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绣花鞋/梅花党_张宝瑞【完结】(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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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飞听了这个故事,一种庄严油然而生,他想到半夜哭声,于是问翠花:“这善静室为何夜半有哭声?”

  翠花瞅了瞅门外,小声说:“住持可能受过大的刺激,经常做噩梦,梦中发出哭声。”

  龙飞又问:“住持是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

  翠花道:“我也不知道,好像解放前就到了这里。”

  “她今天有多大年岁?”

  “三十六岁了,每当住持过生日时,她都要在寺后栽一棵松树,已经有三十六棵了。”

  龙飞想:这位清洁法师一定有来历,她究竟是谁?

  为何出家当了尼姑。

  这对他是一个谜……

  这天晚上,龙飞见清洁法师在殊像寺大殿内念经,便悄悄溜进了善静室。

  刚到殊像寺那天,龙飞到过这房间,如今他见chuáng只是四块粗糙的木板架着高低不平的两只板凳,褥子薄得像被单;书架上摆满了经书,最上面摆着一个古瓷花瓶,cha着一支野玫瑰。房角有一张漆桌,漆皮已经脱落,地上有一只上面箍了几条生锈的铁条的皮箱,灰搭搭的墙纸从墙上脱了下来。

  龙飞打开了皮箱,只见是几身洗得褪了色的僧服和僧帽,还有服皂。木梳、内衣之类的东西。箱角有一个小布包,龙飞打开那布包,一张旧得发huáng的照片和一枚校徽滑了下来……

  照片上是一个可爱活泼的女孩子,一张喜眉笑目的脸庞,一圈自然卷发,毛茸茸地圈在鸭蛋脸的周围,杏子眼晶莹泛花,眼睛上的一双细长的眉毛,显得有点弯曲,穿着淡huáng色的学生衫。校徽上现出“燕京大学”四个字。

  二十五、千佛dòng

  龙飞转过身来,只见清洁法师静静地站在门口,她的睫毛是湿润的,泪痕一直达到苍白的嘴唇边,在烛光中闪耀着。她的唇痛苦地颤动一下,浓密的睫毛底下重又流出眼泪来,停留在面颊上,闪闪发光。她的面孔像石膏,假面一样的僵硬。

  “你是燕大毕业的?”龙飞站了起来,望着她的面庞。

  清洁法师点点头,喃喃地道:“16年了,多少风风雨雨,我斩断尘缘,在此出家隐居,没有任何人知道。”

  清洁法师又正色道:“你脸上有一团正气,你是人民政府的一名公安人员。”

  龙飞吃了一惊,心想:她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呢?

  莫非我bào露了身份?

  “你在诈我。”龙飞平静地说。

  “因为你身上有枪!”清洁法师厉声说。

  龙飞的腰间确实有一柄消音手枪,可是她怎么会知道?难道她在夜间搜查过他的房间?

  “你怎么知道?”龙飞问,声音有点打颤儿。

  清洁法师微微笑道:“我能透视人体。”

  “我还没听说过这种功夫。”龙飞紧紧盯着清洁法师。

  “15年前,我的师父妙真住持教给我一种能透视人体的功夫,妙真住持圆寂后,我当了这里的住持。”

  龙飞问:“你知道我到这里的使命吗?”

  清洁法师平静地说:“你要找的那个人就在五台山。

  前些日子,一个与我年岁相当的漂亮女人来到本寺,要求在这里剃度为尼,我见她来历不明,没有收她。“

  “她在哪里?”龙飞急问。

  “她去了千佛寺,最近刚刚从南方回来。”

  从镇海寺出发南行,到达白云寺,往西走便是崇山峻岭,尽是层峰叠峦,翠柏青松,真是曲曲弯弯路,重重叠叠山。龙飞在林中疾行,来到了白头庵村的千佛寺。

  千佛寺又名千佛dòng,俗名佛母dòng。寺后有一个由地下水浸蚀而成的石灰岩dòngxué。据《清凉山志》记载:“嘉靖末,道方者,夜游至此,见神灯万点,既出旋入,方随人,见王佛像森列其中,穹窿深人进里许,忽然闻波涛惊怖,不能出。念观音名,愿造像,忽见一灯,寻光得出,乃造石佛于dòng口。”千佛dòng因此而得名。后来又在dòng外建寺,寺院建成后,以千佛寺为名,dòng深五丈,分内dòng和外dòng,两dòng之间有小百孔,仅容身出人。

  传说,朝山礼佛者,由此小石孔出人一次,等于转生一回,得到佛母恩赐,可以消灾免难,因此又名佛母dòng。

  凡是到此寺参观或礼佛者,都要通过小石孔,希望得到佛母的恩赐,获得吉祥。由于dòng内光线极暗,需本寺和尚持灯而人。由于dòng口长扁,好进难出,再加寺内敲钟,声波回dàng,进小石孔者皆惊慌失措,急yù出来,却偏偏出不来。钟声在这里起到了“经声佛号换回苦海梦迷人”的作用。进出小石孔的过程,名日:“佛母重生”。在通过小孔时,持灯和尚再三嘱咐:进去时男人先伸左手,女人先伸右手。出来时,男人先伸右手,女人先伸左手,不能伸错手。外dòng高约3米,宽正米,内有石雕贴金半身毗卢佛像,坐在千佛dòng座上,神态威严。内dòng呈椭圆形,小于外沿,有长寿石佛一尊,贴金铜佛两尊,并有钟rǔ石多种,相传是佛母的五脏及脊骨。

  夜深了,远处的群山变得漫无边际,一轮皎月给寺院、山峦、林木镶上了一层淡淡的银白色。龙飞赶到千佛殿前,只见有个老和尚正坐在千手观音塑像前念经。

  龙飞见殿内有一尊韦驮木雕像和文殊铜像。旁悬一口大铁钟。

  龙飞上前对老和尚作个揖道:“借问法老,前些天可有个妇人投到这里?”

