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这个村子里怪事迭出,绝然不是巧合,如今再找什么平安无事的理由,那便是自欺欺人了,看来是我们迷路之后,走进了早已消失在几十年前的“绳村”,接下来一定会发生更加难以置信的事qíng,留下来住宿也许有危险,然而天色已黑,四周雾气又大,门口还有那条黑狗守着,根本不可能逃出村子,实在是进退两难。
我心中接连转了几个念头,也是无法可想,只好对老齐说:“既然暂时无法离开,唯有先留在屋里,把门用木棍死死顶住,不等天亮雾散,谁在外叫门也不给开。”说完捧起油灯,把顶门的杠子和木闩重新检查了一遍。
老齐见状说道:“是不是有点不必要的紧张?村里要真有什么鬼怪,早把咱们仨当点心吃了,哪还等得到现在?这漫漫长夜最是难熬,不如接着睡上一会儿……”说着话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随后就想躺下睡觉。
这时丽莎听到隔壁屋中有细微响动传来,低声惊呼道:“小张师傅,还有老鼠!”
我一时走神,没留意到隔壁有动静,以为是她听错了,便随口说道:“有几只老鼠倒没什么,可以把老齐那两只汗脚上的臭袜子扒下来,塞到墙壁下的fèng隙里,那些老鼠就过不来了。”
老齐平时很懂得体谅别人,知道自己有汗脚,因此衣服和鞋子都没脱,直接盖了被躺在地铺上,听到我说的话,闭着眼嘟囔道:“只怕咱这袜子呛不死老鼠,却把你们两个都呛坏了。”
此刻万籁俱寂,我正打算同老齐说话,要想个法子阻止鼠辈进屋骚扰,忽听旁边那间屋里发出“吱扭、吱扭”的怪响,虽然隔着墙壁听不真切,但的确是有些动静,也不像鼠辈触物之声,那声音断断续续,时有时无,夜深人静之际听在耳中,让人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我暗自奇怪:“村头饭馆前后两进,中间隔着个小院,后面并排三间长屋,皆是无人居住,经营饭馆的村妇只说左边和中间两间可以住人,既然右边那间也是空屋,为什么不能住人?是不是那屋里有什么东西?”
这三间房屋原本贯通,当中砌了两道墙壁间隔开来,壁上凿有窗口般的窟窿,周围被油灯熏得黢黑,大小刚好能钻过脑袋,所以两边的屋子里有什么响动,我们在这也能听到声音,老齐同样听到动静从地铺上坐起,这次睡意彻底没了,满脸疑惑地问道:“那是什么声音……隔壁不是没人吗?”
我不知又是什么东西作怪,先把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下,示意老齐和丽莎尽量不要出声,然后蹑手蹑足摸到墙边,慢慢凑到dòng口往隔壁张望。
右边那间也是没人住的空屋,同样打着半截土炕,几乎占去了房屋的一半,一盏昏暗的油灯摆在dòng中,所谓灯下黑,墙底下和土炕远端,都是照不到的死角,即便托着把脑袋探过去,也是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而那若有若无的怪声,正是从土炕下的角落里传来。
我经常在晚上跑车,身边一直备着个便携手电筒,当即摸出来打开,对着隔壁漆黑的角落照过去,只见屋子里有个小孩的背影轮廓,正坐在墙角的木头板凳上。
老齐和丽莎忍不住好奇,跟我挤在墙边一同窥视,而隔壁屋中的那个孩子,似乎感觉到了手电筒的光束,突然在黑暗中转过脸来。
我们三人不看则可,面对面只看这一眼,吓得心脏几乎都从嘴里跳将出来,因为那孩子肥头方面,涂着腮红也遮掩不住死人般苍白的脸色,长相穿着与摆在村前招鬼的纸人是一模一样。
◎ 孩子
我们之前在村前野地里,看到一个纸扎的孩童,乡下风俗迷信,称此为“还魂纸”,人生在世,免不了生老病死,唯独小孩夭折最令爹娘痛心,以前有这么个习俗,如果谁家的孩子意外死掉,爹娘舍不得这个小孩,不知那孩子在yīn间过得怎样,几时能再投胎,便将此子生前模样糊成纸人,写好生辰八字,等忌日那天摆在村口,招那小鬼回来托梦。
村前那个纸人形态惟妙惟肖,虽然仅是纸糊彩绘,但做得极为生动传神,我们一看隔壁屋的这个孩子,竟似那“还魂纸”活转过来一般,不禁毛发森竖,心跳骤然加剧。
我想这件事其实很简单,这小鬼应该是老板娘家的孩子,大概很早之前夭折,老板娘按旧时风俗扎了“还魂纸”,把小鬼从下面招了上来,而隔壁这间空屋,多半是小鬼在世时住过的地方,只是深更半夜看见鬼,让人如何不怕?
