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豪说:“这可奇怪了,此地的房屋大多造于两千多年前的汉代,村子又处在与世隔绝的深山之中,为什么会在砖上雕刻龙的图案?”
臭鱼说:“你们这帮人真是一会儿聪明,一会儿糊涂,这有什么可疑心的,你管它刻的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呢?跟咱有什么相gān?”
我对臭鱼说:“你不说话的时候,还显得挺深沉,一说话就bào露了原本无知的嘴脸,半点常识也不具备,飞龙是随便能用的吗?古代只有皇帝老儿才是真龙天子,慢说普通老百姓,即使贵为诸侯王,也不敢在砖上yīn刻飞龙,除非是想造反当皇上了,倘若被官府发现,那是诛灭九族铲平祖坟的罪过。”
阿豪说:“不错,普通的村子里绝不会有龙形图案,村中房屋的古砖大得出奇,质地是沉泥陶土,这不是一般的砖,很像是皇陵用的墓砖。”
我顺着阿豪的思路想下去:“大xué村是因墓xué得名?而且是两千年前的皇陵?”
臭鱼说:“这种事你用脑子想想就知道了,根本不可能,既然是皇帝陵寝用的墓砖,怎么都被村民用来盖了房子?再说门岭深山里埋着哪朝哪代的君王?反正我是没听过这种事,哪段评书里都没提到过。”
两千年前的大xué村、龙纹墓砖建造的房屋、古怪的鱼骨图案、能把“门”吃掉的怪物,我们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其中有什么联系,眼下逃命要紧,没心思再理会这深山废村的秘密,继续在屋中搜寻。
这深邃的古屋分为三进,里面同样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药石,我和阿豪、臭鱼三人做药材生意,走在屋中用手电筒到处照视,就见除了许多糙药磁石,也不乏熊胆、五步蛇、鹿茸、鹿角、海蛤壳、龙骨之类贵重的药材,堆放在深山里实为可惜。
藤明月和陆雅楠惊讶于我认识那么多药材,问道:“这许多药材,你每一种都能辨认出名目?”
我夸口道:“这算什么,不瞒你们俩说,我不仅认识,每种还都亲自尝过,我这辈子,两条腿儿的没吃过人,四条腿儿的没吃过凳子……”
这时走在前边的阿豪突然站住,不知他用手电筒的光束照到了什么,吃惊地说:“老天爷,这个村子是在湖底!”
◎ 中 湖底
臭鱼在后面看不到头里的qíng况,自顾自地说道:“这分明是片大山,哪里有湖?真要到了湖底,大伙不全淹死变水鬼了?”
我同样不解,当即跟上前去瞧个究竟,看到阿豪站在古屋后门,手电筒照向黑暗的地面,经过雨水冲刷,土中露出一些奇形怪状的鱼骨和蚌壳残骸,个头和模样都很惊人。
那些鱼类遗骸年代古老,全都变成了化石,与地面融为一体,仅能分辨出轮廓,我们几个人终于明白了阿豪那句话的意思,在很久很久,多少万年之前,这大xué村曾是个很深的湖,湖水gān涸消失之后,逐渐形成了陷在山里的一个大坑,深坑周围群山环列,我们现在站的位置,正是当年的湖底,所以才会见到鱼骨一类的化石。
这时我们借着天上闪过的雷电,看到了更为骇人的qíng形,就见眼前是个无比巨大的深坑,地形倾斜向下,村中密集的房屋层层叠叠,一圈圈绕着大坑的走势建造,上面极其开阔,越往下面越窄,黑茫茫不见其底。
我们所处的那间古屋,位于整个村子外围的最西端,下面的房屋规模相近,密密麻麻不计其数,一排比一排低,脚部与下一圈房子的屋顶平行,有些古屋已因年代久远而塌毁,但大体轮廓保留得非常完整,站在边缘看来,犹如陷进黑dòng的梯田,黑漆漆的鸦雀无声,若非高处偶有雷电掠过,根本看不到这个村子惊人的全貌。
我倒吸一口冷气,巨大总该有个限度,这未免也太大了一些,想不到两千年前的村子,竟然处于枯湖留下的深坑里,至少容得下万人居住,说是城池也不为过,这地形很像漏斗,越看越深,往里面多看一眼,便觉得会被无形之力吸进去,也不知道有没有底。
我和其余几人正看得心惊ròu跳,陆雅楠用手指向大坑深处说:“你们看,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我们尽力睁大了眼,顺陆雅楠所指方位仔细看去,由于太深太黑,在高处只能勉qiáng看到一个轮廓,这村子中心,也就是大坑底部,确实有个高耸的yīn影,但形状模糊不清,隔着漫天的雨雾,更加难以辨认。
村子周围有几道陡峭的石阶,一直伸进漆黑的坑底,形势极险,雨水顺着石阶不停向深处流淌,瓢泼大雨下了这么长时间,并不见积水溢上来,可见这个原本是湖底的大坑深不可测,但坑底显然有个庞然大物,看轮廓竟像是一座黑黢黢的山峰拔地而起。
我好奇心起,跟陆雅楠走到石阶上,把手在额前遮住雨水,探身往下张望,仍辨认不出那是什么东西,如果“面馆里最后一位顾客”那则怪谈属实,门岭隧道惨案那列列车中的全部生灵,便是被这古村里的东西吃掉了,这东西除了生灵之外,还能吃掉死鬼的亡魂,所以给驴头山人守陵的村民,才想让这怪物把“门”的yīn魂吃掉,赶上十二年一轮的全yīn时辰,从山中驶过的列车也难以幸免,然而它平时却一切如常,我们在古屋中坐了许久,真要出事早没命了,可见在远处多看几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我也不敢动走下去看个究竟的念头。
这时臭鱼在我们身后问道:“看得清那是什么东西吗?”