  老和尚抬起头,打量龙飞一番,徐徐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深夜到此?你与那妇人是什么关系?”

  龙飞随口编道:“我是她的哥哥,千里迢迢而来,她因看破红尘,才投到这里。”

  老和尚拾起木鱼,说道:“她正在千佛dòng内面壁,她要超度众生,以赎回前世之错。”

  龙飞来到寺后的千佛dòng,只见漆黑一团,他大声问道:“里面有人吗?”

  一连串沉闷的回声,dòng内cháo湿、沉寂。

  龙飞摸进外dòng,右手紧紧握着消音手枪。龙飞摸着摸着,头碰在石像上,磕出一个血包。他小心翼翼地摸着,终于摸到了那个石孔。

  “把枪放下!”内dòng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龙飞吃了一惊,没有放下手枪。

  “把枪放下!不然我就要开枪了!”又是那个女人的声音,紧接着是拉动枪栓的声音。

  龙飞慢慢把手枪放在地上。

  蜡烛亮了,内dòng里一块钟rǔ石上端坐着一个女人。

  她身穿淡蓝色僧服,手里握着一支小手枪。这个女人三十五六岁,秀丽的脸庞上泛着一双凶狠却美丽的大眼睛,面容白皙秀气。

  这个女人就是白薇。

  “想不到吧?老同学,咱们又见面了!”

  白薇也认出了龙飞,端着手枪紧紧bī来。

  “把你身上的手铐拿出来,自己把自己铐上!”白薇大声叫着。

  龙飞双眼喷着怒火,紧紧盯着白薇的眼睛。

  龙飞转到了钟rǔ石前,白薇转到了dòng口。这时猛见dòng口有个人影一晃,一根树于伸了进来,将白薇捅了个趔趄。

  枪响了,子弹擦着龙飞的肩膀she到dòng壁上。龙飞趁势朝前迈了几步,一拳将白薇击昏。

  清洁法师面容严峻走了进来。

  “谢谢你!”龙飞激动地叫着,掏出手铐铐住了白薇,并拔出了她嘴里含毒的假牙。

  原来清洁法师见龙飞深夜去千佛dòng,恐他凶多吉少,于是抄了一根树gān也星星火火地追了来,正见白薇用枪威bī龙飞,于是用树gān捅击白薇,使龙飞脱险。

  两个人把白薇拖出了千佛dòng……

  白薇悠悠醒转,见已被擒获,将牙一咬,假牙已卸,她苦笑一声,凄苦地说:“老同学,你gān得真漂亮,叫我yù生不得,yù死不得,活受罪!”

  龙飞淡淡一笑:“白薇小姐,我们留着你还有用哩!”

  龙飞押着白薇朝台怀镇走去,走了一段,龙飞回头一瞧,清洁法师不见了,不知何时她已遁进山林……

  台怀镇的夜,梦一般的美。

  微风挟着野糙与薄荷的香味,把树林chuī得有如涟波dàng漾。那些绿糙、翠树、寺庙都陶醉在皎皎月下。原野又发出清新、cháo湿的泥土气息。

  龙飞押着白薇继续朝前走。

  白薇戴着手铐,慢慢地走着,像是满腹心事。

  “老同学,这些年你过得好吗?”白薇的声音,柔柔的,充满了关切。

  “老同学是老同学,可我们是两个阶级战壕里的人,你是国民党,我是共产党!”龙飞平端着手枪,警觉地望着她。

  “没有永久的敌人,也没有永久的朋友。”白薇的脚步慢了下来。

  “在这花前月下,清凉世界,你不觉得很有诗意吗?”白薇的声音,柔媚动人。

  “树yù静而风不止。”龙飞淡淡地说。

  白薇发出一阵笑,这笑声在这沉静的深夜,有些显得恐怖。

  白薇不走了,停在那里。

  龙飞催促道:“快走,别磨蹭!”

  白薇发出一阵笑声:“小飞,你不觉得,在火药味以外,生活里还有许多美好的东西吗?”

  龙飞道:“我们是两股道上跑的车,你是资产阶级的小姐,我是无产阶级的战士。”

  白薇叹了一口气:“老同学,我们毕竟还有一段恋qíng,你就一点也不留恋我吗?”

  龙飞冷冷地说:“你那是单相思!你选择了自绝于人民的道路,现又落入人民的法网,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白薇长吁了一口气:“你受共产主义影响太深了。”

  白薇蹲了下来。

  龙飞喝道:“你不要耍赖!”

  “资产阶级也要大小便呀!”白薇神经质地大笑。

  龙飞转过身说:“那我回避一下。”

  “你还铐着我呢!”白薇生气地叫道。

  龙飞道:“好,我暂时把手铐下了,我可告诉你,你要逃跑,我可就开枪了!”

  白薇双手脱离了手铐,感到一阵轻松。

  “有手纸吗?”

  “你要大便?”

  “当然。”

  龙飞从兜里摸出手纸,递给她。

  “还是老同学好。”

  白薇走到一个土丘后,朝龙飞递了一个飞吻。

  “你可离远点,资产阶级的屎比无产阶级的臭。对了,还要耐心点,我可便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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