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飞握枪在手,喝道:“举起手来!”
叶枫扔下白薇,用脚勾起一只椅子,击碎了台灯。
屋内顿时一片漆黑。
龙飞冲上前去,只见一个白乎乎的东西闪进里屋。
紧接着一道亮光闪过。
龙飞下意识一躲,他身后的一个公安人员应声倒下。
龙飞知道叶枫使用的是无声手枪,他一纵身,跃到里面。只见叶枫正越窗逃跑。
又是一道亮光龙飞躲过那道亮光,冲到窗前。
叶枫一脚踹来,龙飞又躲过,趁势揪住叶枫的衬衣。叶枫一扬手……
龙飞一拳打飞叶枫的无声手枪
叶枫跳出窗外。龙飞也跳出窗外。
后院内也是浓荫蔽日,静得出奇,叶枫不见了踪影。
龙飞仔细端详这座后院,北屋有三间房子,两侧是围墙。一棵古老的法国梧桐树矗立一侧,树gān粗得用双臂才能合拢。
龙飞叫道:“叶枫,你逃不掉了,快出来吧!”
死一般的寂静。
龙飞朝正房走去,推开门,原来是书房,里面密密匝匝放着几排书橱。这时,他听到树后有沉重的喘息声。龙飞当即做出判断,叶枫就藏在树后。
龙飞一转身,两把飞刀明晃晃朝他掷来。他一猫腰,闪过飞刀。
叶枫猛地从树后门出,飞起一脚,向龙飞踢来。
龙飞一闪身,用双手拽住对方的脚,又飞脚去勾对方的另一只脚。
叶枫倒下了,嘭的一声,有如庞然大物落地的声音。龙飞上前死死按住他。
叶枫头一歪,口吐鲜血,没了气息。
院门外传来汽车发动的引擎声。龙飞飞身上墙,正见有人驾驶红色的警车横冲直撞,飞驰而去。
有人叫道:“特务逃跑了!”
“砰,砰,砰,”几位公安人员朝那辆车连连开枪。
龙飞叫道:“不要开枪,抓活的!”
“砰,砰,”又是两声枪响。
龙飞埋怨道:“怎么搞的?”
一位公安人员叫道:“是特务放的枪。”
龙飞飞快地钻入另一辆警车,去追那辆警车。
白薇开车朝西疯狂遁去,龙飞驾车紧追不舍。
白薇犹如一头困shòu,赤身luǒ体地坐在冰凉的车座上,此时心绪纷乱,万念俱灰。
汽车疯狂地穿街过市,冲向西方。龙飞的车警笛长鸣,似离弦的箭。
白薇的车似惊弓之马,惊惶失措,东躲西歪……
她的眼前一片光怪陆离,橘huáng色、金粉色、铅灰色……各种图案jiāo织纵横,一会儿是父亲白敬斋的脸庞,一会儿是梅花落缤纷纷;一会儿是南京紫金山梅花党部悬挂的青天白日旗,一会儿又是重庆废弃教堂的十字架……
忽然,她的眼前呈现出一片血色。她苦心孤诣,在大陆潜藏了十几年,十几年的风风雨雨,晨钟暮鼓。凄风苦雨,好历尽风霜,饱尝世态炎凉。姐姐白蔷、妹妹白蕾在灯红酒绿,歌舞融融的环境里度过青chūn,而自己却饱受煎熬,忍受着清贫,默默地度过自己的青chūn。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曾几何时,她qiáng吞苦酒,借酒浇愁,然而愁上加愁,平添几许惆怅,白了几丝乌鬓。chūn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为谁妍?
白薇在恍惚中,发觉已驾车进入西山,来到一个断崖边。她叹了一口气,将车停住,飘然回首,龙飞的车嘎然而止。
白薇百般无奈,想找点什么能够遮挡赤身的东西,茫然四顾,大失所望。她缓缓走下汽车,往前走了几步,已经走到悬崖边。
她想,这里或许就是自己的墓地,或许就是自己的花冢。
第一章 一下江南(10)
夜空开始发亮了,一道亮光,上边泛翠色,下边呈粉红色,最后成为一道金红色的光,并且越扩越大。在山边的晨曦中,有一颗黯淡的星星,好像是从这黑暗的山谷里飞出来的灵魂。原野打着寒噤,被薄雾吐出来一层层金粉色的气雾包裹着,耸立在背后山峦,依然半含着余睡未足的惺忪之态,几处深谷涌出的白色晨霞,不住向山脚下滚动回dàng。
白薇神色俨然,站立崖边。她一丝不挂,jīng赤条条,似一尊雕饰图案的玉像。
龙飞走下汽车,缓缓走近她。
“老同学,想不到咱们在这里相会……”龙飞的语调里充满了戏谑。
白薇苦笑着:“也想不到咱们的见面是竟是这么一种景观,难堪吧?可惜,咱们虽是同窗,但不是同路;遗憾,终生之憾……”
龙飞双目炯炯,说:“有句话: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我罪孽深重,共产党是不会放过我的。”
她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己美丽的胴体,又说,“人生是一本太仓促的书,翻烂了,还是仓促……”
她一字一顿地说着,充满了凄凉之感。
“心灵是自己的地方,在那里可以把地狱变成天堂,也可以把天堂变成地狱。”龙飞说。
白薇轻轻拢了一下柔发:“过去,不是一个可以甩得掉的包袱。”
她喃喃自语着:“永别了,这残缺的人生。毕竟还有那么一点点误解的甜蜜的回忆……来生,我再做一个好女人吧——”
说完,她凄然一笑,纵身从悬崖跃下,她就像一朵金色的梅花,飘然而落。
