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古川摇了摇头。
「别再想那起事故的事了。中野受罚,这件事qíng就全部结束。你现在还有更该思考的问题吧。」然后,他将旅游书还给织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一边目送着他的背影,织田一边想──果然主任也发觉了啊!
「喂,新郎倌,只剩一个礼拜了呢。」
突然有个人从后方拍了他的肩膀。他回过头,发现一张大国字脸的正中央长着一撮小胡子的jiāo通课课长无声地笑着。
「可别兴奋过头,怠慢了工作啊。知道吗?」
他边说边和古川一样,打开了旅游书。看到了书页折角的部份时,他问织田:「你要租车啊?」「是……」
「喔。以前,在国外开车这种事qíng,我们连想都想不到,最近的年轻人比较大胆哩。嗯,那你就小心一点吧。jiāo通课的警官要是在国外被捕的话,可是日本国耻喔。」太夸张了吧,织田一边这么想,一边认真地点头。
「喔,这里写了很多注意事项呢,你要好好读喔。」课长将打开的旅游书放在织田眼前。这个课长的优点是度量大、不拘小节,可是有时候会不够细心。
打算把书拿回来的织田伸出了手。然而,在这个时候,他突然看到了书上的一个单字。
右侧通行──这四个字。
7
东西化学田径队的宿舍是两层楼灰泥建筑,乍看之下,会让人觉得是一间质量不错的公寓。一楼好像是办公室和餐厅。
织田报上了身分和姓名之后,一直没甚么表qíng的男事务员态度突然骤变。他请织田在位于办公室角落的待客用沙发坐下,还端出了茶。他大概觉得如果让警官留下不好的印象,导致中野的处境比现在更惨的话,就大事不妙了。
织田没有穿制服,若是被媒体发现的话就糟糕了──这是他的考虑。
等了两、三分钟之后,高仓出现了。他今天穿着红蓝相间的训练服,胸口上还fèng有队伍的名字。
「不好意思,在你忙碌的时候来此叨扰。」
织田站起来低下头。
「别这么说,我才觉得不好意思,劳你费心了。」
高仓在织田面前坐下。织田觉得他比之前看到的时候更为jīng悍,应该是因为今天穿了训练服的缘故吧。看来这种人果然最适合这类型的服装。
「和受害人方面的商谈进行得怎么样了呢?」
「由于保险公司和律师从中协调,所以进行得还算顺利。我们的处理方针是由东西化学全体负责,而不是中野个人。应该用『幸好』来形容吗?对方的家长似乎能够理解自己的儿子没戴安全帽是关键因素。」「是吗……」
织田回想起死去的萩原昭一的双亲。他们会不会是因为被东西化学整间公司牵着鼻子走,才无法贯彻自己的主张呢?
「呃,你今天是为了甚么事qíng而来的呢?」
高仓若无其事地问道,不过织田可以感觉到他的脸上闪过一丝警戒的神色。
「其实我是想再询问一下事故的详细qíng况,才来此叨扰的。」「是甚么样的事qíng呢?」
「呃,我想直接问本人。」
「喔……」
高仓一脸惊讶地看着织田的脸说:「那么,我只要把中野叫来就可以了吗?」「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织田舔了一下嘴唇,然后断然地说道。「我想问您队上的选手。」「你说甚么?」
高仓皱起眉头,然后扭着嘴巴笑了出来。「选手跟这件事qíng没关系吧?为甚么要问她们呢?」「我想你应该知道原因。」
「是甚么?我完全不知道哩。」高仓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如果你要说的就是这些话,那就容我告退了,毕竟我也很忙。」「我只是想搞清楚事故的真相而已。」
「你说的话还真奇怪,真相不是早就已经摆在眼前了吗?」这个时候,三个穿着制服的女子选手从入口走了进来。由于织田的目光转到她们身上,高仓便也注意到她们了。
「妳们来gān甚么?跑完的话,就去训练室。」
被负责人这么一说,女子选手们只好一脸疑惑地再度走出了办公室。织田站起来,打算叫住她们,不过高仓却张开手制止。
「请你回去。如果你一直咬着不放,我们这边也会想办法对付你的。我们并不是和警察没有关系,如果事qíng走到那步田地,麻烦的是你自己吧。」织田瞪着高仓。高仓则别开了眼睛。
「我知道了,告辞。」
点了一下头之后,他离开了那个地方。他并不是屈服于对方的恐吓,而是因为这么一来,他就几乎知道事qíng真相了。自己的想法果然没错。
织田回到停车场,走近自己的车子。正当他打开门,想要坐进车子里的时候,他发现某个东西在他的眼角移动。
他抬头一看,发现穿着田径队训练服的田代由利子站在那里。她露出观察织田的眼神,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织田环顾四周,知道现在不用怕被人看到。
「我能跟妳聊聊吗?」他问。
由利子默默地点头。
「那就到车子里去吧。」
织田敞开车门,伸出手请她坐进去。她犹豫地靠近,看着他的脸。
「请坐上驾驶座。」
大概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了吧,她死心似的垂下眼睛上车。织田关上车门之后,绕到另一头去,坐上了副驾驶座。
「妳不是第一次握方向盘吧?」
然而,由利子没有说话。织田递出钥匙。
「请妳发动车子。」
「咦?」
「发动车子。」
「喔……好。」
接过钥匙之后,她用犹疑的动作发动引擎。
「请妳打方向灯。」
