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恢复意识,发现自己回到了在野外目睹日全食的一刻,接下来的经历却与之前全然不同,直到我和阿豪、臭鱼三人,来到门岭森林旅行宿营,与藤明月、陆雅楠相遇,开始在这山中小屋里讲鬼故事,我讲到仙鹤公墓遇鬼的经过,那些噩梦般的记忆,才逐渐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我怀疑那只是我们受日食影响,做了一连串恐怖的噩梦,还好那些事并没有真正发生,想想如果真有能吃时间的怪虫,将我们几个人困在那个一遍又一遍重复的死亡时间中,无论死掉多少次也逃不出去,那将面临何等的绝望?
但奇怪的是,臭鱼和阿豪等人也想起了这段遭遇,各自说出来加以对照,都感到事qíng不对,那段在门岭古村中的奇遇,在记忆中十分真实,并不像是噩梦或某种预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雅楠胆子虽大,此时也不免害怕起来:“从来没发生过的事,怎么可能记得这么真切?世上真的有‘门’存在吗?”
臭鱼抓着脑袋想了半晌,猛地一拍大腿,说道:“这一定是咱们上辈子的经历,死后孟婆汤灌得少了,所以还能想起来。”
阿豪沉吟道:“这个……不太可能吧……”
我说:“现在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咱们在深山中的那段恐怖遭遇,真的曾经发生过,只当是大伙都做过同一场噩梦罢了,除非……”
藤明月见我没有把话说完,忍不住问道:“除非怎样?”
我说除非能够想起被“门”吞下之后发生了什么,但任凭我现在如何回想,也记不起任何事qíng了,可是我心里很清楚,那段记忆不是空白,而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藤明月听完我的话之后,低头苦苦思索着什么,bào雨仍是下个不停,小木屋里许久没人出声,大概每个人都在想着“门”的恐怖之处。
这时藤明月对我们说她记起了一些事qíng,我们五个人其实早就死在门岭深山中了,因为那漫长雨夜中的最后一个怪谈,只有藤明月一个人听到了。
第七章 驴头山人
◎ 上飞剑
自古以来,天下有释道儒三教,太上老君立了道教,释迦牟尼祖师立下佛教,还有孔圣建立儒教,这儒教里出圣人,佛教里出菩萨,道教里出仙家,可纵观三教,儒教中无非是些平常的凡人,佛教过于清苦,只有五行道术可学长生不死,变化无端。
单表道门中的一个人物,此人生在梁武帝在位之时,姓李名隐,家在长安城中,生来便好道术,却不得其门而入,一直没学到什么真本事,但他广闻博记,满身武艺,加上容貌不凡,xing格仁厚,时常急人所难仗义疏财,上至王公巨卿,下至贩夫走卒,无不诚心结jiāo,凭着祖业殷实,并不愿为商做官劳碌度日,只在家中赋闲。
却说李隐年轻时,带着一群仆从到山中骑she,当日李隐骑在马上追逐猎物,他一手百步穿杨的好箭法,张开金雀雕弓,接连she翻了几只狐鹿,命仆人抬在马后满载而归。
半路走到城外一处酒家,恰遇朔风卷来漫天铅云,纷纷扬扬降下一场大雪,李隐吩咐众人停下歇脚,趁着这场雪吃两杯酒暖暖身子,当即让店家把鹿ròu用瓦罐煮熟,泥炉烫酒。
李隐是豪杰襟怀,在店中坐定了,一边饮酒一边观赏风雪,心里正自感叹,忽听店外一阵喧哗,举目一看,却是一群村民绑着一个壮士,声称抓到了山贼,要送到城中领赏,李隐见那壮士虽然被捆得五花大绑,却是长身玉立,龙眉凤目,年纪不到三十,倒像一条好汉,便让人拦住那些村民询问究竟。
村民们都识得李隐,纷纷上前禀告李大官人,说是最近有一伙贼人在附近打家劫舍,抢夺财物,其时民风尚武,村民为了防备qiáng人,专门在村外路口处挖了陷坑捕捉贼寇,合该这贼子倒霉,群贼在夜里进村偷马,结果别的贼人都趁乱逃了,只有他连人带马掉进了陷坑,被村民拿挠钩擒下,先是狠揍了一顿,然后绳捆索绑,准备送到城中jiāo给官府发落。
李隐深知时下法度森严,捕到贼寇不问缘由,一概斩首,这汉子被送到城里必死无疑,就问此人:“看阁下相貌堂堂,又有这般身量,为何要做糙贼?”
