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正义说:“据说那像随时会掉下去,你们在这呆着,别去危险的地方,我去帮忙。”
卓阳看了看陆蓥一说:“我跟你去。”
韦正义惊讶地看向卓阳,卓阳说:“我有高空滑翔经验,我可以下去救人!”卓阳说这话的时候,看了眼陆蓥一,然而陆蓥一却一动不动,他像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玩偶一般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在空中dàng来dàng去的秦伟锋。
卓阳本来还想跟他说些什么,最后轻轻叹口气,跟着韦正义走了。陆蓥一站在山道上,看着那远处,蓝天白云之下,巨大的金身菩萨摇摇晃晃,底下的人影也就跟着摇摇晃晃。人们在他身边来来去去,被请下山的游客在那里骂骂咧咧,伤员哭哭啼啼,警员则忙得脚不沾地,每个人的对讲机里都在咆哮。
所有人都是活着的、彩色的,只有他,仿佛是个幽灵,跟十二年前一样。
他看到警方在小心翼翼接近山崖,看到卓阳在穿装备,打算下去,看到很多……但好像只有那个紧闭着双眼,被割掉了耳朵,满身伤痕的影子是他唯一看到的东西。
身后不知什么时候传来了一股冷气,有个男人笑着道:“知道你输在哪里吗?”背后既没有被抵上刀子,也没有黑dòngdòng的枪管,但是陆蓥一却仿佛失去了所有斗志。他就僵硬地立在那里,任那冷酷、狡猾、邪恶的男人附耳说话。
男人身上的气息极冷,带着邪狞意味,他说:“你太天真了。不是只有你会注意到耳廓结构不同,我只要稍加修饰,你就如我所愿地把秦伟锋认成了赵立海,由这一点起,进而开始怀疑一切。于是你乖乖地沿着我布下的陷阱,一路走,一路追,发现了时间差、发现了皮鞋痕迹、发现了百货店的男装柜台离消防通道很近……你就像是一只愚蠢的小毛驴,吃着我撒下的豆子,一点一点,一点一点,慢慢地把秦伟锋推上死路,”冰冷的嘴唇几乎贴上了陆蓥一的耳廓,男人低沉的笑声传来,“你啊,真的和十二年前没有任何变化呢!”
陆蓥一打了一个哆嗦,浑身都僵硬了。男人说:“如果我告诉你,秦伟锋从头至尾都是无辜的,你会怎么想?他根本不知道洗钱的事,洗钱的是他的父亲秦正国,郭庆松也是真的把重要的文件留在了他那里,只不过那文件早就到了我手上而已。做大事的人哪里会在意孩子的死活,秦正国有两个私生子在国外,秦伟锋又是个同xing恋,不能传宗接代,拿他当弃子再合适不过。你看,现在趁着秦伟锋这儿闹出乱子,秦正国恐怕早就跑了,韦正义那种小喽啰怎么可能知道上层大案的真实内qíng,他们这帮人不过是烟幕弹瞎忙罢了,可惜啊可惜,因为这些烟幕弹被你领着发现了大内幕,倒bī了上层,反而混乱了他们的视听……呵呵。”兰承荣笑了起来,“我真应该谢谢你的,小、一!”
陆蓥一的呼吸急促,整个脸色都白了,他知道自己此时应该做些什么,抓住兰承荣也好,跟他拼命也好,但他就像是被看不见的捆仙索捆住了一样,此时竟然一动也不能动,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他的耳边满是各种惨呼,一时是陆琢迩喊他哥哥,一时是秦伟锋喊他小一。陆蓥一胸口一窒,猛地一股血腥气竟然翻了上来,从嘴角淌下一行血来。
“哟,气得吐血了?”兰承荣伸手过来,竟是从背后替陆蓥一抹掉了唇角的血迹。跟着,陆蓥一却听到了舔舐、吮吸的声音,“你的血真甜啊。”
陆蓥一颤抖着嘴唇,qiáng忍不适道:“兰承荣,你究竟……想怎么样……你要想杀我,就冲着我来,不要牵连别人……”
“杀你?”兰承荣的喉头滚动出笑声,因为贴得近,陆蓥一甚至感觉到了他胸膛的震dàng。
不对,陆蓥一猛然一震:“你……”他能清楚地感到,自己的臀部此时正被一个硬挺的东西牢牢抵住了,因为这件事太过不合qíng理,陆蓥一甚至失去了语言。
兰承荣低声道:“我怎么舍得杀你呢?陆蓥一,你知不知道我从多久以前就想得到你?”
陆蓥一终于忍无可忍,反手便是一锥扎去,然而兰承荣却退得极快,他出手格挡住了陆蓥一的招数,跟着虚晃一招,竟然主动反向往崖下栽去。
陆蓥一冲到崖边,只看到兰承荣面带笑容地看着他,轻轻说了一句话,跟着,他身后的降落伞猛然拉出一朵漂亮的伞花,往远处飘去。
另一头的山崖上忽而爆出一片欢呼,是卓阳将秦伟锋救了上来,拆弹专家急急跑上前去实施拆除工程。里奥跑过陆蓥一身边,停了一下说:“老板,你也在啊,要上去看看吗?”
