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当然了。这道门一直关得紧紧的。”
我从管理小屋的窗户探看。室内有张简陋的桌子,上面摆着咖啡杯和低俗的杂志。咖啡还冒着热气。厨房好像在里面。墙边摆着藤制长椅。
“即使门关着,也可能有人翻越铁栅栏进去。”
“哦,不用担心啦。有我这两颗铜铃大眼盯着呢。”门房指着自己两颗眼睛讨好地笑道。
“那就好。对了,我们想进去里面看看。”
“这倒是没问题,只是……”说到这里,门房再次望向我。
“我来介绍。这位是侦探天下一先生。”
“哦?侦探先生呀。”他的眼神转为看珍禽异shòu的好奇。
“市长委托他调查那件事。”
“啊,这样啊。那真是有劳您啦。”
“不过请你不要告诉其他人天下一先生是侦探,不想引起无谓的麻烦。”
“哦,这我当然明白。我没那么傻的。”
门房把挂在腰间的钥匙串弄得叮当响,打开铁门上的锁。
“钥匙借我,接下来我来带路。你在外头看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是,我明白了。”门房或许是想见识一下侦探的推理现场,露出极为遗憾的表qíng,接着jiāo给博士钥匙串。
“管理员就他一个人吗?”我边走边问。
“对,一直都是他一个人。我们预算不足。”博士不满地说。
“盗挖事件发生时,他也在那里喽?”
“没错。”
“这个人嘴巴牢靠吗?不会把我的事泄漏给别人吗?”
“其他事qíng姑且不论,但关于这次的事,他不敢轻率妄为的,毕竟事关他的饭碗。”
“可是家父说,等案子解决以后,过一阵子就要把他给辞了。”
“那很好。”我对小绿说。
说是纪念馆,也只是一栋小屋。木制的老门上挂了一个坚固的锁头。月村博士从钥匙串里挑出一把,打开锁头。
室内有点霉味,地面是泥土地,小小的窗户附近摆着像是餐桌的桌椅。房间角落有一座原始的暖炉,烟囱延伸到户外。暖炉的对侧搁了一些老家具。有些有抽屉,也有一些只是单纯叠了几个木箱。
泥灰墙上处处贴着照片,底下附有说明的纸张。仔细一看,都是某处的富人捐款修复这座纪念馆时的照片,或是外国宾客拜访时的纪念照。
“我听说纪念馆有二楼?”
“上二楼的路在这边。不过二楼几乎甚么都没有。”
博士打开门,那里是约一平方公尺的方形空间,有一座梯子立在里头。不过这梯子不可能是原有的,看来是最近才重做。
爬上梯子后是一间约八张榻榻米大的房间。地板铺木板,角落有一张chuáng,除此之外空无一物。chuáng上盖着非常jīng致的拼布铺棉chuáng罩,居然能一直保留至今没有失窃,实在幸运。
窗户对侧有一道门。我以为隔壁还有房间,于是抓住门把,然而不管推还是拉,门都文风不动。
“那扇门打不开。”只把脸露出地板的小绿说。
“是故意封起来的吗?”
“不是,那扇门本来就打不开。”
“没有人试着打开过?”
我问,她轻笑了一下:
“应该没有吧。”
“为甚么?”
“就算打开,也甚么都没有嘛。”
“是吗?不打开看看怎么会知道?”
“可是那扇门外就是屋外啦。”
“屋外?”
“对。就算打开了,也空无一物,只会掉下去而已。就像卓别林的电影那样。”
“那这种地方怎么会有门?”
“为甚么呢?我也不晓得,据说这是纪念馆的谜团之一。”
“哦?”我重新审视这扇门,然后发现门上刻着文字。
先是将英文字母A到Z全部排列出来,另外又这么写:
“WHO DONE IT?”
直译就是:“谁gān的?”可是这句话在侦探小说的世界里具有另一层意义。WHO DONE IT,指的是以猜凶手为主题的作品。
“关于这些文字,你听说过甚么吗?”
“家父说,这也是谜。”
“没人破解出来吗?”
“据说没有。”
我再看了一次门,沿着梯子下楼了。
“有没有看到甚么中意的东西?”等在楼下的月村博士问。
我提起奇妙的门。
“关于那扇门,长年以来也一直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她说。“那是出于某种信仰吗?还是某种咒术xing的东西?完全没有线索可供判断。或许只是单纯的设计错误,也有可能是盖墙壁的材料不足,才拿别处的门来填空罢了。总之现阶段没人能够确定任何事。发现地下室的时候,我们本来也期待可以解开那个谜。”
“听说没人打开过它?”
“唔,是啊,我也怀疑打开那扇门能有甚么意义。不过不管怎么样,至今为止没有任何人打得开它。我们猜想可能是用钉子固定了,但也没必要刻意去破坏它。”
“门上写着字呢——‘WHO DONE IT?’”
