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额头上不约而同渗出冷汗,赶紧退开几步,忽听身后一声shòu吼,是那几只饿急了眼的猞猁跟踪而来,打头的一只猞猁见到三人对身后没有防备,立时扑上前来,将张保庆按在爪下张开血口便咬。
二鼻子手中柴刀不够长,来不及上前救人,心里起急,想也没想,捡起地上的一坛子火药,便使劲往猞猁头上扔去。猞猁善于夜间行动,双目如电,虽是猛shòu,却生来多疑。看到黑乎乎一个东西飞过来,又嗅到浓烈的火药气息,当即腾身后纵。那个装满火药的坛子,直接撞在石壁上,砸了个粉碎,溅起一片火星,耳听“轰”的一声,霎时间硝烟弥漫。
这种土制炸药,是马匪在山里挖出的硝磺所制,很不稳定,说炸便炸,别看放的年头久了,可是炸药的威力仍在,dòng道的地势又十分狭窄,猞猁避得虽快,但它往后一躲,正好跃到火药坛子撞击石壁之处,当场炸得它血ròu模糊。此时张保庆刚站起身,只觉dòng道中裂帛般一声闷响,好像有堵无形的厚墙迎面撞来,将他往后揭了跟头,如同破面口袋似的落在地上,五脏六腑气血翻转,眼前发黑,口鼻流血,两耳嗡呜不止,辨不清东南西北。
挖金脉的dòng道并不坚固,那坛火药一炸,上方接连塌落几大块土石,二鼻子兄妹担心被活埋在其中,可塌方之处在来路上,只得拖起张保庆往dòng道深处逃。跌跌撞撞跑出几十步,见尽头有处崩裂的大窟窿,可能是解放前马匪在dòng中挖金,挖到尽头仍止不住贪心,又用土制炸药崩开了岩层,还想往深处挖,炸穿了一个更大更深的dòng窟。
张保庆意识恍惚,脑袋里嗡嗡作响,脸上又是血又是土,他使劲睁开眼,抹了抹脸上的血污,只看得见二鼻子兄妹张口说话,可什么响动也听不到。二鼻子按了按张保庆的身子,看他没有震伤脏腑,吐了两口淤血,应当不至于送命,但是跟他说什么也听不到,一脸的懵懂,估计是在dòng道中震聋了双耳,闷在那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稍稍放下心来。三个人坐在dòng窟边上气喘吁吁,下意识地往里边看了一眼,但见深处灯火通明,亮如白昼,都惊得张大了嘴,再也合不拢了。
2
马匪当年炸开的地底dòng窟,是处亿万年前形成的古dòng,不知其深几何,dòng壁有粗可合抱的溶dòng化石,盘旋向下延伸,人可以从上边绕行下去,最奇怪的是下边亮如白昼,比天上的银河还要璀璨通透,光雾流转,将他们三个人的脸都映成了青灰色。奇景虽美,却分外的诡异,让人触目惊心。
三人只看得目瞪口呆,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过了好一会儿,双眼渐渐适应了dòng窟中的环境,才看出并非鬼火,而是一个寂静无比的地下荧光湖,湖上存在大量原始发光蜉蝣,这种长尾蜉蝣形似蜻蜒,却只有一对磷翅,身子像鱼,足有一般人手掌那么长,它们拖拽着发出yīn森白光的长尾,成群地在湖面振翅徘徊,形成一团团离奇的光雾。这种长尾蜉蝣生命短暂,忽生忽死,生死只在一瞬之间,死掉的长尾蜉蝣落在水面上,身上的磷光一时不消,但是再也不动了,死去的蜉蝣一层覆着一层,几乎遮住了广阔的湖面,从高处往下看,好像是地下湖在发出荧光。
张保庆心想:“马殿臣土头陀一伙躲在山里挖金,挖出这么个古dòng,里边的地下荧光湖,更是做梦也梦不到的奇观,马殿臣大宅发生变故的那一天,似乎是yīn历四月十八跳庙破关烧替身的日子,是不是在当天挖到了这个古dòng?那些下落不明的马匪们难道是去了地下湖,下去以后再也没回来?为什么又只有土头陀一个人死在外边?”
