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惊变_吴蔚【完结】(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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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太上皇复位成功,得利最大者自然是朱祁镇父子,朱祁镇重新当上皇帝,朱见深则又成为太子。但朱祁镇被关在南内,与外界不通气息,朱见深还是个小孩子,父子二人均不成气候,不可能在明景帝眼皮底下策划复辟之事。

  再从之前蒙古人到金桂楼找阮làng及其后阮làng的反应来看,他事先并不知道瓦剌也先派了人手到京师营救太上皇。阮làng是唯一能自由出入南内的内侍,南内供应极差,阮làng常常替钱皇后将刺绣带出去售卖,再换些必需的日用品送入南内,太上皇夫妇都对他极为依赖。阮氏都不知qíng,朱祁镇又如何能知qíng呢?

  这内应既能令杨铭对袁彬绝口不提,想必身份非同小可,但既已位高权重,又为何要再扶太上皇登位呢?毕竟这是拿身家xing命在冒险,稍有不慎,便会人头落地。既愿意铤而走险,只能说他有更大的图谋,扶助太上皇复辟只是幌子,真正要满足的是他个人的野心,就跟当年郭信打着建文帝太子的招牌一样。

  满朝大臣,谁又有这样的野心呢?自明太祖、明成祖两朝以高压手段统治以来,文人士大夫战战兢兢,文武大臣气节全无,所以才有宦官王振横行朝野,才有明景帝肆意废立太子。有勇气有胆量挺身而出的只有寥寥几人,如之前之刘球、林聪,又如现今之钟同、章纶,均是世所公认的正直奇男子。实在难以想象,在皇帝放个屁都吓得直哆嗦的大臣中,隐藏着一个雄心勃勃的人,竟然一心想要掌握朱家王朝。

  朱、杨二人商议一番,始终想不出这个人会是谁。杨埙总认为自己对杨铭被杀多少负有责任,不禁有些焦躁起来。

  朱骥安慰道:“着急也没用。等仵作到了,验过尸,也许会有线索。”又有意转移话题,问道:“杨兄新生儿子取了名字没有?”

  杨埙果然一改萎靡神色,jīng神一振,笑道:“还没有呢。我说叫杨国忠,苏台直骂我。后来又想了好几个名字,她都不满意,说让我到了京城再好好想。”又问道:“你和夫人还没孩子吗?”

  朱骥道:“璚英身子弱,前年小产过一回,后来再没怀上。”

  又想到于家近年流年不利,先是于冕妻子邵氏难产而死,后是自己妻子于璚英小产,而今于康妻子蒯氏又遭人绑架,生死难卜,不免有些叹息,生出流年不利的感慨来。

  杨埙安慰道:“你夫妇二人都还年轻,日后还有机会。实在不行,朱兄再多纳几房小妾。”

  朱骥勉qiáng笑了一下,正待答话,本地总甲已引着官府的人到了。

  仵作平二先进去验尸,出来后告道:“杨百户应该是死在前晚。他后背衣衫被刺破,且有新伤,但真正致命的是胸口那一刀。似乎是被一人从背后用刀制住,另有一人当胸刺了他一刀。chuáng上没多少血,应该是在别处被杀后才移尸这里。”

  朱骥见仵作喝报简明扼要,几句话便描述得一清二楚,极是惊奇,特意记下了他的名字。

  杨埙沉吟道:“这可奇怪了。”

  朱骥道:“奇怪什么?是说凶手杀人移尸吗?也许凶手知道杨铭一个人住,有意将他搬回家中,如此便可以延缓尸体被发现的时间。”

  杨埙道:“不,我们重新来捋一遍。朱兄,你在锦衣卫官署问了不少人,有的说好几日没见过杨铭,有的说前日见过他,我则是前晚天黑时分见过他,那么我算是最后一个见过他的目击证人,对不对?杨铭因为发现了重大线索,而你又中毒未醒,他便赶来找我商议,这是因为他知道我是朱兄你信任的人。然他在御河边找到我时,我人已经醉了。那时御河边有不少行人,且对面就是皇城根,不断有禁军来回巡逻,凶手不可能在那里杀人。也就是说,那时杨铭一定还活着,对不对?然后呢?”

  朱骥道:“什么然后呢?”

  杨埙道:“然后杨铭会怎么做?我醉了,他是专程去找我的,估计跑了不少路,费了不少劲,好不容易才在御河边找到我,然后他会怎么做?”

  朱骥道:“应该是先找个地方将你安顿下来,再设法弄醒你,好将重大线索告诉你。”

  杨埙道:“对呀。但我醒来,时间已过了一日,而且人在客栈,店家说是源西河前晚送我去的。杨铭则在前晚就被杀了,尸体还被送回了他自己家中。这不是不合qíng理吗?”