那孩子转过脸来,被电筒光束一照,有形无影,脸色犹如白纸,神qíng愁惨无边,所谓“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那小鬼发现我们在隔壁看它,也受了很大的惊吓,在手电筒摇动不定的光束中,身形迅速变得模糊,转眼消失不见了。
我们三人在墙壁窟窿处呆若木jī,半晌才缓过神来,拿手电筒照遍了对面空屋的各个角落,再也不见那小孩的踪迹。
老齐骇然道:“屋里有耗子还能凑合住,娘了个小腿儿的居然有鬼,这可不能住人了,咱们快走……”他说着话抬腿便走,可忽然想起些什么,把触到顶门木杠的手又缩了回来,顿足叫道:“大大的糟糕,那条黑狗还在门口守着,那厮早看咱不顺眼了,它奶奶个腿儿的,只怕一开门便会扑上来咬人!”
我也感到开这饭馆的村妇居心不良,有意将客人关在这间屋子里,好在我们多留了个心眼,没吃过村中饮食。
丽莎怕上心头,可还有侥幸之念,正如老齐先前所言,如果村子里真有鬼怪,一行人早该遭遇不测了,如今不是一直安然无恙吗?这屋子里的鬼,也只不过是个四五岁的小孩,它看到隔壁有外人,便受到惊吓消失不见了,总不能就此认为那村妇意图害人。
我对丽莎说:“此事确实蹊跷,前门走不了可以翻窗出去,但正值深夜,外面的雾又大,即便逃出村子,也未必找得到路,现在没别的法子,只能守在屋里坚持到天亮,天亮之后咱们才能安全,如今就看能否撑到那个时候了。”
丽莎点了点头,看时间很快要到零点了,预计再过五六个小时便会jī鸣破晓。
我知道这几个小时一定会极其漫长,如果稍有差错,就再也见不到第二天的日出了。
老齐焦急地说:“真恨不得把表上的时间拨快些……”他大概相信吸烟可以让人镇定,摸着口袋里的香烟和打火机,哆哆嗦嗦地抽出一支叼在嘴里,由于紧张过度,手中所拿的打火机接连几次都打不出火。
我的香烟在路上已经抽完了,找老齐要老齐说也抽完了,没想到这家伙还存着一包,我说:“真没见过你这么jī贼的,知不知道抽烟不发圈,死了没人抬?”说完拿过烟和打火机,给老齐点上了火。
等我想给自己嘴上那支香烟点火时,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钟声,沉闷的鸣响cháo水般反复回dàng,撕破了村中的死寂,不知是谁在撞那口大铜钟,又为何在深夜撞响?
老齐听得心惊:“深更半夜的……谁在那撞丧?”
丽莎看看手腕上的表,吃惊地说:“时间刚好是十二点。”
我稍稍一怔,点上烟对身边两人说道:“恐怕这村子里要出大事了,记住无论谁叫门都不能开……”
这话说出去还没落地,忽听有人用力叩门,发出“砰砰砰”的巨响,听得我们三人心惊ròu跳,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
我心想这是夜半鬼上门,硬着头皮应道:“敲错门了,我们这屋没人要按摩!”
屋外却无人搭话,紧接着又有个东西在用力推门,那顶门的棍子是多半截扁担,足有鹅蛋般粗细,外面推门的力道虽大,却推不开房门,只是撞门之力越来越qiáng,每次撞到门上,便震得屋瓦跟随摇颤。
我心中骇异无比,这是何等的怪力?突然想到那村妇和黑狗白天不能离开小饭馆,其余的村民也都躲在家中不出,难不成村里的人都是些怪物,白天一切如常,深夜时分才变回原形四处活动?
我唯恐那扁担受不住力,招呼丽莎和老齐去搬炕桌顶门,可老齐吓得惊慌失措,担心外面的东西随时会破门而入,早已抱着脑袋缩到了墙边。
这屋子巴掌大点的地方,他挨着墙躲到炕上,身后却是通着屋后的纸窗。
我一眼瞥见,心说不好,只顾着屋门,忘了还有窗子,乡下那纸糊的窗户根本不结实,一撞即开,急忙示意丽莎别用桌子挡门了,先堵窗子要紧,不过为时已晚,还没等我们过去,油灯光下只见窗外伸进一只大手,抓住缩在墙下的老齐向外拽去。
老齐大惊,虽然衣服后襟被扯去一大块,但是总算连滚带爬挣脱开来,他面无人色,嘴里只叫得一声苦。
我是人急拼命,寻思屋外既然都是些村民,凭某的手段未必对付不了,当即拽出甩棍,作势虚劈,告诉丽莎和老齐:“别慌,想当初哥们儿混社会的时候,一个人滚他仨俩的也没问题,今天大不了咱就跟这村里的人玩玩探索与发现,看看是他们的脑壳硬,还是我手中这根甩棍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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