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身_[日]东野圭吾【完结】(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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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我慢慢直起身,重新看着她。那一瞬间,像被抓住了头皮似的,我感觉到一阵刺激。连我自己也会明白,一种近似xingyù的yù望喷涌而出。她的脸,她的身体,在召唤我。

  “脱衣服。”我说。

  她大吃一惊:“啊?”

  “我让你脱衣服!”我重复了一遍,“全脱掉!”

  她没问为什么,开始脱衣服,直到全身赤luǒ像个木偶似的站在我面前:“这样行吗?”

  “躺在那儿。”我拿起新买的素描本开始动笔。几根线条眼看着勾勒出她的样子。我确信自己能画,现在能画。

  “画板,你去买新画板吧。”我看着画完的素描说,“还有颜料。一切从头开始,你把屋子里的垃圾作品全部扔了。”

  她穿上衣服,没有马上出门。

  我大叫:‘磨蹭什么?赶紧去!你想让我的灵感消失吗?”

  她开口了:“我这就去,趁这点时间你吃饭吧,我做了三明治。求你了。”

  “三明治?”我皱起眉头。泪水从她眼睛里流出来。没办法,我点点头:“知道了,我吃。这幅画完成之前我不能饿死。”

  “我走了。”她像是放心了,走出门去。

  这一天,我倾注了全部jīng力去画她的luǒ体。这是我几个月来第一体体会到创作故。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变化,很明显,这和qiáng烈的头痛不无关系。也许是残存在我体内的成濑纯一的部分在发出消失之前的最后闪光——如果是这样,画这幅画就成了成濑纯一活着的证明。

  留给我的时间还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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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笔无法继续。

  不管我怎么想画,拿笔的手都动不了。luǒ体面还没完成,对它的执著却正慢慢消失。

  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坐在玩具钢琴前,用一根食指弹着,一弹就是几个钟头。

  不画了吗?——模特儿问道。我没回答。于是她一遍又一遍地问:为什么不画了?怎么不画了?我叫道:好了,别管我!

  她哭了。我看着厌烦,问她为什么哭,要是不qíng愿到想哭的话,出去好了。

  因为爱你才这儿的,她说。

  爱?究竟什么是爱?

  我记得自己曾爱过她,那是遥远的过去了。所谓爱着谁,只不过是比对别人少了一点戒心。

  我爱你,她重复着。不能相信这种虚无的台词,假面之下不知道会汹涌着怎样的yù望。

  【叶村惠日记 7】

  九月四日,星期一(雨)

  今天吓了一跳。正在画具店找颜料,突然有个不认识的男人叫我。开始我以为是警察,想跑。他说不是的,递过名片。嵯峨道彦,从阿纯那儿听说过这名字。

  他说他拿着我和阿纯的照片,在大一点的画具店一家家找,因为那是唯一的线索。看来是一得知我几乎每天去那家店就守在那儿了,真厉害。

  他问我住在哪儿,我没说,他也就没再问。他说,有一点他先说在前头,任何时候他会去当阿纯的辩护律师,不管官司要花几年都会坚持。他说得很坚决。我问jīng神失常时犯的事算不算犯罪,他说,阿纯不是jīng神失常,是意识沉睡,而京极的意识在控制他的身体。他说自己在法庭上也会这么主张。

  他说想问问qíng况,希望能跟我常见面,我说我会给他打电话。他说我一定很痛苦,但一定要努力,这对我多少是鼓励。真的筋疲力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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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指生疼,大概是键盘敲得太多了。又坏了两个键,“哆”和“咪”不响了,这样,能发出声来的只剩下九个音了。我不知道用它们能演奏什么曲子,就自己编,曲名叫“脑的赋格”。

  这是什么?钢琴发出奇怪的声音。

  不对,是门铃声。到这儿之后第一次听到门铃啊。没有客人来过,也不希望有人来。是谁来了?

  我以为她——画的模特儿会出去开门,可她不在,不知是不是出去买东西了。这几天她常常不见人影。我该小心了,接近我的人会在这种时刻出卖我。

  没办法,我站在门后,透过门镜往外看。外面站着个不认识的男人,戴着眼镜。

  像是感觉到里面有人,那男的说:“我是隔壁的。”我不说话。隔壁的跟我没关系。

  他在外面站了一会儿,见怎么等也没人答应,像是烦了,有些不高兴地消失在门镜的视野里,脚步声也渐渐远去。

  我回到屋里,又在钢琴前坐下,接着作曲。琴键怎么也不够。咣当,咣当,咣当,要是再有个像样的音就好了。

  就在这时,我被人从后面捂住了嘴巴,同时手也被捆住了。我使劲挣扎,眼前出现一块白布,冲着我的鼻子蒙过来。

  我想叫,刚一吸气,便觉得脑袋一麻,眼前变得漆黑。

  醒过来是因为嘴里被灌了什么东西。不一会儿,那液体流了出来,是廉价的威士忌。我呛了一下,睁开眼,面前是一张男人的脸。刚才在门外摁门铃的眼镜男。

  我挣扎着,但动弹不了,双手双脚都被绳子捆住了。另一个男人人抬起我的头,想往我嘴里塞威士忌酒瓶。

  “醒了?”眼镜男说。

  我环顺四周,看不太清楚,像是个仓库。

  “不用去想这是哪儿,喝我们的洒就是了!”

