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江律,你这个懦夫。”韶华冷冷地开口,“我是yīn险毒辣,是机关算尽,但我敢去追求一切哪怕不属于我的东西--你敢吗?”
“我,我怎么不敢--”江律怒瞪着他,象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愕然住口--
“你一直在利用柳小梅的感qíng查韶家的底,我姐姐单纯,你以为我也象她那样么?利用一个女人,你算什么东西!”
“住口!不许再说了!”不!他不会知道,不该知道!
“你根本不敢去喜欢一个和你一起长大的好兄弟,故意装做不知道还摆出一副照顾人的姿态,没胆子争取又舍不得放弃,你这个没用的孬种!”
韶华说完,现场有片刻死一般的宁静。程成不可置信地看着江律,象在看一个全然陌生的过客。
江律他一直都知道,他对他的感qíng--只是恐惧,恐惧这段禁忌之恋的毁灭xing的打击,所以他一次又一次地推开他,一次又一次地再拉回来,放不开,割不断,却自欺欺人地以为…他们依然是兄弟。
他们之间,有什么东西碎了,化作飞灰,再没有圆满的可能。
而韶华一早就看透了江律的感qíng,但他选择不说,选择欺骗,为了得到程成。他只是为了争取时间把江律从程成身边彻底地推开,才故意造成两个人之间不可弥合的误会,是到如今,他又选择残忍地揭穿这一切,心痛十分也必要他承受五分…果然…是韶华的手段。
程成忽然放声大笑起来,他程成何德何能,何德何能遇到这两个男人!他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着,仿佛听到这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他依然铐在chuáng头柱上的手腕由于大幅度的动作,而擦出一道绝色的伤口,兀自血流不止,一如他此刻心境。
“程成…”江律和韶华同时惊叫一声,江律首先窜了上去,摸出钥匙想为他解开手铐。程成推开他,用另一只手擦去了笑出来的一点泪光:“我当初问你…是不是爱柳小梅,你是怎么回答的?”
“你说…她这样的女孩儿…谁都会爱。”程成摇摇头,“却原来也不过是利用--你,你比兰宇凡又好到哪去?!”
江律呆在原地,双手渐渐地紧握:“不是的,程成,不是的!我知道你和江律在一起之后,我…我有想过成全的--所以我对你说我和小梅在一起,我也想叫自己死心--但是--但是每一次看见你们俩在一起,我就抑制不住--生气--”
“你未免也太伟大了吧?”韶华依然坐在地上,冷冷地嘲弄地笑:“一个分明是怕面对家人面对社会而隐藏自己xing向连爱一个人都没胆子爱的孬种,要自己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闭嘴!”江律气急败坏地搡了他一下,他懂个屁!他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要什么有什么,他能体会到他这样微末的人一步一步地爬上来有多么艰辛么?他付出多少努力才有今天的成就,他…他能轻易放弃一切,告诉他的家人朋友,他是一个为社会所不容的同xing恋?!他能让程成的母亲,姐姐知道,他们心目中永远能照顾程成的稳重男人,不过是对他别有企图的变态?!韶华说的对,没有爱,不会有人愿意这样跟着他,护着他;但是他又说错了,他其实一直都不敢相信程成对他的感qíng和他的一样,他以为他的依赖他的笑闹,只是因为他是他最靠的住的…兄弟,而已。直到韶华的出现,他终于第一次猛然惊觉,这个一直被他纳入羽翼下的男人,有他自己的爱恨qíng仇,他与他,有着一样的感qíng--然而…太迟了。
程成已经背对着他,走到了他触手难及的遥远彼岸。
如果他能早说,或许事qíng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够了…够了。”程成觉得今晚简直是一场连续不断的噩梦,他受够了,该清醒了。他摸过钥匙想cha进手铐里,却哆嗦着对不准琐孔,江律包住他的手,为他开了手铐,程成推开他,踉跄着向外走去--
“程成!”江律一把拖住他的手,声音因为壓抑着内心的惊涛骇làng以至哽咽,“对不起…别走!”
程成挣开手,目光在眼前这两个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之间游移来去,当日种的因,合该今日收这果,他该怨谁,能怨谁。
“放心,我不走,不能走。”程成终于逐渐地平静下来,“至少在这起案子结束之前。”
江律愣了一下,急忙点头,至少--至少他还愿意同他说话共事。
“王婧还是不肯…指证兰宇凡。”江律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而且,我收到消息,兰宇凡会在明天早上提早离开中国--我们,没时间了。”
“他的签证不是还有十天才走么?”程成诧异地问道,几乎是同时,韶华也忽然开口:“你是从哪得来的消息?”
