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来蒯府,于康迎出来道:“仍然没有歹人消息。”
朱骥道:“我倒是接到了歹人的信。”大致说了经过。
于康忙问道:“那郑和下西洋宝图在哪里?”
朱骥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在工部,也许是在文渊阁[13]中,又或许收藏在内府印绶监中[14]。”
于康问道:“为什么郑和宝图会在工部?”
朱骥道:“当年郑和下西洋所乘的宝船,全部由工部下属造船厂承造,按理该收藏在工部。但是‘七下西洋’是本朝盛事,宝图收藏在文渊阁或是内府也说不准。”
工部亦是中央官署,位于兵部和鸿胪寺之间。文渊阁和印绶监则位于紫禁城中,尤以文渊阁为禁中之禁。
文渊阁之名始于明代,其阁亦始建于明初。明太祖朱元璋“始创宫殿于南京,即于奉天门之东建文渊阁,尽贮古今载籍”,此即文渊阁建阁之始。明成祖迁都北京后,仿南京已有规制营建北京宫殿,亦有文渊阁之建。
南北两京文渊阁均位于皇宫中,起初主要用于藏书,如著名的《永乐大典》即贮藏于文渊阁。又是“天子讲读之所”,皇帝不时在此翻阅书籍,并召集翰林儒臣讲论经史。明太祖朱元璋于此“万几之暇,辄临阁中,命诸儒进经史,躬自披阅,终日忘倦”。明成祖朱棣“或时至阁,阅诸学士暨庶吉士应制诗文,诘问评论以为乐”。明宣宗朱瞻基也曾利用“听政余闲,数临于此,进诸儒臣,讲论折衷,宣昭大猷,缉熙问学”,并特撰《文渊阁铭》,述其盛况。
随着明朝内阁制度的发展,文渊阁成为大学士等官员专门的入直办事之所,不再仅仅是藏书之所,而是上升为秘阁禁地。阁门上还高悬圣谕,严申规制:“机密重地,一应官员闲杂人等,不许擅入,违者治罪不饶。”郑和下西洋宝图果真在文渊阁中的话,想在一日之内取到,无异于登天。
于康跺脚道:“宝图若在工部官署,还勉qiáng能想想办法。若在文渊阁或是内府中,如何才能在一日内取到?”
朱骥道:“我也知道难办,甚至不可能办到,可对方就是这么要求的,且态度极其qiáng硬。岳父他老人家还未下朝,我不敢擅作主张,只好先来这边看看。”又问道:“昨日你和杨埙一起回来蒯府时,可有发现他有什么古怪之处?”
于康道:“没有啊……嗯,一定要说怪的话,就是祖父他老人家先将我赶了出来,说有话要单独跟杨埙说。”
朱骥忙问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于康道:“我问过杨埙,他说只是关于营救玉珠之事。嗯,这么说起来,还真是有点奇怪,他二人单独在堂中说话,大概有一刻工夫。后来我听到杨埙惊呼,再进去时,祖父已经不省人事了。而今人完全傻了,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只是不停地念叨玉珠。”
朱骥道:“杨埙人呢?”于康道:“在内室陪着祖父呢。”
朱骥便让于康叫杨埙出来,肃色问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杨埙莫名其妙,问道:“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朱骥道:“昨晚你跟蒯匠官单独在一起时,发生了什么事?你必须得说清楚。”
杨埙道:“我已经告诉于康兄了啊,只是营救玉珠之事。其实蒯老爷子说的不是营救玉珠,而是不必营救,因为事qíng必然要牵扯到兵部尚书于少保。”见朱骥一脸不相信的神qíng,不由也有些着恼,反问道:“怎么,难不成朱指挥怀疑是我害得蒯老爷子成了现在这样?”
于康忙道:“朱骥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怕遗漏了重要线索。歹人已经联系他了。”
杨埙大吃一惊,道:“什么,歹人直接找到锦衣卫了?呀,这一招还真是高明,我竟没有想到。”又急急问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朱骥道:“你明明知道,还问我做什么?”
杨埙道:“我怎么会知道?”朱骥道:“你不知道,怎么还去管阮làng的闲事?”
杨埙道:“怎么又提起那档子事了,我不是叫你不要多管闲事吗?”又追问道:“歹人提了什么具体条件?”
