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加贺的话没错,松宫很气自己的愚蠢。
“总之,先用最原始的办案方法,去问问青柳家的人吧。”加贺说着,步向水天宫出口。
※※※
青柳家外头已不见那些行迹可疑的媒体,电视新闻节目也几乎不再报导日本桥命案的后续。由于八岛冬树身亡,大众舆论弥漫着此案已落幕的气氛。电视台大概也认为,隐匿职灾这类不算罪大恶极的议题,很难继续吸引观众。
松宫按下门铃,对讲机传来青柳史子的话声。松宫报上姓名后,对方显然有些无措,但仍开门让他们进去。
和上次一样,松宫与加贺被带到客厅,两人并肩坐下。虽然他们请史子不必招呼,她还是端出茶,使用的同样是上回的茶碗。
“二位今天有何贵gān?”史子垂着眼问。
“其实,我们收到一个有点奇怪的消息。”加贺开口,“您丈夫似乎提过身边有人快生孩子了。关于这点,您有没有想到甚么?”
史子一脸疑惑,“……生孩子吗?”
“是的,您丈夫好像在考虑怎么恭喜对方。”
依加贺判断,青柳武明固定参拜七褔神的事,还不宜对家属公开。既然青柳一直隐瞒家人,一定有其原因。
“我不太清楚。”史子偏着头思索,“亲戚中没那方面的消息,周遭朋友的女儿也没怀孕……唔,没听说耶。”
“还是,您丈夫有没有提过类似的话题?像是觉得谁家该添个小宝宝了,或亲友中哪对夫妻一直苦于生不出孩子。”
史子一脸迷惑,努力搜索记忆,但似乎真的没印象。
“抱歉。”史子回道:“我想不起来。”
“这样啊。嗯,不要紧,其实我们也不确定跟案件有没有关系,只是想确认一下。”
“呃,不是早就结案?那个叫八岛的嫌犯都死了,你们还要调查甚么?”
加贺没立刻回复,而是说声“我不客气喽”,便拿起面前的茶碗,慢吞吞地喝口茶,长长吁口气。
“青柳太太,”加贺接着道:“身为被害人的家属,您想必对案qíng仍有满腹疑问吧?您真的认为案子已落幕?真的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话是没错,但……”史子低下头,摩挲着双手。
此时,玄关似乎有动静,一阵脚步声接近,客厅门旋即打开。冲进室内的悠人看到松宫与加贺,宛如被按下暂停键,愣在原地。看样子,他没注意到玄关多出两双陌生的鞋。
“你好,我们又来打扰了。”加贺开口打招呼,松宫也微微点头致意。
悠人臭着脸,下巴一扬便走进厨房。伴随一阵冰箱的开关声响,悠人拿着一瓶可乐走出,转开瓶盖便直接喝起来。而后,他看着松宫和加贺说:“嗳,你们还在查甚么鬼啊?”
“悠人,怎能这么讲话!”史子斥责道。
“没事的。”加贺出声缓颊,接着望向悠人。“刑警跟普通上班族一样,上面下指示,我们只能听命行事。”
“哼,是吗?不过你们也真倒霉,居然被派来查这么无聊的案件。”
“无聊?”这个词松宫听来尤其刺耳,“怎么个无聊法?”
“瞧,说穿了,这不就是桩平凡无奇的案件?那叫甚么来着,‘隐匿职灾’吗?我爸gān了那样的卑鄙事,受害的男子便冲动刺杀他,不过如此吧?平常这种程度的案子根本没啥好大惊小怪的,偏偏我爸挑了那么显眼的死法,导致媒体一窝蜂报导,害警方没办法随便结案,对不对?”
“无论被害人是哪种死法,我们都一视同仁。”
“是嘛?要是我爸死在没甚么话题xing的地点,肯定不会是现下这番qíng况。听说他是瘫死在桥中央?真招摇。”悠人缓缓晃着可乐瓶。
松宫qiáng忍着揍悠人那苍白脸颊一拳的冲动。
“恕我更正。你父亲是在医院断气的,并不是桥上。而且,他倚着麒麟像的台座,没瘫在桥中央。”
“麒麟?”悠人皱起眉,似乎很诧异。
“日本桥的中央一带竖有装饰灯柱,造形是一对长着翅膀的麒麟。青柳先生倚着台座直到气力尽失,警察是上前询问才发觉不对劲。你应该已听说,那里和他遇刺的地点有段距离。目前我们仍不清楚,青柳先生为何要硬撑着走到麒麟像下。”
“是吗?”悠人兴趣缺缺地喝一口可乐,“随便吧,不过横竖要被杀,真希望他能挑个不会给人添麻烦的死法。”
“悠人!”史子厉声喝止。或许多少有了效果,悠人绷起脸,抓着可乐走出客厅,随即传来冲上楼的脚步声。
“抱歉。”史子向松宫及加贺道歉,“因为父亲的事qíng,那孩子受到不少责难……”
那种状况不难想象,一旦家人离奇死亡,无论经过多少年,都难逃外人的指指点点,松宫曾有切身经验。
“对了。”加贺开口:“您丈夫有没有类似书房的个人空间?”
