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密码2_冶文彪【第2部完结】(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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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书生?”

  “嗯,那个叫李二郎的书生,他这么做,既能灭口,又能长久控制汪石。”

  “这些仍都只是你的猜测,你说那十万贯都是假钱,证据何在?”孙献打断道。

  “证据在今年正月以来,京城市面上忽然流出许多假钱,而这些假钱恐怕都是从谷家银铺流出,仅从我手里,谷坤就混走了两千多贯。”

  “不对,不对!就算广宁监那十万贯真的都是假钱,那也是运到了左藏库,怎么又会到谷家银铺去了?”孙献又摇头,又摆手。

  “这便要说到左藏库飞钱的事。”

  “这你也想明白了?”

  “嗯,其实多亏你查到蓝猛装做崴了脚,我才想明白飞钱的玄机。”

  “蓝猛装作崴脚真的和飞钱有关?”

  “嗯。”

  冯赛正要解释,伙计领进来一个人,是崔豪,手里抓着一个细竹篾架子。

  冯赛忙起身迎过去:“崔兄弟,找见了?”

  “二哥猜得没错,都找见了。”崔豪笑道。

  冯赛忙将崔豪引见给周长清和孙献,邀他一起坐下。崔豪本要将那个细竹篾架子放到桌上,但架子有些大,大方桌上都摆不下,便搁到了地上。随后从怀里取出两小片纸,递给冯赛。

  冯赛接过,仔细看了看,随后分别递给周长清和孙献:“这是崔豪兄弟刚从西郊杏花冈找来的,左藏库飞钱的玄机全在于此。”

  那两片小纸是纸钱,大小形状和真钱差不多,只是很薄,又经了风雨,原先涂上去的铜粉已经褪了色。周长清和孙献看了,都不明白,满眼疑惑。

  “孙兄弟那天查到蓝威曾经装作崴了脚,我始终想不明白其中原委,今早想起崔豪兄弟和孙兄弟分别提到的一件小事,才忽然想到,关键不在于蓝猛的脚,而在那根竹杖。”

  “竹杖?”孙献更加纳闷。

  “对,蓝猛之所以要装作崴了脚,正是为了要将那根竹杖带进左藏库。确切说,应该是竹杖里藏的东西。”

  “竹杖里能藏什么?不过一些细碎物。”

  “对,非细,则碎。若将竹杖里的竹节打通,还能藏细长的东西。”

  “细长的东西?”

  “竹篾条。”

  “竹篾条?做什么?”

  “风鸢。”周长清望向崔豪丢在地上的那个细竹篾架子。

  “对。还是周大哥有眼力。孙兄弟,你不是查到蓝猛手下有一个卫卒,曾在风鸢段家做过学徒?”

  “是有一个。不过这个和飞钱……”

  “前一阵,崔豪兄弟三人帮我找寻妻儿的下落,无意中说起杏花冈一座园子墙外树上挂了一串没烧的纸钱。起初,我全没在意,但今早忽然想到,没烧的纸钱怎么会飞到树上去?这才又想到左藏库飞钱的事。铜钱无论如何也飞不上天,哪怕纸钱,也得用什么东西带着才能飞起来……”

  “风鸢!”孙献和崔豪一起惊道。

  “嗯。我正是想到蓝猛手下那个士卒会扎风鸢,这才恍然大悟,所谓飞钱,不过是用风鸢将一串串纸钱带向空中。”

  孙献和崔豪都眼露惊诧,张大了嘴,周长清则轻叹了一声。

  “飞钱不过是蓝猛造出的假象。扎风鸢只需要纸、线和竹篾,纸和线都好带进左藏库,竹篾却容易招人怀疑,因此他才装作崴了脚,将竹篾藏在竹杖里,每天带几根。而后由那个卫卒偷偷扎成纸鸢,我估计至少扎了几十只。与此同时,蓝猛和那十个卫卒每天都私带一些纸钱进去。恐怕至少得有上万串。二月底东风正好,头一天夜里,他们乘黑将纸鸢放上空中,而后将线头拴到那间库房顶上,让那些纸鸢一直在空中飞着。再将纸钱一串串拴在线头上。

  “第二天一早,蓝猛派两个卫卒揣了许多新铜钱,带着小火pào,趴伏在库房后顶上,用细绳吊着那些铜钱从房瓦的漏dòng垂进库房里。令尊陪着度支部的官员进到库房,刚要开门时,房顶的一个卫卒点燃火pào,用巨响先震吓众人,另一个扯动细绳,让铜钱不断发出碰击声,快速升到房顶。下面库房外的人听着,自然觉着是钱从里面飞了起来。

  “之后,一个卫卒依次剪断风鸢的线头,另一个卫卒往天上抛洒那些真铜钱。这样,真假钱混在一起飞上天空,假钱被风鸢带走,真钱则落到地上。当时又恰好晨雾未散,让人误以为飞走的自然也是真钱。躲在上面的两个卫卒再将房顶残迹收拾gān净……”

  “不对!”孙献连连摇头,高声反驳,“钱飞走后,我父亲命卫卒搬梯子到房顶上去查看,他不放心,自己随后也爬了上去。若上面躲着两个人,怎么会察觉不了?”

