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身_[日]东野圭吾【完结】(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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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对我隐瞒了重大的事实,而且竟没意识到自已犯下的罪孽,这一点我绝对不会原谅你们!”

  “当初对你隐瞒也是为了你好。事qíng发展到如今这样,我们连做梦都没有想到。”

  “当然,如果当初你们明知有这种结果还这么做,我去杀了你。”

  堂元气得胡须上下颤动,一副难以置信的表qíng。

  “总之不能这样下去了。”他语气缓和了些,“我们想出了几个治疗方案,你来一次研究室吧,让我们给你说明一下qíng况,等你听完有所了解了,再决定接不接受治疗,好吗?”

  “你要的回复我现在就给你,”我说,“给我出去。”

  他苦着脸,紧皱眉头盯着我,慢慢直起身子。“我还会再来,作为医生,我不能退却。”

  “我不认为你是个医生。”

  他果然凶狠地瞪我一眼,走出了屋子。

  绝不能信任他们,嘴上说说的话,再多也没有用。不能被这种救命恩人之类的说法给骗了,他们不过是出于一已私yù做了想做的事。

  我要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就这么定了。

  他的脚步声消先后,我拿起电话。按—下号码。铃声响了两下,传来直子的声音。

  “怎么了?”她问。

  “有件事想拜托你。在这之前,有件事想先告诉你。“我先说了今天去番场地产的事,她好像十分震惊,几乎没说话,一直听着。当我说到自己感觉到和番场脑波同频的时候,她开口了:“这是真的吗?”她的声音里掺杂着关心和疑惑。

  “我代替京极感觉到他对番场的愤怒和仇恨,冷静想想,我能感受到到番场如此愤怒的qíng绪真是奇怪。不管怎么说,我当时可是真的打算杀他,才把那个壶砸过去的。”

  “幸好对方没事,我真该感谢神灵啊!”直子的语气有些沉重,“如果对方死了,成濑纯一就会因为没有做过的事而背上杀人罪名,被关进牢房了。”

  确实是是成濑纯一杀的。”

  “不是这样的,做这件事的是京极的亡灵,你只是被恶灵附体了。如果只是被附体,那么总会有脱离他的一天,相信这一点吧!”直子苦口婆心地劝说着我。但我对这种所谓滑的希望无动于衷,把话题转到堂元来过的事上。当我说到拒绝治疗的时候,她又责怪道:“你还是接受治疗为好。”

  ”别说了,你已经和堂元没有关系了,不是吗?”

  “没错,可是……”

  “对了,有件事要拜托你,给我介绍一家医院。”

  “医院,什么医院?”

  “这不明摆着吗?”我说。

  31

  心qíng有些沉重,但还是非下决心不可。趁现在自己的脑子还有正常部分,我应该尽快把能做的事都做了。

  下了班,我匆忙离开工厂,在约定的地点和直子碰面,随即一起乘公jiāo车去相邻的街区。我们坐在车上一言不发。对于今天的事,我们已经争论过无数次了——也许称之为争论并不恰当,直子苦口婆心,试图改变我的主意,但徒劳无功。

  下车的地方十一个规划整齐得犹如棋盘一般的住宅区,道路都是单向通行。“这边走。”直子走向一条狭长的小路。

  从公jiāo车站走了约五分钟,就到了那家医院。气派的大门上刻着“北泉医院”,透过宽阔的庭院可以看见一幢白色建筑物。这样清幽的环境应该很适合有心病的人疗养。

  “不想改主意吗?”在医院门口,直子最后一次劝我。

  “让我了了这桩心事吧。”我答道,“至少在我还清醒的时候……”

  她叹了口气,无奈地低下头,用鞋尖踢着地面,说:“我也跟着去好吗?”

  “不了,我一个人去就行,我想一个人去。”

  “嗯 ”她轻轻点头,“那我在家等你吧。”

  “但愿不会一去就住院。”我一边把公寓的钥匙递给她一边说道。

  她瞪着我:“开什么破玩笑!”

  “我可有一半是这么想的。”

  她咬着嘴唇,转身走了。

  我望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之外,然后深深吸了口气,走进医院大门。

  院子里有一座小型喷泉,周围摆着两把椅了,椅子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身穿运动服的老妇手里捧着装满毛线的纸袋,正织着什么;另一个是穿着得体的中年男子,他看着前方,像一尊石像似的一动不动,手里紧紧抱着个茶色公文包。这两个人都没有看我一眼。

  穿过正门右手边是一个窗口,里面坐着个戴金边眼镜的胖护士。我对她说想找医生谈谈我家人的qíng况。

  “请问您的家人是……”胖护士低声询问。

  “是我哥哥,是近,那个,有点……”我舔了舔嘴唇,压低声音说,“他罪近有些奇怪,我想找这里的医生谈谈,如果带他本人来更好的话,下次再带他来。”

  “怎么个奇怪法?”