史子摇头,“没有,他很少把工作带回家。想看书或写东西,通常都在客厅。”
“那么,纸笔之类的文具都收在哪里?”
“在那边。”史子指着墙边的矮柜,“都收在抽屉。”
“方便借看一下吗?”
“好的,请。”
见加贺戴上手套站起身,松宫也跟着从口袋取出手套。
两人检视着抽屉,目标是剩余的“和纸十色”。倘若在水天宫打探到的消息无误,青柳武明前后只用掉六百张色纸,剩下的应该收藏在某处。
然而,不出所料,两人没找到色纸。青柳武明似乎是在住家以外的地点折纸鹤。
松宫与加贺结束查访,向史子告辞。在玄关道别时,松宫感觉身后有人,回头一看,门口站着一个大眼少女,是长女遥香。
“妳回来啦,这两位是刑警。”史子说。
但遥香无视两人,一声不吭地冲上楼。
“不好意思……”又是史子代为道歉。
两人踏出青柳家,走没几步,松宫回望宅邸。“怎么?”加贺问。
“没甚么。”松宫摇摇头,便迈开脚步。
这件案子还没结束,事qíng根本没解决──松宫重新体认到这点。
20
第二天的搜查会议上,警察报告找到八岛冬树面试的公司。关于这部份,松宫与加贺昨晚回署里时,已大致听说。
那是京桥一家名为“STOCK HOUSE”的公司,主要贩卖手工家具及生活杂货,离中原香织与八岛冬树相约的电影院,徒步十多分钟左右。
“那家公司规模很小,只有社长与三名员工。展示厅兼事务所位于二楼,当初征人启事似乎贴在一楼入口。说‘似乎’,是因我们找上门时,那张纸早就撕掉。接获目击征人启事的消息后,我们问遍大楼内的每家公司行号,才查出八岛确实曾前往这家公司面试。”资深刑警长濑缓缓解释,“首先,案发前一天的傍晚七点,八岛到公司询问是否在征人,但当时只剩一名员工留守,联络社长后,社长jiāo代让求职者明天过来面试,员工依言转告。隔天傍晚六点多,八岛再度上门,直接与社长碰面。”
查到的事实几乎如同加贺的推理,唯一没料到的是,八岛应征的不是餐饮店,而是家具店。不过,中原香织曾说八岛的个xing不适合服务业,所以八岛会找上家具店也不无道理。
而那家具店的展示厅有一区不能穿鞋入内,八岛拚命想找出一双“没破dòng的袜子”,应该是预想到面试时可能需要脱鞋。
“据那名社长表示,八岛打一开始就误会工作内容,便没录用他。”长濑接着道。
“误会?”板着脸的管理官问。
“那家公司近日将举办活动,需要临时工。社长已先请朋友帮忙找一批人,但仍不够,才会贴出征人启事。可是,八岛似乎以为是制作家具的职缺。”
“原来如此。不过,那家公司为何至今都没联络警方?该不会不晓得这起案子吧?”
“关于这点,他们说是没发现。”
“甚么意思?”
“社长听过这起案子,却没想到嫌犯是之前面试的男子。一结束面试,男子随即离开,所以没能记住他的名字。另一方面,社长只浏览网络新闻,根本没机会看到八岛的照片。”
“最近这样的人很多。”石垣对管理官说,语气彷佛在替那社长辩解。“他们从不看报纸。更何况,网络上就算放有八岛的照片也是小小一张,没特地点击放大,很难认出是谁。”
管理官点点头,神qíng依旧苦涩。
“另外,还有一点。”长濑看着记事本继续报告,“社长见八岛那么沮丧,也于心不忍,便告诉他,要是想在家具公司上班,不远处有个同业,不妨去问问看。社长推荐的是‘吾妻家具’,位在江户桥附近。”
会议室里顿时一阵骚动,松宫昨晚听到时也吓一大跳。
“江户桥?”管理官不由得提高嗓音,“不就是案发现场吗?”
“对。我们循线找到那家公司,确认八岛并未前往面试,因为那天事务所六点半就休息了。以上。”语毕,长濑坐回原位。
管理官皱着眉,搔搔后脑勺。“究竟怎么回事?八岛不是约被害人在外谈话?”
“就时间上来看,两人有约的可能xing非常低。”石垣回道:“即使八岛的面试过程顺利,也无法保证何时能脱身。何况,八岛的手机里没被害人的电话号码,不可能临时更改见面时间。”
“那两人怎么碰到面的?”
“有一种可能是,在路上偶遇。”
“偶遇?”
“之前也报告过,被害人每个月都会巡访参拜七褔神。所以,我们推论,那天被害人巡访到江户桥一带的神社时,恰巧遇上打算前往‘吾妻家具’的八岛。”
“然后,两人就一起进去那家咖啡店吗?”
“这样时间上便说得通。果真如此,问题就出在,无法解释八岛为何带着刀子出门。”
管理官的脸色益发难看,“还有刀子这个问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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