  “先上去的卫卒有几个?”

  “这……我父亲只说是几个……”

  “当时一片混乱,恐怕谁也记不清究竟上去了几个卫卒。卫卒衣着相同,那两人混在其他几个里头,很难察觉。”

  “这……”孙献一时语塞,低头默想片刻,才又问,“那些纸钱飞走后,总会落下来,怎么没有人发觉?”

  “二月底正是东风季节,那些纸鸢剪断后,顺着东风,一直往西飘,飞落到郊外各处田野林木间。那时已近清明,正是放纸鸢、烧纸钱的时节,人们看到,恐怕也不会奇怪多想。其中一只纸鸢恰好落到了杏花冈那座园子的墙外,纸钱挂到了树枝上。我的推测若没有错,那些纸钱串上一定有一根极长的线,顺着那根线,也许能找见飞落的纸鸢。因此,我才托崔豪兄弟替我去查找……”

  “是。我问了看园的那对父子,”崔豪点头道,“那儿子说他当时爬上树去捡那串纸钱,纸钱上的确有一根线,不知道有多长,拽了很久都没拽完,最后用力扯断了事。我今天去那园子墙外,先找见了这两片纸钱。又寻了好一阵,见旁边一根树枝上垂下一根细线,就顺着那根线一路找过去,结果在几十步外真的找见了这个架子,上面的纸已经被雨淋没了……”

  崔豪俯身抓起那个细竹篾架子,一个宽大的八卦形状,中间有两根篾条十字jiāo叉,直径有六七尺长,篾条上还粘着些残纸头,显然是一只纸鸢架子。

  冯赛沉声道:“这便是左藏库飞钱的真相……”

  三人听了,都说不出话来,屋中一片寂静。

  第十八章

  飞钱、书生

  天下之志,莫不yù利而恶害、yù安而恶危、yù治而恶乱。

  君子能安之、利之、治之,使天下犹一人也,此之谓能通天下之志。

  ——司马光

  “若那些飞走的全是纸钱,库里那些钱去哪里了?”孙献又沮丧,又不甘。

  “谷家银铺。”冯赛道。

  “谷家银铺?!”

  “嗯。汪石其实和谷家兄弟做了两道买卖。第一道,用广宁监五万贯真钱换十万贯假钱;第二道,将那十万贯假钱再卖给谷坤。”

  “什么?”孙献有些糊涂。

  “我们先从蓝猛为何要造飞钱假象说起。蓝猛从头到尾其实根本没有染指那十万贯库钱。”

  “怎么会?”

  “你不是查问出来,飞钱之后,蓝威死在狱中,蓝猛伪装成自己的兄长,找人典卖那间酒肆,当时只为了咬三百贯的价,迟迟不肯出手。直到你去查问他,他才慌了,再顾不得咬价,赶紧卖掉了那酒肆,连夜逃走。他若是染指了那十万贯库钱,不管真钱假钱,都绝不至于还会在意这三百贯。”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是发觉了库中那些钱箱是空的,里面并没有钱。”

  “没有钱?”孙献身子往椅背猛一靠,焦躁起来。

  “我是从你说起的另一件事才想到。”

  “什么事?”

  “蓝猛常去秦家解库借钱。那天我又问过,蓝猛每回都要借当年的新钱。借口是新钱财气旺,但我仔细一想,他恐怕是时常偷拿左藏库的钱去赌。赌输了,就到解库去借新钱;赌赢了,就用旧钱换成新钱,再填还回左藏库。”

  “左藏库那些钱不但有三道门锁,还用铁箱封条封着,他怎么偷?”

  “你提到的另外两件事可以做证据,一是左藏库的库房年久失修,房顶有破dòng,他可以揭开瓦片,从房顶吊着绳子进去,偷到钱后,再将瓦片盖好;二是,他手下一个卫卒的父亲是铁匠,那卫卒恐怕也学了些手艺,知道如何撬开铁钱箱底板的铆钉,不动封条,从下面偷钱,而后再重新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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