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楠竹冲了过来,手里握着那把水果刀。
扑哧一声,水果刀刺入了汐朔的胸口,那女人的身体软了下去,大量的血液喷涌出来。
黑色的。
黑色的血液。
真的是黑色的。
真的杀了人了。
我抬起头来,却发现楠竹正目瞪口呆地看着窗外,眼睛和嘴巴形成了三个因为恐惧而十分夸张的圆圈。
四、【楠竹】
我想我没看错,刚才窗口那里站了一个人。只是我没看清那是谁,但是同样qiáng烈的窥视感,与前些天我偷东西时感受到的一模一样。
一股qiáng烈的,神秘的恐惧猛地握紧了我的心脏,我大口呼吸着,拉起阿和就疯狂地冲了出去,我们一直跑,一直一直跑,直到我感觉喉间充满了血腥的气息,才停住了脚步。
定下神来之后,我发现我已经回到了自家门口,阿和跟在我后面,同样是上气不接下气。
我的意识陷入了朦胧的迷离状态,总感觉好像还忘记什么重要的事。
我一转眼,和阿和的目光相接。
那双漂亮而纯净的黑眼睛,像没有星星的宇宙。
对了,是水果刀。我把水果刀落在汐朔家了,更确切地说,是落在了她的胸口没拔出来!不过水果刀上没有我的指纹,应该不会有问题的,我这般安慰着自己。感觉到了阿和疑惑的目光,我慌忙冲他挤出一个笑容,故作镇定地说道:“没事,没事,刚才只是太害怕了。”
我杀了人,但是我对此毫无内疚之意,只有担心被揭穿的恐惧。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开始疯狂地关注新闻,汐朔遇害的事qíng很快就被媒体翻了出来。
“遇害者是一位女高中生……”没错。
“经法医初步断定,凶器是水果刀……”还用你断定吗?不就cha在那里吗?
“受害者身上有多个被水果刀刺穿的伤口……”不过我只刺了一刀而已。
“犯案现场没有找到凶器……”
我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起来。
一定有人目击了那场谋杀,但是他这么做是什么用意?
未知的命运,像一张巫婆的大嘴,黑dòngdòng,散发着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恶臭。我战战兢兢地等待着一切可能到来的打击,却什么也没等来,汐朔的死亡,像一块石头落进一潭死水,咚地激起一片水花,便再没了动静。
我只是等来了她的葬礼,我亦只是抱着复仇成功的心态去参加,我想好好地看一看她可怜的尸体。
汐朔的葬礼上我见到了几个和汐朔要好的女同学,大家都红着眼睛,一副悲伤的模样,我可是无论如何也挤不出半滴眼泪的,当然我也懒得挤。在念悼词的时候,我无聊地四下打量着,没想到却看到了阿原,而他旁边的中年男子……似乎是他的父亲,我在家长会上偶然看见过一次,因为对阿原很介意,所以对他的父亲也是印象深刻。
这父子二人全是一副面色铁青的样子。
且不说阿原平时很讨厌汐朔,没理由面色铁青成这样,更奇怪的是参加同学的葬礼,会请自己的父亲也过去吗?怎么想都觉得怪怪的。不过我没办法抓住阿原问上一番,况且,心头压着更多难以消化的重担,也懒得去想这件事。反正人都死了。
我在惴惴不安中过着日子,但是渐渐地,一个多月过去了,案qíng的调查陷入了胶着状态,不可抑制的,我放松了警惕。
杀人什么的,也就那么回事。
一切的障碍都排除了,我做了这么多,只是为了一个人。
辗转反侧地度过了许多个夜晚之后,我决定就算被瞧不起,就算被唾骂,就算这段感qíng再无望、再惊世骇俗,我至少也希望能够让他明白。
“阿原,能来一下吗?”放学后,我悄悄跟在阿原后面,心里激烈地jiāo战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追到他身后。
“啊,老师好,有什么事?”阿原回过头,水亮的一双眼睛微微弯起来。
我们沿着人行道走着,两旁的行人不多,我想了想,终于开口了。
“其实,我有一件事,想了很久,不知道怎么说,也许你会吓一跳……”我十分慌乱,语无轮次。
阿原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停下了脚步,定定地望着我,突然绽开一个微笑,那笑容与平日不一样。
那一个细微的弧度,好像在随着他嘴唇的翕动,不断地延展着,扭曲,盘旋,形成一只巨大的黑色旋涡,轻而易举地将我吸了进去。
“老师,你好笨哦。
“怎么会把凶器留在现场?
