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密码2_冶文彪【第2部完结】(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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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见旁边有个老妇人守着个小水饮摊,就过去坐下,要了一碗梨水儿,随意穿cha些话头,向那老妇人打问斜对过那院宅子。老妇说那院里除了一个看门的老汉,一向并没见其他人进出。刚才那老汉才出去闲逛去了。他喝完梨水儿,天色渐暗,老妇人也收了摊子。

  崔豪慢慢转到那宅子后面,也是一条僻静小巷,宅子的后墙不高。他侧耳听着墙里,半天没有任何动静。便把棒子放到墙根,瞅着左右无人,一纵身翻上墙头,轻脚跳了下去。是一个小后院,落满了去年的枯叶。后面是三间房,中间有扇门。他小心走到窗根,屏息细听,里面毫无声息。他又走到门边,轻手拉门,里面闩着。他取出备好的小刀,cha进门fèng,一点点拨开门闩,又听了听,才轻轻拉开门,小心走了进去,是间厨房。房内已经昏暗,锅台灶具上到处蒙着油灰,锅盖橱柜上清晰露出手指抓握的印迹。

  他又去查看厨房两边的两间房,一间堆满杂物、石炭,另一间是卧房,被褥衣裳胡乱堆在木chuáng上,应该是那看门老汉的住处。两间房里都没发现什么。他又小心走到前面,这房宅是三进格局,中间一个小过厅,左右各一间卧房,卧房的门都虚掩着,里面陈设jīng雅,却昏暗空寂,桌面上都薄薄蒙了层灰。

  崔豪查看了一遍,仍没发现什么,便走到最前面,一间堂屋,一片小院子,种着些竹树,清扫过,看着十分幽静。堂屋左右也各一间卧房,仍是一样,满屋器具一看都是jīng贵值钱货,但已经很久没人动用过。他看了心里暗暗骂道:我们一天累死,也挣不到这里一只茶盏、一个枕头,更不必说这些桌椅chuáng柜、这座宅院。这些有钱的阔佬,却把这么多值钱东西白白闲放在这里吃灰。

  正在生闷气,前院门外忽然传出老汉咳嗽声、钥匙碰响声,崔豪忙快步返回,奔出了厨房,关了上后门。这时前院传来开门吱呀声。他顾不得后面厨房的门闩,几步跳上墙头,翻身跳下,幸而后面小巷仍没有人。

  第八章

  初见、空宅、炭院

  履卑体顺以yīn居yīn处,不得中而潜伏乎其深,

  是以幽晦否塞而不通,虽无咎,亦无誉也。

  ——司马光

  冯赛也赶到了望chūn门外朱家桥,不过他去的是北斜街。这条街上有不少jì馆,柳碧拂当年所居的清赏院就在这里。

  冯赛父亲家教极严,尤其不许他们兄弟踏足烟花柳巷,而冯赛本人顾忌妻子邱菡,于此道也并不很着意,因此平日难得到这些地方来。那还是前年夏天,他结识的一位大茶商硬将他拉到清赏院。冯赛此前早就听说过柳碧拂的名头,一位坊间词人萧逸水曾填过一首《念奴娇》:

  逐花逐月,到汴州,chūn雨chūn风何处?小唱师师思绿水,字字天然清素。碧拂茶烟,琼波顾盼,醉醒芳洲路。惜花惜叶,吴盐chūn韭香漱。

  一曲燕燕轻旋,惊起花舞,剑影凝红玉。弦底流云飞月影,枰上江山轻渡。细笔簪花,淡毫扫雪,笔墨澄江雾。撷芳十二,为惜chūn色留驻。

  词中品题了汴京最妙绝的十二位名jì。这首词迅即传开,好事者便将这十二位名jì称为“念奴十二娇”,每位名jì有一样绝艺,配一个奴字。柳碧拂jīng于茶道,词中“碧拂茶烟”就是写她,因此号为“茶奴”。

