝着专业的方向。突然说要正式登台演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可是直贵觉得刚志一定也会非常高兴。刚志期望着弟弟能有出息,大学不过是一个象征。如果有别的途径达到那个目的,不会有什么不满。
可是连写信的空闲时间都没有。大家从根津那里得到指示:再作几首新的原创歌曲,顺利的话也许其中一首能作为首次登台演出的曲目,有这样的感觉。寺尾当然是全力以赴,其他成员也都是尽最大可能聚集到一起练习。直贵必须要顾及打工、上学和乐队,回到宿舍只是睡觉,一直持续着这样的生活。寺尾像是推出了大学,但直贵还没有下那么大的决心。
幸田、敦志和健一来到直贵的宿舍,这是非常稀有的没有大学课程也没有乐队练习的一个晚上。直贵刚从公司回来,还没脱掉工作服。
“想跟你说点事,”幸田像是代表他们几个说道,另外两人在他身后低着头。
“好,进来吧!只是屋里很小。”
直贵让他们三人进到屋里。
也许是直觉,他感到一种不祥的预兆。
(9)
“还算是正经的房子啊!”幸田看了一圈室内,“说是季节工用的宿舍,还以为是简易房那样的地方呢。”
“是一流企业的宿舍啊,怎么能那样呢。”直贵笑着说道。腾出三人坐的地方。
三个人并排靠墙坐着。不过没人盘腿坐,敦志和健一双手抱着膝盖,幸田不知为啥是正坐的姿势。
“喂!喝点什么吗?要是可乐之类的还有。”
“不,不用客气!”幸田说道。
“是吗……”直贵正对着三人坐了下来。看到他们的目光不知怎么有些害怕。
沉默着尴尬了几秒钟。直贵连“有什么事吗?”这样的话也没说出口。
“那个,今天,根津和我们联系,找到我。”幸田开口说。
直贵抬起头,“说什么?”
幸田看了一下另外两人。敦志和健一不吭声,像是委托幸田说似的。
“根津说,从上次以后对我们的事qíng做了各种各样的调查。工作场所的评价啦,住所附近有什么传闻啦,还有经历……”捎停顿了一下,他接着说,“家庭qíng况等,因为怕正式登台后引起什么麻烦纠葛。”
“然后呢?”直贵装出平静问道,但心里已经慌了。幸田说的一部分话在心里反响,家庭qíng况、纠葛。
幸田舔了一下嘴唇,说:
“根津也调查了直贵的qíng况。也知道了直贵哥哥的事qíng。”
怎么调查的呀?直贵最初想到。但是想这些也没什么用了。
“不妙……”幸田冒出这么一句。
直贵抬起头来,马上又把目光沉了下去。像是没有发生任何事qíng似的,嗯了一声。他已经快撑不住了。
“正式登台,就算是能走红,肯定有帮人要对成员的事这个那个地追究。据说是那个圈子里互相拆台的缘故。亲属中如果有那样的人,正好给他们提供了口实。那样的话乐队的形象就会下降,演出变得困难,公司也使不上劲儿了,所以……”
“是不是说要是现在这个状况,就不让我们正式登台了?”
“啊……”
直贵叹了口气。看到呼出的气在空气中成为白色,才想起忘了点燃电暖气了,可是,连扭动开关的力气都没有了。
“要是我不参加,是不是就可以让乐队登台呢?”直贵低着头问道。
“根津先生说:声乐有祐辅也就行了,不让直贵参加实在遗憾。”
像是根津脑子里就是要把直贵拿掉。
“是吗?所以三人聚到一起来说服我啊!”直贵把目光从幸田移到敦志和健一身上。两人低着头。
“直贵,原谅我们!”幸田两手支在地上,低头说道,“我们都想登台演出啊!就是为了这个才奋斗到了今天。不愿意放过这次机会。”
其他两人也调整一下坐姿,模仿着他低下头。看到他们这个样子,直贵越发觉得凄凉。
“寺尾呢?他怎么不在呀?”
“关于这件事祐辅还一点不知道呢。只有我们知道。”幸田还是低着头说道。
“为什么不告诉寺尾呢?”