「是……」
这么回答之后,由利子的左手动了。她的手放上了启动雨刷的控制杆。这一瞬间,她发出了「啊」的一声,然后急急忙忙地把手收回来。
「妳果然弄错了呢,因为外国车的方向灯和雨刷是位在相反的位置嘛。」她沉默地低下头。
「可以了,熄火吧。」
织田说。她叹了一口气,将车子熄火。车内再度恢复寂静。
「那天晚上开车的人果然是妳啊。」
他一说完,由利子的眼睛里立刻盈满泪水。
8
「我只有那个时候开车而已,其他时间都是中野先生开的。」由利子哭着说道。
「我知道。不管怎么说,他也不能让没有驾照的人驾驶那么久嘛。」「我以为会没问题的。我已经回到日本很久了,也经常坐别人的车,所以我以为自己已经习惯左侧通行了。」「那和真的开车上路完全是不同的。」
「嗯,我现在清楚知道了。但是那个时候,我觉得没关系……因为半夜车子很少。」「是妳说妳想开车的吗?」
「是的……我希望能够尽早在这里开车。」
即使是争夺奥运选手权的选手,内在一样是个普通的年轻人──织田一边看着她的侧脸,一边这么想。
直到最近之前,她一直在美国留学,然后在那里考取了驾照。那张驾照可以转换成国内驾照,但她还没去办手续。不过,这次最严重的问题并不在于此。日本和美国不一样,是左侧通行,然而她并不习惯这样子的驾驶方式──这才是最重要的一点。
「中野先生曾经说过很危险,阻止我这么做。不过我还是qiáng迫他,让我开一下子就好。」「妳觉得开起来怎么样呢?」
「右驾对我来说,倒是没甚么问题,不过对向来车是从右边开来这一点,让我觉得有点害怕。但是在直行的时候,就不太会注意到是左侧通行了。」「直行的时候啊,可是在十字路口必须转弯。」
不知道是不是会想起当时qíng景的关系,由利子闭上了眼睛。
「在开进十字路口之前,我一直对自己说:转弯之后也要开进左侧车道。可是在我注意红绿灯的时候,就慌张地开进了对方车道。等我发觉不对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她用双手掩住脸,眼泪从她指间流了出来。
「这是常有的事。」
织田安慰她:「不过qíng况和妳相反,日本驾驶人到国外去的时候也会这样。一碰到突发状况,以前的习惯就会跑出来。」织田的那本旅游书上也有写到,有很多驾驶人会在前进和左转的时候开进左侧车道。反过来说,在美国拿到驾照的驾驶,在右转的时候便经常闯进右侧车道,而由利子就是这样。毕竟方向盘的位置和车道全都跟照镜子一样,是相反的,所以会发生这种事qíng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急急忙忙地下车,结果骑机车的那个人已经躺在地上、完全不动了。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竟然在这么重要的时期,发生这么严重的事……」「重要的时期,妳是指明年参加奥运的事吗?」
她点了一下头。
「如果造成伤亡事故的话,我想不管成绩再怎么优秀,还是无法参加奥运。就算被甄选上了,我也不得不请辞选手权吧。」几年前好像也发生了类似的事件──织田在记忆中搜寻。那是冬季奥运,目标摘下金牌的日本名跳高选手,因为酿成伤亡事故而请辞选手权。当事人当然后悔不已,不过拥戴者们更是替选手觉得惋惜。
「然后中野先生就说他会留在现场处理,叫我先逃走。」「他想要装成开车的人是自己。」
「是的。我觉得自己非离开现场不可,于是就跑走了。结果,有人在半路上叫住我。我吓了一跳,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有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坐在车上叫我。」原来是这样啊,织田了解了。
「那个人就是三上先生吗?」
「三上先生目击了事故的qíng况,也看到我逃走,而且他还知道我是谁。他说事qíng他都知道了,叫我快点上车,他会送我回住处。」三上的目的究竟是甚么呢──织田思忖。只是单纯的女子马拉松迷吗?织田觉得事qíng并非如此。他应该是打算先帮她的忙,之后再以独家专访或是其他的形式要求她回报吧。毕竟那个男人的工作是自由撰稿人。
「回到这里之后,我马上就告诉负责人。他大骂了我一顿,之后,他就叫我装作甚么都不知道……」「原来如此啊!」
这了不起的团队合作让织田深感佩服。在听到由利子说明状况那一剎那,高仓就知道中野的目的了吧。然后,他就开始安排接下来的行动。
首先,一定要先制造由利子不在车上的假象。所以,高仓应该会先打电话给丸山。在告诉丸山事qíng原委之后,他大概拜托丸山,请丸山说造访研究室的只有中野一个人吧……回想起和丸山见面时的事之后,织田想到了几点:第一是丸山刻意qiáng调去找他的人只有中野一个;另外,他不小心说溜了嘴,对织田说了「如果太晚回去的话,隔天的练习会很吃力的」这些话。如果去找他的人只有教练中野,他应该不会说这种话。还有,在他说了「一流选手的数据也是很宝贵的」之后,彷佛觉得自己说太多似的,表qíng立刻沉了下来。如果要撷取数据,选手就得亲自去研究室。他应该也注意到自己话中的矛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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