  他说这话的同时,酒瓶塞进我的嘴。威士忌流了出来。我吐出一些,也吞下一些。

  “别太野蛮,留了可疑的痕迹可不好办。”

  “啊知道。”

  我的脸被从两边揪住,不得不张嘴。威士忌又灌了进来,倒光之后又换成白兰地。

  “对不住,不是什么上等酒,下过量比质重要。”

  我一边被灌酒,一边思考他们的身份。大概是若生说的那帮家伙,一定是我活着对他们不利的浑蛋们下的命令。

  “喂、让他歇会儿。”随着眼镜男的命令,酒瓶从我嘴边拿开。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酒jīng很快散开,平衡感开始狂乱。

  “我们不得不杀了你,”眼镜男说,“你大概不知道为什么会落到这一步吧?”

  我的疑问在别处,这些家仳怎么会找到我?我与外界断绝了联系,不应该被发现的。

  “目的嘛,我们也不知道,只是奉命把你gān掉,扮成死于事故。你很可怜,但我们只能从命。”

  “你什么想说的吗?说点什么?”

  我淌着混杂了酒jīng的口水说:“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会知道我在那儿?”

  “这个呀,”眼镜男嘴角一翘,“是女人,女人告诉我的。”

  “女人?”

  “是你的同伴,是那女人出娈了你!”

  那个画画模特儿吗?果然。没错,只有她。

  “休息结束。”

  嘴被撬开,白兰地又灌了进来。意识周期xing地远去。想吐,耳鸣,头痛,还有眩晕。白兰地也空了,他的手从我面前拿开。我失去平街。倒在地上。

  “这样行了吧?”

  “嗯。再过一会儿,酒jīng会更起作用。”

  天花板在转。意识馄沌。身体无法动弹。我闭上眼世界还是不停地转。

  被出卖了,还是被她出卖了。看看,还是被出卖了,不是说过不能信她吗?你真是个蠢货。

  身体好像消失了,只有意识在浮游。这是哪儿?

  你真是个蠢货——很久以前,记得谁这么说过我,是上小学的时候,附近的cao场,领头的孩子说:现在开始挨个进行击球和防守练习,出错的围着街道罚跑一圈,第一个从阿纯开始。不行,我不要当第一个。少啰嗦,难道你不听话?我被bī元案,去防守,接了两三个普通的滚地球后,球朝着令人绝望的方向飞去,根本追不上。孩子头说:失误了,你去跑步!其他孩子也跟着起哄:快去跑,阿纯。我开始跑,绕出cao场,绕过烟糙店,满头大汗地跑,只想快点和大家玩。可当我跑回cao场,其他人已经在比赛,不再进行防守练习。除了阿纯,没人跑步。阿纯走了过去,谁都假装没看见。这时阿纯才知道,刚才的把戏是为了把自己排除出去。阿纯捡起手套,走出cao场,知道大家在挤眉弄眼地看自己的背影。刚才跑过烟糙店门前时,像是看到了事qíng经过的店主说你真是个蠢货。

  不能相信别人。人不可能爱别人,

  “该收拾他了吧?”

  远处有声音传来,我微微睁开眼。一个男人拿过一个罐子,引开盖子一倒,液体从里头流了出来,气味刺鼻,像是汽油。他住我周围酒着。

  “要往他身上浇吗?能保证烧得彻底。”

  “不要浇在身上,想造成的假象是,他喝醉了进来不慎着火被烧死了。要是烧焦了就不自然了。周围也要浇得像一点。”

  “明白了。那就点火啦。”

  “好!”说完,眼镜男就出去了。

  剩下那个男的在对面墙上堆上破布,用打火机点上。小小的火苗蹿了起来,确认之后他也走了。

  我望着燃烧的火焰,等那火焰烧到汽油浇过的地方,就会变成熊熊大火。可是,很奇怪,我没有恐惧和焦急,看着燃烧的火焰甚至有些亲切。和母亲在火葬场的离别,不对,那不是我的记忆,是京极瞬介的。

  我烧的是老鼠。

  被那帮打棒球的孩子赶走,回到家,阿纯抽抽搭搭地哭了。妈妈赶过来说,怎么啦,被欺负了?阿纯喜欢妈妈的围裙,刚想靠上去,被爸爸抓住了脖子:你过来!

  阿纯被带进里屋,地上放着一个铁丝笼,里面关着一只老鼠。爸爸说是用老鼠夹子抓住的。爸爸让阿纯拿走笼子,把老鼠弄死。

  阿纯gān不了这种事,但爸爸不允许。连只老鼠都弄不死怎么行?你就把老鼠当成你憎恨的家伙好了,不把它弄死你就别回家。

  想不出什么法子弄死它,直接下手看来是不可能。阿纯想了半天,终于想到浇上油烧死它,这样只用点上火,然后捂住眼睛就是了。

  拿来灯油,从铁笼上面往下浇。老鼠浑身是油,还在乱动,阿纯点上火柴,屏住呼吸朝笼子扔去。着火的瞬间,阿纯把脸转开。这时爸爸在背后说:你要看着,阿纯,别忘了你能做这样的事,只要记住这—点,就没什么可怕的东西了。

  阿纯壮着胆子去看。老鼠被烧得四处乱窜,皮ròu的焦臭味扑鼻而来。老鼠临死之前,阿纯觉得它的小眼睛捕捉到了自己。之后三天,阿纯一直睡不着,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恨死了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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