于是,敦志和健一担心般地看着幸田。看上去像是他们也在为寺尾的事发愁。
“根津先生不是跟祐辅,而是跟我联系的,据说就是怕他不会简单地同意。担心闹不好祐辅会大发脾气,说出哪怕不登场也不gān的话来。”
那是可以预想的,直贵点点头。
“不过不和寺尾说也不行吧,因为我要退出了,必须要跟他说明,你们打算怎么办呢?”
直贵一问,幸田沉默了。牙齿紧咬着嘴唇。好像不是不知怎么回答,而是苦恼怎么回答才好,直贵有这个感觉。
“是这样吧……要我自己说不gān了,找个适当的理由从乐队里退出来,这样寺尾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对不起!就是这样想的。”
幸田一说,另外两个人头低得更低了。
“根津先生也说过这样最好。”
好像一切都是按照那个男人的指示办的。直贵觉得全身有种虚脱感。这就是成年人gān的事儿吗?成年人真像是不可思议的生物,有的时候说不能有差别,有的时候又巧妙地举荐差别。这种自我矛盾怎样才能理解呢?自己是不是也会逐渐成为这样的人呢?直贵想。
“不过,要是被寺尾挽留怎么办呢?他不会一下子就答应的。”
“我们也知道,所以我们也准备帮忙做。”
对幸田的话,真想说:“这时候知道帮忙了呀?”可直贵忍住了。
“好吧!我明白了,”他看着三人,“我退出。”
幸田抬起了头,接着敦志和健一也抬起头来,三个人都是一副伤心的神qíng。
“下次练习的时候,我跟寺尾说,在那之前想好退出的理由。”
“对不起!”幸田小声说道。
“真对不起!”另外两人也嘟囔着。
“算了,想起来,原来我就不是乐队的成员,觉得这样也好,我也不会什么乐器。”
三个人也明白这话这话不过是他在安慰自己,他们只是难过般地听着,什么也没说。
三个人走了之后,直贵半天没有站起来,盘腿坐着,凝视着墙上的一点。
结果还是这个样子啊!
像是终于从噩梦中解脱出来的感觉,今后作为一个普通的年轻人活下去的信心反而增qiáng了,结识音乐以后关闭上了的所有的门又都打开了,有种这样的感觉。
那些全都是错觉,状况没有丝毫改变。把世界与自己隔开的冰冷的墙壁依然存在于自己眼前。要想越过它,只会使墙壁变得更高更厚。
直贵躺到榻榻米上,身体成了一个大字,仰望着屋顶。污迹斑斑的屋顶像是在嘲笑:看看你,跟这个地方差不多。
不知什么时候,他低声哼起歌来。是首悲伤的歌,唱的是看不到希望的光芒,在黑暗中痛苦挣扎的样子。
直贵闭上嘴,意识到自己再也不会有在人们面前唱歌那样的事qíng了。
他闭上眼睛,泪水从眼睛中流淌出来。
(10)
寺尾瞪大了眼睛,眼睛里有些充血。表qíng跟直贵想象的一样。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所以,”直贵舔了一下嘴唇,“希望让我退出乐队,不再参加‘宇宙光’演出了,就是这个事。”
“瞎话!你是认真说的?”
“是真话。”
“你,到现在这时候说这话你觉得合适吗?”寺尾走近了一步,直贵要被他的气势所压倒了。
那是在涩谷的一家录音室里,开始练习之前。直贵跟寺尾说有点事qíng要商量。另外三个人虽然知道他会说出什么,脸上还是有些紧张。
“我知道是我自己任xing,不过还是希望你能同意。是我考虑再三后提出来的。”
“不是问你怎么考虑的!”寺尾从旁边拉了把椅子,胡乱坐了下来,“你也坐下!站着不踏实吧。”
直贵叹了口气,在键盘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他瞟了幸田一眼,他在打击乐器后面低着头。
“我是考虑将来的事qíng。”
“我也不是没考虑将来。”寺尾的口气很严厉。
“我也想搞音乐,如果能吃这碗饭最好。可是,怎么说呢,我还是不能在这上面赌一把。”
“你说我们的音乐是赌博?”
“不是那样的,成功不成功不是光靠实力,更多的是靠运气。对不起,我不是可以依赖那种东西的身份呀。想确保一条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活下去那样坚实的路。”
“那样的话,我们也一样啊!音乐上失败了的话,其他什么都没有了。碰壁也是大家一起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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