陆蓥一却恍若未闻,里奥停了一阵,见老板不答话,于是自己跑走了。陆蓥一的额头满是冷汗,站了一会,慢慢地往山下走去。他的耳边是兰承荣离开前最后的话,他说:“刚刚秦伟锋无辜的事,是骗你的。”
第132章 关于潜龙
卓阳回到日日保全, 大厅里安安静静的, 所有人都不在,只有李景书在用块雪白的gān布慢慢抹gān净碗盘上的水渍, 见到卓阳回来, 李景书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
“卓少爷, 少爷在楼上等你。”李景书说,然后把最后一个盘子放进抽屉里, 慢条斯理地擦gān净手, 拿了西服外套出来。这个人不论在何种状态下总是很注意穿着,有一种老派绅士的风范。
卓阳看向李景书:“等我?”因为秦伟锋的事, 卓阳在警局里耽搁了一阵子, 而陆蓥一却早已经回来了。
李景书没有回答, 只是轻轻拍了拍卓阳的肩膀,然后打开门出去了。
卓阳微微皱眉,思索片刻,走上楼去。二楼也好, 三楼也好都是黑漆漆的, 每扇房门都关得严严实实, 日日保全里似乎只剩下了他和陆蓥一两个人。他走到陆蓥一的房门前,里头倒是亮着灯,卓阳伸手敲了敲门。
“请进。”陆蓥一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并听不出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卓阳推门进去,刚好一阵冷风扑进来,让他颇有点猝不及防。陆蓥一的房间里灯火通明, 他人站在阳台上,背靠着栏杆,正看向卓阳。窗帘被chuī得上下翻飞,由是使得陆蓥一看起来也像是要飞走一般。
卓阳心里“咯噔”一声,疾步走过去,伸手就去拉陆蓥一。
“哎?”陆蓥一惊讶地喊了一声,被卓阳拉到怀里后倒是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地靠着他的胸膛,懒懒地问,“怎么了?”
卓阳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是紧紧地抱住陆蓥一,似乎只有借由彼此相依相偎的体温传递才能让他发慌的心静下来那么一点。陆蓥一问:“警局的事都处理好了?”
卓阳慢慢松开他,低下头看陆蓥一的脸孔。他大概是刚刚洗过澡,头发蓬松柔软还带着点湿意,穿一件雪白柔软的套头毛衣,看起来像个少年,此时他脸上的笑容也是少年样的,几分明朗和调皮。陆蓥一说:“不好意思啊,我那啥……下午直接开溜了,我不想看到他那个样子。”
卓阳“嗯”了一声,说:“秦伟锋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因为伤口感染,目前还在昏迷之中,没法进行审讯。”
陆蓥一说:“哦,能活下来就好。”
卓阳又说:“孟小冬什么也不知道,兰承荣则跑了。”
陆蓥一的眉头微微一跳,这次说了句:“总有再见面的时候。”他拉了卓阳的手说,“来,不说这些事了,你今天也辛苦了,我特地下厨做了几个菜犒劳你。”
卓阳这才发现陆蓥一的屋里摆着张小桌子,上面已经放了七八个小菜,还有一口砂锅装的煲汤,陆蓥一坐下来,给卓阳和自己都满上一小杯酒。卓阳脑子还有点转不过弯来,陆蓥一便说:“坐啊。”他说,“酒是景叔自己酿的米酒,度数不高的,总算这案子也是结了,咱们喝点酒放松一下。”
卓阳犹豫着坐了下来,陆蓥一已经拿起酒杯:“来,敬你。”
卓阳才把酒杯拿起来,陆蓥一便伸手与他一碰,一口把杯中酒喝了下去。喝完了却发现卓阳还拿着杯子,用一种思索的目光打量自己,陆蓥一不由笑了一笑,说:“怎么,怕酒里有毒?”他顺手拿过卓阳的杯子,一仰脖子,又是一杯下了肚,“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说着又给卓阳满上一杯。
卓阳接过抿了一口,确实是米酒的味道,入口甘甜,度数并不高。卓阳说:“怎么想到这时候喝一杯。”
陆蓥一一边把倒扣着的盖碗拿掉,露出底下的菜肴,一边说:“刚才不是说了吗,好歹这起案子算是结了,虽然跑了兰承荣,但是至少我们也知道跟我们作对的蓝家人到底是谁了。”他往卓阳碗里搛了菜说,“尝尝,刚炒好的虾酱空心菜。”
卓阳想了想道:“这次秦伟锋虽然也受到了伤害,但是根据韦正义的调查结果来看,他洗钱是跑不掉的。”
陆蓥一说:“嗯嗯,我知道。你再尝尝这个咸苏猪蹄。”
卓阳把筷子放了下来,问:“小陆,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
陆蓥一摇摇头:“没有啊。”
卓阳看着他,陆蓥一被看得没奈何了,叹口气说:“哎,你这个人真是太敏感了,一个大男人何必呢。”他说,“我确实是心里有点不好受,毕竟跟秦伟锋也算老相识一场,看他变成那个样子,我不可能毫无所动对吧,但是那又怎样呢?”陆蓥一说,“他自己造的孽,过去我都不可能替他把万事都兜全了,更别说现在了。”
卓阳慢慢地又拿起筷子。陆蓥一替他盛了一碗汤说:“喝汤,我炖了好几个小时的,没加任何调料,绝对养生。”卓阳接过来,用汤匙舀了一勺来吃,汤味清淡,唇齿留香。
卓阳说:“好喝。”
“是吧。”陆蓥一笑了笑,自己也给自己盛了一碗。他说,“其实刚开始我什么都不会做,后来是跟秦伟锋在一起以后才bī着自己学这些。”
卓阳的手顿了一顿。
陆蓥一说:“可是现在能够让我亲自下厨做饭的人已经不是他了,他每天吃饭的时候坐在旁边的人也不是我了。我说你呢,真的别为我担心太多,再怎么说我都是眼瞅着要三十的男人了,说一点都不受这件事的影响是不可能的,但是要说影响很大,那也是不可能的。我和秦伟锋毕竟已经是两条路上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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