他听不到半点声音,心里却比之前冷静得多了,这一个接一个的谜团,让他越想越是不安,比划手势对二鼻子兄妹说:“咱们走到这也该看明白了,dòng窟深处没有金脉,地下湖只有无穷的死蜉蝣,死的太多了,密密麻麻,看一眼都让人觉得头皮子发乍,那玩意儿你即便捉到活的,过不了多一会儿也会死,活不过一时三刻,要几只死蜉蝣又有何用?咱仨如今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顾不上追究那些马匪是死是活了,如果进来的dòng道没有被塌方堵死,说不定还能出去。”
二鼻子点头同意,因为他同样感到那yīn森诡异的荧光湖很是可怕,难以形容的古怪,说不出为什么怕,反正是让人觉得不能接近,他也对张保庆打手势,同时告诉菜瓜说:“dòng道中炸塌了一些泥土碎石,但是听动静,落下的土石,似乎还不足以将dòng道完全堵死,可以再捡两坛子马匪留下的炸药,吓退其余的猞猁,等到走出大宅之后,再绕天坑峭壁看看有没有出路,多半可以脱困。出去找了屯子里的人帮忙,再下来寻找马殿臣埋下的财宝不迟,那些好东西准在大宅之中。”
话说他们三个人转身要往dòng外走,却听地底发出一阵阵怪响,声似cháo涌,源源不绝,二鼻子兄妹一听到这响动,好似被什么东西攫住了魂,两眼直勾勾地转过身去,又往古dòng深处走去。
3
二鼻子兄妹听到地底传上来的怪声,那是任何人都没听过的声响,说大也不大,听在耳中却分外真切,说动听也不动听,却让人越听越想听,明知不能往古dòng深处走,可是好像让什么东西勾住了魂似的,怎么都管不住自己的两条腿,手中火把不知不觉落地熄灭,扶住石壁,一步一步往下走,意识渐渐恍惚起来。
张保庆在dòng道中震聋了双耳,听不到地底有什么响动,他和二鼻子兄妹打手势说得好好的,要找路出去,怎知那俩人一转眼又往下走,他从后拽也拽不住,以为二鼻子贪心太qiáng,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huáng河不死心,非要到地下湖近前看个究竟不可。他有心站在原地等,却没一个人留下的胆子,不得不跟下去,可是走着走着看出不对了,也不知那俩人看到什么了,眼都是直的,脸上似笑非笑,很是怪诞。
张保庆又惊又骇,dòng底哪有什么好看的东西,看不清的时候或许会觉得是荧光湖,定睛看湖面上的死蜉蝣多得惊人,看一眼身上直起jī皮疙瘩,走到近处看岂不更是疹人?
他心下发慌,转头看看四周,发现那几只猞猁进了dòng,也是直着眼往发光的地下湖走,对他们三个人恍如不见。此时荧光湖的水面一分,从深处冒出一个形状接近木芝,外形酷似耳蜗的庞然大物,外皮很像一圈圈的树纹年轮,全身沾满了长尾蜉蝣的尸体,好似有奇光异雾围绕。 吓得张保庆面如土色,一手一个拦腰抱住二鼻子兄妹,拼命往后拽,那俩人却只顾往前走,他连二鼻子一个人也抱不住,何况还有个菜瓜,不但拦不住这两个人,反而被往前拖去。但是如此一来,二鼻子兄妹往前走的脚步也放缓了,正当他们三个人相持在一处较劲之际,那几只猞猁从身边过去,顺从地任那巨怪一一吞下,竟没有半分反抗挣扎的余地,有如食人糙吃蝼蚁。
荧光湖中这个形如木芝巨耳的庞然大物,古代佛经里称之为“地耳”,与“地听”等同。一旦听到它所发出的声响,人们都会以为走进了光怪陆离的幻境,实则它吃人不吐骨头,半是植物半是生物,无知也无识,一到深夜,它就用声波吸引别的东西加以吞噬,平时吃地下湖中大量的蜉蝣尸体为生。当年马殿臣带领手下和全家老小,隐居在天坑里躲避官军,意外发现一条金脉,怎知挖穿了更深处的一个大dòng窟,那一年yīn历四月十八,赶上马殿臣准备给他儿子烧替身祈福免灾的日子,扎好了纸人摆好了供品,结果到了半夜,大宅中的人不分男女老少,全让荧光湖里的怪声引上了死路,只有那个又聋又哑的土头陀幸免于难,但是土头陀目睹众人一个个走到地底送死,却不知是什么原因,出于迷信思想,还当是鬼神作祟,绝望和惊恐之余,在堂屋里开枪自尽。
张保庆意外地在dòng道中震聋了双耳,没被地底的怪声吸引,他想到大宅中只有土头陀的死尸,自己也听不见声音了,醒悟过来荧光湖中那个木芝巨耳似的古怪植物,可能是用声音当作诱饵,他忙抓起一把湖边的淤泥,堵住二鼻子兄妹的耳朵,那俩人恍恍‘隐惚好像走进一片奇妙的光雾当中,突然被堵住双耳,看到眼前的恐怖真相,均是惊得魂不附体。三个人回过神来,没命般地往外逃,此刻荧光湖中的地耳也追了过来。
4
三个人一路逃到崩裂的dòng口,此时听不到响动,前路也是一片漆黑,但是岩壁颤动,显然是那个庞然巨物从地下湖中追来了,他们哪还有胆子转头去看,到了这会,个个都是惊弓之鸟,恨爹娘只生了两条腿。张保庆身上还有备用的火把,摸出两根点上,从来路往外跑,二鼻子顺手扔出一根火把,投在堆积的火药坛子上,引爆了马匪崩山所用的炸药。
解放前的土炸药,虽然不能跟现在的烈xing炸药相比,那也将dòng道炸塌了一大段,而且这条漫长的dòng道打在地脉上,引起了一连串的塌方,dòng口的大屋都跟着往下沉陷,荧光湖也被塌方落下的土石,完全埋在了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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