那汉子被李隐这么一问,也自羞愧不已,垂泪说自己姓聂名正,长于漠北,跟同伙到长安城中贩马,不想折光了本钱,一念之差上山做了糙寇,如今被人擒住难逃一死,实在是追悔莫及。
李隐一时动了恻隐之心,觉得这汉子虽然是山贼,却是被bī无奈,也没做过杀人害命的勾当,这般被送到城中枭首示众,未免死得太屈,于是取出一笔钱财送给那些村民,请他们放过此人,那些村民凭空得了一大笔钱,超出官府赏钱几倍,更愿意同李隐做个人qíng,当即将那汉子放了,自行回村去了。
聂正纳头拜倒,对李隐口称恩公,说是救命之恩,恩同再造,虽是结糙衔环,也难报此大恩于万一。
此事对李隐而言无非举手之劳,并不放在意下,只劝告聂正,男子汉大丈夫为人,当直道而行,一邪不染,不能因为一时贫困,便自坠其志,埋没到糙莽之中。
聂正深服其言,此后就当了李隐的一个家奴,鞍前马后地追随左右。
李隐却不把聂正当奴仆看待,见此人jīng通骑she,有为将之才,就请来高手指点武艺兵法。
如此过了几年,李隐举荐聂正到边疆做了一个军官,临别之时又送了马匹盘缠,嘱咐聂正好自为之,这军中职位虽然低微,但凭你一身本事,到边疆上必能一刀一枪积累战功,久后图个封妻荫子,才不枉一世为人。
聂正心中感激无比,再次拜倒在地,给恩公磕了三个响头,二人就此洒泪而别。
李隐胸中韬略和骑she之术,远远胜于聂正,但他对封王拜相之事不感兴趣,依旧闲散在家。转眼冬去chūn来,过了十载寒暑,李隐虽是家大业大,架不住他不做营生,结jiāo朋友花起钱来真如流水一般,所谓坐吃山空,钱财再多也有见底的时候,后来终于过不下去了,全靠那些朋友帮衬着勉qiáng度日,但朋友多也有朋友多的好处,何况其中不乏在朝中为官的,有人就给他谋了个官职。
李隐也不好意思依靠亲朋好友过日子,只得带了老仆李忠,主仆二人轻装简行,离开长安城走马上任。
半路遇上一支征战归来的大军,李隐和老仆不敢冲撞,站在道旁观看,只见旌旗招展,刀枪如林,一位将军骑在高头骏马上,在卫队前呼后拥下走了过来,真个威风八面,那将军见了李隐,不禁“咦”了一声,翻身下马,快步走到近前,纳头拜倒:“恩公,想煞小人也!”
李隐心想自己可不认识带这么多军队的武将,仔细一看才瞧出是当年所救的聂正,也不禁又惊又喜。
聂正说此处不是讲话之所,请恩公到城中叙谈,随即命人牵来马匹,给李隐主仆骑乘,恭恭敬敬地迎到城中将军府。
聂正当晚在府中大排宴席,款待李隐,宾主说起别来qíng由,俱是唏嘘感慨,原来聂正自从到了军中,便随大军征战杀伐,这些年来出生入死,因战功逐渐做了将军,带领麾下甲兵十万,刚刚平定叛乱回来,因为一直忙于征战,始终没顾得上去探望李隐。
聂正说到这里又下跪给李隐敬酒:“当年若非恩公搭救,聂正早已做了刀下之鬼,到死不过是一个山贼,哪里还有今时今日。”
李隐忙把聂正扶起:“你如今已是带甲十万的将军,我一介布衣怎敢受你跪拜,我亲眼见到你扬威于万军之中,可真替你高兴。”
聂正得知李隐也做了军官,如今是要去走马上任,心中更是欢喜,他说:“凭恩公之能,封王拜相也不为过,今后咱们同朝为官一殿称臣,彼此有个照应。”
李隐急着要去赴任,聂正苦留不放,一连住了十几天,一看实在留不住了,才装了整整一大车金银,带人亲自护送李隐出城,送出三十里方回。
聂正回到府中,径直走进后堂,把夫人窦氏唤来,说我前两年she死过一只斑斓猛虎,剥下了一张上好的虎皮,还有一匹西域番国的照夜狮子马,这几日太忙,竟忘了送给恩公,你赶紧准备好了,过两天我命人给恩公送去。
聂正的妻子窦氏,是朝中巨卿之女,聂正平步青云当了将军,除了自身战功之外,至少还有一半得益于娶了窦氏为妻。
窦氏听聂正说完,不动声色地说道:“夫君张口恩公闭口恩公,这些天金银珠玉送了无数,如今又要送虎皮和宝马,不知要送到几时方休?”
聂正说:“夫人有所不知,我那恩公非同一般,当年我落糙为寇,马失前蹄掉进陷坑被擒,眼看要被人抓到长安城中斩首示众,多亏恩公李隐仗义相救,不仅救了我这条命,还教我兵法韬略弓马战术,又举荐我到边疆为军,要没有这位恩公,哪有我聂正今天?古人言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这大恩大德,咱们倾家dàng产肝脑涂地也不足为报,送给恩公一些金银马匹,又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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