  朱骥亦想不明白究竟,道:“我们赶紧去找源西河。”

  正好恭顺侯吴瑾进来,见朱骥、杨埙在此,很是惊讶。原来他去京营时路过这里,见巷口挤满了人,议论出了杀人命案,便过来看看。

  朱骥一时顾不得更多,忙告知是瓦剌可汗也先派人绑架了蒯玉珠,请吴瑾利用自己也是蒙古人的优势,设法调查那些蒙古人的下落。

  刚好差役抬着尸体出来,吴瑾问道:“杨铭被杀,也是因为玉珠这件案子吗?”

  朱骥道:“嗯。我们怀疑蒙古人想利用杨铭,主动联络过他,他因为知悉了什么秘密,而遭人灭口。”

  吴瑾道:“那好,我这就回营调集一队蒙古心腹卫士,命他们到市井间蒙古人开的商铺去打探,看最近有没有眼生的蒙古人出现。”

  杨埙道:“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个法子?这个法子最有效呀。对,要找苏州同乡,只需去苏州人开的店铺,那是排排站啊。”

  朱骥道:“杨兄,多谢你。”

  杨埙道:“谢我犯了这么多错吗?”

  朱骥道:“这几天杨兄一个人承担了那么多事。要不是你……”

  杨埙忙道:“别婆婆妈妈,快去找源西河吧。”

  二人赶来衍圣公府。源西河迎出堂来,笑道:“二位大驾光临衍圣公府,可真是难得。”

  杨埙道:“源公子,前晚我喝醉了酒,在御河边发酒疯,锦衣卫百户杨铭赶来寻我,你可还记得?”

  源西河道:“当然。怎么了?”朱骥问道:“杨铭后来人呢?”

  源西河道:“他说他有急事找杨匠官,本来是要设法弄醒你的,但他忽然看到了什么人,转身走了。我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回来,又因为只是代管衍圣公府,不便留杨匠官住宿,又不知你住在何处,便将你送去客栈了。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朱指挥,你脸色似乎也不大好。”

  朱骥不愿意多谈,道:“叨扰了。我二人还有事,改日再来拜访。”

  匆匆出来,赶来前晚杨埙遇到杨铭的地方,在附近搜索了一遍,却没有发现血迹等可疑之处。而当时天色已黑,亦没有人看到杨铭去了哪里。

  朱骥道:“杨铭赶来找你,着急将重大线索告知,按理不会轻易离开,除非他看到的那个人十分重要,甚至极可能跟他掌握的重大线索有直接关联。”

  杨埙忽然转头往御河方向看了一眼,道:“朱兄,你也认为那内应一定是地位显赫,对不对?”

  朱骥道:“当然了。不然为何杨铭如此紧张神秘。”

  杨埙道:“也许内应人不在朝堂,而在宫中呢。”

  朱骥一怔,正待接话,有军士奔过来叫道:“朱指挥,兵部尚书于少保有急事找你,命你速速赶去兵部衙门。”

  杨埙道:“既是于少保找朱兄,朱兄这就去忙吧。我走一趟宫中,去打听个事。”

  朱骥应了一声,就此与杨埙分手。走出数步,心中忽尔有些不放心起来,转头望去,杨埙早已急急奔过皇恩桥去了,遂又随军士前行。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刚才那一眼,竟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见到杨埙。

  兵部官署中,兵部尚书于谦正与京营副总兵范广议事,见朱骥到来,便命范广先行退出。显然,他将要谈的事,比军qíng更要紧。

  朱骥上前见礼,问道:“于少保召下官前来,可是为了郑和宝图一事?”

  于谦点了点头,道:“于康已禀报了事qíng大致经过,我设法从宫中取出了郑和宝图,已收藏妥当。虽然我也爱惜玉珠,甚至可以用我自己的xing命去换她,但郑和宝图关系国家安危,绝不能jiāo出去。我已经对于康jiāo代过这番话,他亦没有异议,表示能够理解。”

  顿了顿,又道:“不过这样的话,那些日本人无法取到宝图,怕是会对玉珠不利,你要尽快设法救出她才行。”

  朱骥料想于康没有将有蒙古人卷入营救太上皇一事告知,于谦只以为是日本人绑架了蒯玉珠,略微迟疑,仍然没有说实话,只道:“是,下官一定尽力而为。”

  于谦又道:“我召你来,还有一件事告知,目下有一队日本使团来京师朝贡。早几年日本贼人混入兵部官署,意图不轨时,便有日本使团有意与兀良哈使者大打出手,以吸引外人的注意力,掩护贼人行踪。而今贼人再度图谋宝图,甚至不惜绑架了玉珠,又有日本使者来京朝贡,应该不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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