我对臭鱼说:“天太黑了实在看不清楚,你平时总chuī嘘自己胆大包天,是骡子是马咱牵出来溜溜,敢不敢跟我走下去瞧瞧?”
臭鱼逞能说:“吓唬谁呢?咱是个顶个滚钉板,还是手牵手下油锅?只要你划出条道儿来,本老爷一律奉陪到底,皱一皱眉头,便算不得英雄好汉。”
藤明月以为我和臭鱼要来真格的,立刻叫住我:“里面qíng况不明,你们俩别再往前走了。”
阿豪也跟上来劝道:“这村子的布局很奇特,似乎是为了镇住一些不gān净的东西,汉代和唐代之后定居于此的两批村民,全都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多半都与村中这个大dòng有关,咱们可别没事找事旁生枝节,赶快从隧道里逃出去才是。”
我和臭鱼本来也没那个胆子,听阿豪等人一劝,立时就坡下驴,刚要转身往村外走,却见坑dòng中忽然亮起一团鬼火般的幽光,犹如地dòng深处点燃了一根极大的蜡烛,又像有只鬼气森森的巨眼在黑雾中睁开。
我们都被这骇人的qíng形所震慑,谁也不敢发出声响,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陆雅楠怕上心来,后退时踏到台阶边缘,这条漫长陡峭的石阶十分古老,表面长了不少苔藓,大雨中格外湿滑,她立足不稳失去了重心,顿时摔倒在地。
我站在旁边,发觉陆雅楠突然滑倒,急忙伸手去拽,没想到被她带得打了个踉跄,同样立足不住,不等我叫声不好,便已同陆雅楠一样,身不由己地从石阶上滚了下去。
我顺着青石垒成的台阶不停向下滑,只觉天旋地转,仗着台阶上积满了厚厚的青苔,止住滑落的势头,才不至于身受重伤,但也摔得不轻,手肘和脚踝都擦掉了一层皮,脑袋被撞在石阶上,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全然不知身在何方。
恍惚之间,我感觉脸上黏糊糊地在流血,鲜血将两眼都遮住了,于是混着雨水抹了一把,勉qiáng看到些光亮,咬牙忍着疼摸索过去,捡起掉在身边的手电筒,发现自己几乎滚到了石阶尽头,bào雨和深山里的湖坑地形,把稍远处的声音和光线都吞没了,电筒仅能照亮十几米的范围,往下照视仍看不到dòng底,但能见到陆雅楠躺在我下面的台阶上,显然也受了伤,颤颤巍巍地爬起来。
我看陆雅楠低着头一步一挪要往石阶下面走,就想在后面叫住她,却听石阶底部的黑暗中脚步声响,我想不出dòng底有些什么东西,一阵恐惧涌上心头,忙将手电筒照过去。
我一边用手电筒往下照,一边握住防身的短刀,随着藤明月的脸浮现在电筒光束前,我终于松了口气,把提着的心放了下来,知道陆雅楠是看见同伴从坡道下过来接应,才往下走,稍一愣神的工夫,藤明月已经伸手给我,要把我从台阶上拽起来。
我手腕被藤明月滑腻如玉的手握住,不由得心中一dàng,真想一直让她握着,永远也不放开,不过我有句话想问:“你和臭鱼等人刚才站在村口,也就是坑dòng边缘,为何会从石阶底下走上来?”
我这句话还没问出口,隐约听到身后有人招呼我的名字,听声音正是阿豪、臭鱼、藤明月三人,我猛然惊觉,阿豪等人显然是在我和陆雅楠滚下台阶之后,匆匆跟下来救应,这时才刚刚接近,倘若这三人都在我身后,面前握住我手的人是谁?
想到这里,我头发根子立时竖了起来,就觉握住我的那只手冰冷无比,一阵恶寒直戳心肺,忙用另一只手举起电筒照过去,就见从台阶尽头的黑暗中,伸出一只布满鳞片的怪手,正捉着我向下拖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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