去年白薇在北京西山跳崖后,落在一株参天槐树上,当时她摔昏了过去;醒来时躺在一个cháo湿的土炕上,那是一间简陋的糙屋。
一个相貌丑陋的老年男人怔怔地望着她。
“你是谁?!”白薇呼地爬起身来。
那老人咧开贴满huáng牙的大嘴,说:“别怕,我是护林员。”
“这是什么地方?”白薇见自己身上盖着一条脏兮兮满是补丁的被子,一股酸臭味呛得她耸了耸鼻子。
她想移开这条浸透了男人汗臭和体臭的被子,但是当她看到自己满是伤痕的胴体时,那只移被子的手不由得停住了。
她俯下身见到了自己孤零零两只雪白可怜的奶子,不由脸上飞红,慌忙挽起两条胳膊遮住了它。
那老人往后移了移身子,说道:“妹妹,别怕,这深山老林非常安全,不会有人伤害你,我是从老远的地方才把你背到这个地方的。”老人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
“这是什么地方?”白薇又一次问道。
“已经属于河北地界了,可惜没有什么药,我是熬糙药为你治疗伤口的。姑娘,有什么想不开的,非得跳崖。那天一大早,我正在那里采药,看到你像一只鸟飞了下来,落在一棵老槐树上。你身上怎么挂满了梅花?”
白薇没有回答他,仔细想着跳崖前的qíng景:
她似乎看到老同学龙飞站在崖头上,端着手枪,黑乎乎的枪口对准了她的胴体……她鼻子一酸,qiáng忍着把眼泪咽回了肚里。
白薇的目光又落在看林老人的脸上,这张刻满皱纹饱经风霜的脸,就像一块树皮。
斑驳的老树皮。
“这里就你一个人?”
老人叹了一口气:“唉,家庭成份不好,我被定为逃亡地主,娶不上媳妇,于是申请到深山里当了护林员。”
“这是燕山山脉?”
老人点点头:“是太行山的余脉,往东翻过几道山就是北京西山。”
“那你吃什么?”
“我在山后种了一片庄稼地和菜地,还有果树,每个月我出一趟山,用粮食换点油、盐等。”
白薇望见了炕桌上的油灯。“这山里肯定不通电了。”
老人说:“有油灯,天一擦黑就上炕了。”
白薇又问:“渴了喝什么?”
老人磕打磕打烟袋:“喝山里的泉水,比城里的自来水好喝多了。”
第一章 一下江南(11)
白薇说:“你可别吸烟,我可烦烟叶子了。”
老人挤出了一丝笑容,露出了huáng色的板牙。“那我就不抽了,一个人,烦,吸烟解闷。”他闷声闷气地说。
白薇听着,担心地问:“这里真的不会有其他人来吗?”
老人肯定地点了点头:“不会,山连山、山套山,连路都没有。”
白薇听到这里,反而感到惊悚,深山老林杳无人迹,一个丑陋潦倒的老人,一个处于饥饿状态的男人。
老人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说:“真实我不老,只有五十岁,gān什么都提不起神来。唉!”他问道:“要不要让我给你的家属捎个信?”
白薇连忙摇头道:“不用,家里没人了。”
老人感到愕然:“那你……”
白薇面有怒色,厉声道:“该你打听的打听,不该打听的你不要打听!”
老人不言语了,像个小孩子一样搓弄着衣服。
白薇说:“你叫什么名字?我还是要感谢你,因为你救了我的命……”
老人小声道:“我叫臭子,从小村里人都这么叫我。我爹被农民打死了,娘嫁了人,远走高飞了。”
“臭子?”白薇听了,险些笑出声来。
“臭子,能不能给我找一身衣服?”白薇身体一动,露出了双rǔ的红晕。
臭子见了,眼睛一亮,心头一热,他从来没见过这样天仙一般的女人,又是jīng赤条条,一丝不挂。当他从树丛上把她抱下来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仿佛抱着一件希罕jīng美的艺术品,这艺术品软软温温的,玲珑剔透,晶莹透亮。他背着这件艺术品,在山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此qíng此景,与其说是山路崎岖逶迤,不如说是心cháo澎湃浑身颤抖。
臭子从一个破木柜里找出一身洗得gān净的布衣布裤,恭恭敬敬地递到白薇面前。
白薇对他说:“你先出去吧,我穿衣服。”
臭子唯唯诺诺,退了出去。
白薇掀开被子,把门关好,换上了衣服。这衣服有些cháo湿,穿上不太合适,但白薇总算松了口气,她不再为一丝不挂bào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而羞涩。
白薇在屋内转悠着,透过窗户,她看到远山如黛,云雾缭绕,虽是初秋,由于海拔较高,还是感觉有阵阵的寒气袭来。
白薇推开门,来到屋外,她看到云团在脚下穿行,野树缠藤,芳糙碎花,空气非常清新。
一股玉米的清香从屋后飘来。白薇寻味而去,只见屋后有个柴锅,臭子趴在锅前添着柴火,他正在烙玉米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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