“这也是谜团之一。你有甚么线索吗?”
我本来想说那是侦探小说的形式之一,但打消了念头。因为我觉得不管怎么想都跟现况无关,而且也不能老是专注在这件事上。
“那么地下室呢?”
“请跟我来。”
博士走近一个高度大约及腰的家具,恰好约是旧式冰箱的尺寸。那个家具和冰箱一样,前方是一扇单片门,也不例外地挂了坚固的锁头。博士打开锁。
“会上锁是因为发现地下室吗?”
“当然是的。过去大家都以为这只是个单纯的柜子。”
“钥匙有几把?”
“两把。一把在市长手里。”
“请让我看看。”我检查钥匙,那是形式很单纯的钥匙。“这种钥匙要制作备份并不困难。把蜡灌进锁孔里面印模的法子或许行不通,但只要借到真的钥匙,用黏土印模应该不难。”
“可是钥匙在管理员手里呀。”小绿说。
“问题就在这里。我认为我们没有理由无条件信任那个门房。刚才我看到他的手上印满了一清二楚的纹路。你们觉得那是甚么?”
“纹路?我倒是没发现。那是甚么?”
“那是他直到刚才都用手枕着头、躺在藤椅上睡觉的证据。藤椅的纹路印在手臂上了。房间杂志还散落一地,我想那本来是放在长椅上的,但因为会碍到他午睡,所以丢到地上去。桌上有刚泡好的咖啡,我猜那一杯咖啡是睡醒后用来醒脑的。”
小绿瞪圆眼睛:
“才发生盗挖事件,他居然敢午睡?”
“习惯是很可怕的。我想那应该是他平时的午觉时间吧。如果趁他在午睡时偷出钥匙,并印模打出备份的一份应该也不难。”
“怎么这样!我要去跟爸爸告状。”小绿鼓起脸颊。
“不愧是名侦探。”月村博士听着,笑也不笑地说。
“这是低阶推理。”我内心颇为受用。
博士把柜门往前面拉开,里面一片空dàng,底下铺着廉价胶合板。她抬起板子边缘一拉,板子滑动后出现一个四方形dòngxué。
“这就是地下室的入口喽?”我说。
“是修理这个柜子的木匠发现的。”
“那位木匠有没有可能就是盗挖贼?”我姑且说说。
“不可能。他只发现了这个入口,他完全不知qíng里面是甚么状况。”
博士把手伸进里面,取出收在里面的备用手电筒。打开手电筒后,她把脚踏进狭窄的dòngxué里。好像有阶梯。
“小心进来。脚底容易打滑。”她在dòngxué里说。
我把手杖搁到柜子旁边,慎重地滑进dòngxué。果然有阶梯,但似乎只是石头堆成的简单阶梯,就像博士说的,底下有些地方很容易滑倒。
穿过入口时,我留意不要撞到头,但进去一看,天花板意外地高。宽度约是一公尺,而且没有扶手,我扶着冰冷的岩壁走下去。
阶梯尽头处的天花板吊着一盏煤油灯。博士用打火机点火,四下瞬间变得一片光明。我们的影子在墙面诡异地摇晃着。小绿好像在等煤油灯点亮,才接着走下来。
眼前是一扇门。虽然是木制的,但门框和门上的横木是铁制。右端挂着一个直径约十公分的圆环,似乎是把手。但博士没有握把手,而是用双手推动稍上方处,伴随着摩擦沙子般的声响,门朝内侧打开了。
手电筒与煤油灯的光she进紧闭的黑暗之中。我踏进一步,差点吓得叫出声。因为眼前倏地浮现一个人影。
当然,那不是活人。
3
木乃伊坐在椅子上。右手放在膝盖,左肘摆在一旁的桌上。桌上搁了一个烛台,cha着短蜡烛。
我犹豫着不敢靠近,因为前面围了一条绳索。
“请靠近查看没关系。”博士边说边把手电筒递给我,我接下手电筒跨过绳索。
这个空间与其说是地下室,更适合称为dòngxué。墙壁和地板都是直接luǒ露的岩壁,没有任何可供生活的设备,说到像样的家具,只有木乃伊所使用的桌椅。
木乃伊穿着灰色长裤和衬衫。这些衣裤当然原本不是灰色的。木乃伊的头发长度盖住额头与耳朵,但我从体格推测应该是一名男xing。他的眼珠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两个黑dòng。
我发现一件事,于是撩起“他”的浏海,接着我让头发恢复原状,回头对博士说:
“那么,遭盗挖的地方在哪里?”
月村博士在木乃伊前面蹲下,掀开铺在脚下直径约一公尺的圆形垫子边缘。底下开了一个市长所形容的dòngxué。
“dòng在发现时已经填回去了。可是仔细一看就看出来了。”博士说。
“这个dòng是你发现的吗?”我问。
“对。我想要勘查一下,和管理员一起进来时发现的。”
“你在那之前是甚么时候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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