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密码3_冶文彪【第3部完结】(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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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uáng鹂儿“噗”地笑了出来,那笑脸儿映着朝霞,蔷薇花儿一般。

  这时,院里忽然传来一阵笑声,梁兴、施有良和huáng百舌一起站在廊下,望着他俩笑。huáng鹂儿顿时羞红了脸,跺着脚骂了句:“疯小羊,都是你!逗得我出丑,让人笑!”说着低头转身,急窘窘躲进屋里去了。

  曾小羊也有些难为qíng,只能咧嘴笑了几声,关上了院门,走到三人跟前问好。

  “小羊,你这么早过来,敢是打问到些什么了?”huáng百舌笑着问。

  “嗯!不止一条呢。”曾小羊忙答。

  “哦?那坐下来说。鹂儿,倒茶!”huáng百舌连唤了两声,huáng鹂儿在后头都不回声,huáng百舌笑着道歉,“今天只好说gān话了。”

  四人坐下来,曾小羊忙把自己打问到的说了一遍,并加倍形容了一番自己是如何跑遍各处,又花了几十文钱。

  “看来这姓盛的船工果然有隐qíng,”梁兴听了,忙从腰间钱袋里取出一陌钱递了过来,“多谢曾小弟,帮我出力不算,还破费使钱。我的钱都放在梅大夫医馆那里,没带多少出来。这点钱你先拿去吃碗茶,过后我再酬谢你。”

  “花那点钱算啥?我怎么能要梁教头的钱?”曾小羊忙起身推辞,并且有意提高声量,让里间的huáng鹂儿听见。

  “就是!不许你接!”huáng鹂儿忽然走了出来,端着个木茶盘,里面是瓷茶壶和四只茶盏。

  曾小羊原本是假推辞,这时便只能高声说:“我当然不会接。”

  “你若不接这钱,我就不敢再劳烦你了。鹂儿,曾小弟能帮我四处打问,已经感激不尽了,若再让他贴钱,那我实在是过意不去了。”梁兴转头望向huáng鹂儿。

  huáng鹂儿想了想,瞪着曾小羊:“那好,你花出去多少,就拿多少去,一文都不许多要。”

  “总共只花了四十文。”曾小羊随口编了个数。

  “我来替你数——”huáng鹂儿放下茶盘,从梁兴手中接过那陌钱,解开绳扣,数出四十文堆到曾小羊面前。剩余的jiāo还给梁兴。梁兴又要推拒,huáng鹂儿板起脸说,“梁大哥,不许你再跟我争。你在我家里,我是主,你是客,客得听主便。”

  曾小羊见梁兴只得接过剩下的半串钱,脸上极过意不去,再看huáng鹂儿瞅向自己,忙小心问:“我还是不要这些钱吧……”

  “少絮烦,快收起来!”huáng鹂儿并不看他,提着茶壶往茶盏里斟热茶。

  曾小羊忙抓起来放进袋里。

  梁兴又说:“曾小弟,还得继续劳烦你,再留意一下这姓盛的和那只船。若见他出现,切莫惊扰,赶紧来告诉我一声。”

  “梁教头跟我说啥劳烦不劳烦的,这事我一定全心全意盯着。”

  曾小羊说着望向huáng鹂儿,huáng鹂儿却不看他一眼。

  第十四章 猎犬、尸臭

  夫勇者,才之偏尔,未必无害。

  ——《武经总要》

  蒋冲被痛醒了。

  脸上、肩膀、手臂、大腿、小腿……几乎无处不痛。剧痛中他感到自己躺在一张chuáng上,身上盖着细软锦被,睁眼瞧见一个年轻后生坐在chuáng边椅子上,靠着椅背,闭着眼,仰着头,大张着嘴,正在瞌睡。他觉着似乎见过这人,盯着望了一阵,见那宽下巴上有颗黑痣,才记起来是楚家的男仆。几天前自己在楚家装成僧人念假经那夜,就是这个男仆带他到西院厢房里歇息,第二天也是这个男仆给他端来早饭。他一惊,忙硬扭着脖颈环视屋中,似乎正是自己上回住的那间房。自己怎么会躺在这里?

  他心里一阵惊惧惶急,猛然想起来,昨晚自己赶夜路逃离汴京,路过楚家宅院时,略停了停,正要举步,身后忽然蹿过来一条黑影,他急要躲时,那黑影已经扑到他身上,他脚步一绊,仰倒在了地上,肩膀上跟着一阵剧痛。他挥拳猛打,拳头触到那黑影,毛茸茸的,不知是什么shòu类。那shòu被他击中,连声嘶吼着,继续朝他狂咬。听那声音,似láng又似犬。他奋力推挡踢打,耳中却听到又有几声嘶吼bī近,跟着另有几只shòu迅即扑过来,朝他周身猛撕乱咬,他疯了一般拼力翻滚躲闪,却哪里躲得开,浑身上下接连被咬伤,尤其是腿肚上,一大块ròu被生生撕扯掉,疼得他惨叫一声,顿时昏了过去。临昏之际,他似乎听见一声大喝,似乎是人声。

  难道我被楚家的人救了?蒋冲望着chuáng边那男仆,正在惶惑。那个男仆身子一歪,险些跌倒,顿时醒转过来,慌忙坐正身子,用手背擦掉嘴角的哈喇水,定眼瞧了瞧蒋冲:“你醒了?”