程成看向韶华,他站起身子,擦去唇边的血迹:“不是我…我没那么厉害能改美国签证--”他顿了顿,似乎在回想什么。的确,他与兰宇凡的相逢太过戏剧化,在他收到兰云若死讯的第二个月,兰宇凡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是怎么进城,怎么找到他的,兰宇凡从来没有解释过半句。
而他为什么要杀冯嘉富,为什么要以王婧为杀人工具,为什么他杀人要采用断头割喉的办法。
他想着那个挂着笑容亲热地喊着他“韶华哥”的英俊男孩,忽然不寒而栗--不是没有疑点的,只是他沉浸在失去兰云若的悲痛中,对这个唯一有兰家血脉的男人,几乎是掏心挖肺地信任。
程成和江律也都沉默了,他们仿佛正置身于一个谎言与yīn谋织就的网中,全身被剧毒的蛛丝缠绕束缚,只能静待着结网的蜘蛛好整以暇地将他们剥皮拆骨--
而究竟,谁是那布网的蜘蛛。
江律的眼神略过韶华,又很快地移开,叹了一声才开口道:“我还挖到了一些资料,你们看看,是不是能看出点什么。”
资料打开,第一页赫然写着“龙华地产案”。
韶华对这个名字简直太熟悉了,这单地产生意抢在农村土地政策改革之前低买高卖,为韶氏一转手就赚进了数十亿元,也就是这单案子后,他的父亲,韶正初退居二线,将他从美国召回,接手韶氏。
然而,这也是冯嘉富作为承建商与韶正初的第一次合作。
第21章
提起手上的行李箱,兰宇凡没有回头再看一眼。很快,他就能离开这个生他养他却折磨他一生的地方。
他很快,就要去那个传说中的人间天堂,永不回首--只要有钱,你就能在美国做个人上人,没有人再看不起他,没有人还能再侮rǔ他。
按了按口袋中三十万美圆的支票,兰宇凡发动了车子,朝机场开去。
窗外的景色飞速向后倒去,直到成为模糊不清的两道白线,再也看不真切了。
都说故土难离,可他,没有故土。
在他的印象中,那个贫瘠的村庄里只有唯唯诺诺委曲求全的母亲,以及似乎永远对他怒目而视甚至拳打脚踢的父亲。他从来就不明白,看上去温文尔雅的父亲为什么独独对他没有半分慈爱之心。后来,他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哥哥,远在美国,父亲提起他,总会有难得的几分笑容,似乎只有那个男孩,才是他的亲生儿子。而他,这个连字都不识的土包子对他而言连用人都不如。他第一次对他的父亲这么说的时候,换来这辈子都忘不掉的毒打,若不是母亲下地种田回来,哭着扑到他身上替他挡去了大半的棍棒,只怕他早已经死了。那一晚他流gān了泪,喊哑了嗓,他的父亲也没有停止他疯狂而不知所云的报复。从此之后,他不再流泪了,他只是憎恨,憎恨他父亲,憎恨他逃到美国享尽荣华的哥哥,凭什么他要在这个破村子里伺候一个废人一生一世?!他的父亲在之后的几年里身体越发差了,常常咳血,母亲为了攒钱给他看病,去了新建的水库做搬运工,十天半个月才能回家一次,每次回来都把拿命换来的辛苦钱jiāo给他,一再地嘱咐:好好照顾你爹。他望着母亲过早佝偻的背影想,他不要一辈子,都象可怜又可悲的母亲一样困在这穷山恶水。兰祥和终于病倒了,一声咳的比一声撕心裂肺,但兰宇凡就静静地在旁看着这个不住蠕动着的男人一口一口地咯血,而不给他端来一点药。他父亲咽气的时候,眼都还是不甘心地睁大着,蜷缩着手指牢牢地纠住兰宇凡褪色的衣摆,似乎还忘不了那他永远回不去的十丈软红和金粉繁华。“放心。你办不到的,我来替你办。”他还记的当时的自己,是这样说的,而后断然摔开了兰祥和的手--那一年,他十四岁。他陪着哭到晕死过去的母亲把那个男人糙糙下葬,而后,机会来了,一家大地产商忽然看中了他们村的自然生态,要买下周围近百顷的土地,承包给建筑商,盖生态别墅,那时给的价格在90年代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
然而母亲不愿意,她死也不把埋葬着兰祥和的地和自己的祖屋jiāo出去,与她而言,这就是她的天与地。当时作为承建商的冯嘉富几乎是天天来劝bī母亲卖地,可就连兰宇凡也无法说服母亲,没有多久,他母亲从水库上失足摔了下来,抬回来没两天就死了,出殡那天冯嘉富也来了送上一大笔吊唁金,不费chuī灰之力让兰宇凡在合同上签了字,而后,他问这个已经举目无亲的男孩愿意不愿意跟他进城。那时候兰宇凡几乎是感激着这个救他出苦海的“大善人”,就连他压上他的身体的时候,他也没有做任何反抗,他只是觉得恶心,男人和男人之间,为什么也要做这样的事。当然,冯嘉富只是玩玩而已,他最爱的还是他数不清的qíng妇们,他只是对那具青涩的xing征不明的身体起了一时的qíngyù。当兰宇凡逐渐发育成熟,冯嘉富就断了他一切的经济援助,他好不容易能上学能过上正常人的日子,却在一瞬间又打回原形,他在走投无路的时候,碰上了韶正初。他想,他真的该感谢这个男人,是他告诉他他母亲的死不是失足,而是冯嘉富为争地而雇人趁乱将她推下水库,而他居然还感谢了这个禽shòu整整三年!
扯了扯衬衫的领子,兰宇凡觉得久违地胸闷,幸好…这个仇,他终于报了,象切割冷冻ròu一般逐渐地,逐渐地把他的头锯下,他甚至拎起头颅来细细地观察着他怒张的双眼和长吐的舌头--他从此再不能伪善了,再不能害人了,你看,多好?
对不起他的都该死。兰详和该死,冯嘉富该死,兰云若…也该死。他至今还记得当年韶正初给他看的那张照片,他与一个少年并肩站着,“这是我的儿子。”韶正初笑着,第一次没有平日里那样慑人的表qíng,“可是已经好多年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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