  “总觉得他和从前不太一样,行为和想法都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

  护士轻轻叹了口气,似乎认为我对这种程度的症状有点大惊小怪。

  我接着说:“并且变得很狂躁,前些日子还差点杀了人。”

  “杀人”这个词似乎颇有说服力。护上果然睁大了眼睛声音略显紧张地说:“明白了,请您在这里稍等。”

  候诊室和一般的内科、外科医院没什么差别,都有长椅、电视机和书架。五个男女散坐着,分辨不出谁是患者谁是陪同的人。

  大约二十分钟后,我被叫了进去。护士领我去的房间与其说是诊疗室,更像是写字楼里的办公室,白色的墙壁,光线充足。屋子中央是一张铁桌子,后面坐着一位四十来岁、皮肤晒得微黑的中年男子。

  “请坐。”他指着面前的椅子对我说。我刚坐下,他就问道:“听说是你哥哥的问题?好像变了一个人什么的……”

  我点了点头:“简直成了另一个人。”

  “变成什么样了呢?”

  “我哥哥以前是个老老实实甚至有些胆小怕事的消极男人,现在这些特征几乎全消失了。”这样说自己,我感觉有些怪异,“但又不是单纯地变成一个xing格开朗的人,而是对所有的人都抱有敌意,攻击xing变得很qiáng,对别人缺乏细致的关怀和同qíng心。以前他可不这样。”

  “哦……”医生用食指轻轻叩击着桌面,“听说还差点杀了人?”

  “在关键时刻停止了可怕的想法,没有出事。”

  “有什么杀人动机吗?为什么要置那人于死地?”

  “也不是没有……但只是些琐碎的小事。看见那些随意乱花父母钱的学生,他就很恼火,我……我们都是在很贫困的条件下长大成人的。”

  “当时你哥哥说了什么话还记得吗?”

  “记得,他说当时莫名地就觉得怒气冲天。”

  “那么,他也在反省?”

  “嗯,一定程度上是的。”

  “如果是这样,”医生靠向掎背,表qíng有些缓和,我认为用不着那么担心,他恐怕只是轻度的歇斯底里。由于压力,不少人都会产生这种症状。你哥哥的职业是……”

  我顿了顿,按计划好的答案说道:“音乐家。”

  医生皱了皱眉,恍然大悟般点了几下头说:“被称为艺术家的人群多多少少都有这样的倾向。坦白说,普通人中比较少见。”

  “但我觉得他的异常举动也太多了。比如,哥哥有架玩具钢琴,”我尽量控制住qíng感不外露,“他有时候会呆呆地连续弹上好几个小时,这难道不是jīng神有问题的表现吗?”

  “玩具钢琴?”医生一副摸不清头脑的表qíng,“那是一架什么样的钢琴?对你哥哥来说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不知这算不算特殊意义……钢琴是我母亲的遗物。母亲是半年前去世的,哥哥恰好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变得不正常。”我对医生说了从京极亮子那里听说的有关京极瞬介的qíng况,比如京极极爱母亲、憎恨父亲等等。

  听完,医生仰望着天花板整理思绪,然后重新看着我的脸。“没有见到你哥哥本人很难下结论,但从刚才的谈话可以推断,他这是一种俄狄浦斯qíng结,也就是恋母qíng结的症状。”

  “恋母qíng结?”

  “所谓恋母qíng结,就是人在幼儿期表现出来的一种幼儿xing能。由于意识到自身的xing别而对身边的异xing——母亲产生官能上的依恋,而对同xing的父亲则怀有竞争意识。这种qíng结在人身上多少都有,如果得不到适当的释放,极有可能会对以后的jīng神产生影响。”

  “我哥哥就属于这种qíng况?”

  “暂且可以这么认为。弹玩具钢琴的行为也许是希望回到过去和母亲生活的一种表现。”

  我点点头,其实我已经微微察觉到了。当然,怀念和母亲一起度过的往日的人不是我,而是京极。

  “进一步说,由于把母亲当异xing看待,产生恋母倩结的同时,可以说必然会伴有一定程度的罪恶感,有时这种罪恶感会引起极度的洁癖。你哥哥的qíng况是,不仅仅对自己,甚至对他人的懒散和松懈都难以忍受,这也可以说是状之一。也就是说,他会否定追求以xingyù为首的种种快乐的行为,在这个意义上产生一种qiáng迫观念,认为人们必须勤奋努力。”

  “我曾经以为,哥哥对自己和别人严厉,是来自对父亲的憎恨和过去贫苦生活的体验……”

  “事实上那也可能是原因之一,但我认为是次要的原因。说起来有些奇怪,逆境之类的往往不会成为根本原因。”

  也许真是这样,我想,逆境在某种程度上对人起着积极作用。

  “现在怎么说也不过是推测。”医生说道,“在与他本人谈话之前,一切都无法下定论,事实如此。你打算带哥哥来这里吗?”

  “我会考虑的,他这种qíng况有可能治愈吗?”

  “假设恋母qíng结就是主要原因,那么只要从少年时代的记忆中找出这种qíng结的原因,并且让本人自省,这样基本上可以治愈。”医生颇为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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