  蒋冲要答言,嘴角才一动,便已扯得剧痛,只能微微动动脑袋。

  那男仆又说起来:“你能保住命,真真是万幸。那几条犬是我家二官人前年使了二百两银子,托人从北地大辽国偷买来的皇家猎犬,好不凶猛。今年正月,我家二官人殁了,那几条猎犬也没了用处,闲养在旁边小院里。昨天有人出那角门,忘了关门,那几只犬溜了出去。若不是老何夜里惊醒,听见叫声,忙出去喝住,你早成一堆骨头了。”

  蒋冲听了心里一阵阵后怕,腔子里“咕咚”一声,大大咽了口口水。

  “你就放心养病。咱们家可不是一般人家,寻常无事时,还要四处周济穷人,何况你又是被我家的犬咬伤的。去年年底有个人也被咬了,虽只咬了一口,二官人也赶忙请香染街的梅大夫熬制药膏,给那人治伤,还赔了那人十两银子。也多亏梅大夫那些药膏,当时只用了一点,还剩了许多,留着备急。正好用在你身上了。若不然,大半夜等进城请了梅大夫来,恐怕已经不中用了。对了,我姓凌,家里排行第七,都叫我凌小七。我来楚家做工都已经快三年了。”

  蒋冲这才感到脸上、身上的确涂满了药膏。他心里一阵翻涌,不知道该笑、该哭,还是该怕。起先苦苦想进楚家进不来,这时想逃开,偏又被留在了这里。

  窦猴儿一早来到香染街,走进梅大夫医馆。

  梅大夫并没在,只有一个小厮拿着根扫帚,在埋头扫地。路过这里时常见到,只是不知道名字。窦猴儿心想,倒正好。

  “兄弟,跟你打问个人。”

  “窦猴儿?你找啥人?”

  “一个年轻妇人,脸上生了片紫癍的。”

  “曾娘?她没在这里。”

  “她在哪儿?”

  “我哪儿知道?她只在我家做些零活儿,切切药材、洗洗药罐啥的。前天梅大夫让她去城南送药,这两天都没见人。”

  “她住在哪儿?”

  “不知道。似乎是在人家船上借住。咋了?你相中她了?嘻嘻,倒真不赖呢。她那张脸虽不中看,身段却极好,年岁也相当,怕只比你大两三岁。白天不怕人勾搭,夜里chuī灯抱娇娘……”

  窦猴儿没工夫跟他拌嘴,扭头就离开了。

  昨晚他痛打了一顿那个醉汉爹,自己先去睡了。在chuáng上听见他娘扶起那醉汉,搀到卧房里。那醉汉只小声叽咕着,没再像往常那样耍狠撒疯。今早窦猴儿起来时,他爹已经在前屋吃饭了,见他出来,他爹身子颤了一下,装作没见他,继续埋头假意喝粥。窦猴儿看在眼里,也装作没见他,洗了把脸,饭也没吃,就出了门。

  他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间的人,只看谁比谁狠。

  因此,他横下了心,以后不论碰见什么人,就算心里真怕,也不许自己露出怕来。比如那个紫癍脸的女子,还有邓紫玉,她许的那十两银子一定要赚到手。

  他心里原本积满了狠气,从梅大夫医馆出来,却泄去了一大半。那个紫癍脸女子究竟什么来路?瞧着只是个又丑又穷的村妇,怎么又会使剑?还能杀人割头?心里的怕意重又涌起,他忙尽力压住。一边走一边想,想了半晌,才把心思理顺,邓紫玉要的是梁红玉的短,那个紫癍脸女子不过是去送了两回药。不怕她,不是非得去招惹她。你还是去红绣院盯着梁红玉,从那里找见些长短来,赶紧赚到那十两银子才是正路。

  于是,他又回到家里。他爹已经不在,照常去汴河堤岸司应差去了。他娘正坐在屋檐下fèng补一件黑绢军衣,脚边箩筐里还堆着几件。这是他爹从营里揽来的活计,让她娘帮那些单身军汉fèng补浆洗军衣,好赚些盐醋钱。其实这点钱大半还是被他爹拿去买酒灌那烂肚肠了。

  他娘抬眼朝他望过来,那目光和常日全然不同,有些惊疑,又有些怯。想起娘这些年受那醉汉的欺nüè,他心里一疼,板着脸对他娘说:“往后你不必怕他了。”他娘刚要张嘴说什么,他却不愿听,转头走进自己房里,从chuáng头柜子上取过卖香药花朵的竹箩,揭开一看,剩下的货不多了。他趴到地上,手伸到chuáng下,取出吊在chuáng板角上的一个小木盒,里头是他做生意的本钱,怕他爹搜去,才藏在这里。他从盒子里数了五陌钱出来,又把木盒盖好,吊回到chuáng板角。将那五陌钱放进竹箩里,挎着走了出去,跟娘说了声“我做买卖去了”,没等他娘答言,就快步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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