朱骥见对方神色,愈发起疑,想要再套套杨埙的口风,于康关心妻子安危,忍不住先说了出来,道:“他们要用宝图去换玉珠。杨匠官,你素来多智,可有什么办法?”
杨埙道:“之前知道的人少,还能想想办法,目下你们都知道了,还能有什么法子?!这帮歹人说聪明也真聪明,说蠢笨也真蠢笨,为什么要去找你朱骥呢?”
朱骥道:“你果然早就知qíng!是不是歹人绑架玉珠的同时,就已经派人找过蒯匠官。蒯匠官怕我等有公职在身为难,所以只私下将事qíng告诉了你,让你暗中想办法?还有,你今早赶去工部,是不是为了打听宝图下落?”
杨埙道:“朱兄,朱指挥,你是锦衣卫长官,难道不知道你眼皮底下发生的要案吗?工部收藏的皇城图纸已经全部失窃了。”
于康怔了一怔,忙问道:“皇城图纸失窃?那宝图呢?郑和下西洋的宝图呢?”
杨埙张大了嘴,一下子愣住了。
朱骥见杨埙诧然之极,这才会意过来,道:“原来杨兄说的图,是皇城图纸。”
杨埙道:“朱骥,你小子一向老实,这次居然使诈。”
朱骥抓住杨埙肩头,bī问道:“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杨埙摇头道:“我不能说。”
朱骥道:“为什么不能说?”杨埙道:“不能说就是不能说。总之我可以告诉你,那个紫苏向你索要宝图的事是假的,对方是有意转移你的视线。”
朱骥转过身子,指着背心被匕首刺破的dòng,道:“紫苏费尽心机约我见面,又用匕首对准我背心,防我反抗。这种qíng况下提出来的jiāo换条件,怎么可能是假的?”又从袖中取出袖箭,告道:“这是监视我的紫苏同党防止我追踪she出的箭。他们这么费心安排了一切,怎么会是假的?”
于康却一眼看到朱骥手心有蛛网状的黑色细纹,惊道:“妹夫,你的手……”
朱骥奇道:“咦,这是……”
杨埙忙举袖将袖箭拂落在地,道:“朱骥中了毒!于康兄,快去请大夫。”
于康吃了一惊,忙不迭地去了。
朱骥却是不信,道:“我怎么会中毒?”
杨埙道:“袖箭上有毒。朱兄,你中计了。那紫苏手中根本没有玉珠,她只是凑巧知道了玉珠被绑一事,利用这件事来诱你上当。”
紫苏手中并无筹码,但目下朱骥既然中毒,解药便成了极有效的筹码。所谓明日以宝图换蒯玉珠一事,其实是以宝图换取解药。
杨埙又道:“如果我猜得不错,朱兄所中毒药一定是世间奇毒,只有紫苏才有解药,不然她这一切的jīng心布置就失去了意义。”
朱骥只觉得手掌慢慢失去知觉,竟连握掌成拳也做不到。他便用另一只手抓住杨埙,道:“你快些告诉我真相,不然我死不瞑目。”
杨埙却坚决地摇了摇头,道:“不行。不是我不愿意,而是不能。况且朱兄一时半刻不会死的,那紫苏还指着拿你的xing命换郑和宝图呢。”
朱骥道:“杨兄为什么始终不肯对我说实话?”
杨埙道:“我有我的理由。朱兄信不信得过我?”
朱骥道:“信。但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涉险。”退开几步,提一口气,反手拔出绣chūn刀,对准自己右手腕,道:“你告诉我真相,不然我就斩下我这只手。”
杨埙笑道:“哪有用自己身体威胁他人的道理?”
朱骥道:“你以为我不敢吗?好,那我就……”
忽听到屋里有人叫道:“你们都进来吧。”却是蒯祥的声音。
朱骥一时愣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杨埙叹了口气,道:“进去不就知道了?”
原来蒯祥并未真的中风失忆,昨晚他将孙女婿于康赶出堂中后,杨埙问道:“玉珠到底牵涉进了什么大事,竟连于康也要回避?”
蒯祥叹道:“对方意图不在玉珠,玉珠只是筹码。”
杨埙道:“我猜也是。对方想借于康之手,从于少保身上得到什么?”
蒯祥一怔,随即摇头道:“不,对方不是针对于少保,针对的是我。”
杨埙“啊”了一声,凝思半晌,有所醒悟,问道:“他们想从蒯老爷子身上得到什么?”蒯祥道:“紫禁城东苑建筑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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