“当时汐朔根本没死,你知道吗?
“你知道是谁补了那么多刀吗?”
阿原笑意盈盈地,语气轻柔地说道:“就是我啊。”
五、【阿原】
如果有人问我,世界上最令我厌恶的人是谁。
我会毫不迟疑地告诉他,是汐朔。
她是我的姐姐,同父异母的亲姐姐,她随母亲姓。
从小我就知道汐朔母女的存在,这在我们家根本就不是个秘密。我们的父亲掌管着一个庞大的商业集团,在外面欠下了许多风流债,汐朔母女便是其中之一,但离开父亲便举步维艰的母亲,对此根本说不上半句话。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的记忆中便充满了忧愁与母亲的泪水。
可是汐朔母女,却过着完全相反的生活。
她们母女二人每个月拿着靠欺骗与装可怜从父亲那里争取来的高额生活费,过着奢侈且毫无廉耻的生活。在qíng妇的眼中,尊严不是尊严。而在舍弃尊严的同时,人便也舍弃了许多痛苦。在我眼中,汐朔母女远远比我们过得快乐,而清白无辜的我们,却承受着本该由她们承受的罪孽,和心灵上的痛苦。
我从小便疯狂地,憎恨着她们。不仅是那个qíng妇,还有她虚伪的女儿,汐朔。
她是那么善于伪装,善于博取父亲的同qíng,她对我们家的每个人都彬彬有礼到懦弱的程度,永远不轻易开口,永远带着弱质的微笑瑟缩在角落中,永远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私生女这张本来象征着耻rǔ的标签却被她运用得出神入化。
这两个糟糕透顶的烂女人几乎令我开始仇视起世界上所有的雌xing生物,而且开始厌世,我不打算结婚,也不打算要小孩,因为自己一时的快乐而把一个无辜的生命带到这个肮脏的世界上是多么不负责的事qíng。
而我的高中,则更是一场噩梦。
汐朔不知从哪打探到我的中考志愿,和我填报了同样的学校,而且偏巧分到了一个班。
“你甩不掉我的。”她只有在我面前,才会撕掉伪善的面具。
“滚。”我说。
“我们的父亲说了,他死了之后,家产也会分给我和妈妈。”
“滚!”
“不要这样嘛,我们是亲姐弟呀,要彼此爱护才行。”汐朔笑意盈盈。
但我知道,她哭不是真哭,笑不是真笑。
她是一只缠绕在大树上的细藤,无耻地攀附着我们,疯狂地吸取着原本属于我的养料,还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我想她死,想了很久了。
想到脑袋都发痛了。
为什么我会发现那个叫楠竹的美术老师杀了汐朔?
因为我家就住在她家隔壁。
因为我们是姐弟。
六、【楠竹】
听完了阿原的讲述,我呆立在原地,惊讶又心痛得不能言语。
正在我彷徨不知所措时,阿原突然问道:“那天帮你杀汐朔的家伙,还是一并结果掉比较稳妥吧。”
“你是说阿和?”
“也不要太小看那些警察啊,证据这种东西,自然是销毁得越彻底越好。”
我看着阿原的眼睛,身体打起颤来,他真的是个不可轻视的小恶魔,恐怕比我还糟糕几分。
我犹豫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杀死阿和的那一天,天空很蓝,几缕温柔的云丝浮dàng在大树丛密的枝条尖端。
我只是把阿和叫出来,牵着他来到学校附近的小树林,阿原也等在那里。
我喂阿和吃了一块沾了老鼠药的ròu。
很快地,阿和就不动弹了。
“对了,老师你那时偷她的东西,是为了发泄吗?”
原来那天窥视着我的人是阿原。
“不……我只是想用有她味道的物品来训练阿和。”我蹲下身来,抚摸着阿和雪白的毛,想着它对我忠心耿耿的傻傻的样子,心里终究是有些不忍的。“啊,我妈妈发现阿和不见了一定会超难受的,我们养了它三年哪。我妈妈还总管它叫儿子,哈,但是也真没办法。”
阿和是一条漂亮的大狗,真的是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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