  冯赛随着那茶商勉qiáng来到清赏院,坐下后,看屋中陈设清雅素洁,毫无浮靡艳气,和他此前去过的几家行院全然不同,竟像是世家女子的闺阁。正在暗自惊异,里面隔间的翠绣竹帘一掀,一位绿衫女子轻步走了出来,如同凉风中,一朵碧云冉冉而至。当时正是酷暑天气,外面烈阳如火,冯赛眼前心中却一阵清凉,再看那女子,眼剪chūn水,身袅细柳,浅浅一笑,更如chūn冰乍融……

  想到初见那一刻,冯赛心cháo又一阵翻涌,碧拂此刻不知道被人绑架到了哪里?她那娇弱体质如何经得起挫磨,何况还怀了身孕?

  爱悦立刻翻作焦忧,他忙在心里猛击一掌,醒了醒神,驱马向里街行去,才走了几步,见一个妇人挎着只篮子走了过来,是清赏院的厨妇桂嫂。来的路上,冯赛就已经想好,要打探消息,桂嫂应该是最便利的人。于是他迎上去,停住了马:“桂嫂。”

  “冯二官人,多久没见您了?今天怎么有闲来这里?我们家姐姐现今如何?那天听二郎说她已经怀上了?”桂嫂嘴只要一张开,话便没个休止。

  冯赛跳下马,忙止住她:“桂嫂,我是来跟你打问一件事。”

  “什么事?我们家姐姐如今要好好保养,您是不是问饮食?这个我最在行,已经两个月了吧,这头三个月最要当心……”

  “不是。是一个炭商,叫吴蒙,桂嫂知不知道?”

  桂嫂顿时停住嘴,脸色微变,现出些慌。

  冯赛知道自己猜对了,便放缓语气,尽力露出些轻松笑容:“今天吴蒙跟我打赌,猜我娶碧拂花了多少钱。他竟然说得准准的,害我赔了一顿酒钱,我心里不服气,就来问问你,他是不是偷偷从你这里打探来的?若是真的,他便是舞弊,我得讨回他一顿酒钱。呵呵。”

  桂嫂顿时放了心,也笑道:“那个吴黑子迷上了我们家姐姐,到处跟人打探消息,不止我,其他几个丫头婆子他都问过。”

  “呵呵。这吴黑子果然耍诈。多谢桂嫂,这点钱你拿去买几块帕子用吧。”冯赛脸上笑着,心里却一阵发寒。

  刘八按冯赛所言,又赶往北边的云骑桥。

  他边走边嘲骂,刚才那间茶肆里那盏上品chūn茶,一咕隆喝下,连点糙叶子味道都没尝见,远不如力夫店煎的粗茶汤,三十文钱都够买条鱼了。想到鱼,他立即咽了口唾沫。他最爱的便是鱼了,今天办完事后得放开肚皮整两尾来解馋。

  云骑桥离得不远,一会儿便跑到了。冯赛说祝德实住在桥东头北街,街口上有个煎食摊,他过去向那摊主打问,摊主是个中年汉子,指了指斜对面:“那不是祝行首家?第二个门。”

  刘八扭头一看,一扇黑漆大门,只开了半边。他回头看那摊子上卖的煎食,有糍糕、燠ròu、白肠、腰子、jī皮……他又咽了口口水:“没有煎鱼?”

  “往常都有,今天不知怎么的,一早去买,走了好几处市口,都没见鱼卖。”

  “哦,那就煎两截白肠、两块燠ròu……”那摊主忙活时,他坐在木凳上随口打问,“今天你一直在这里?”

  “没有,才来一会儿,是来赶趁夜市,这两天过节,才来得早了些。”

  “你有没有看见一辆厢车停到祝行首的门前?”

  “有两三辆呢。”

  “有没有一辆车,旁边还跟着个骑马的,也是个大炭商?”

  “那个姓吴的炭商吧,嗯,他刚刚走了,那厢车里还有个年轻人,似乎着了病,仆人把他扶进祝行首家里去了。”

  “着了病?”

  “嗯,走路一瘸一瘸,头脸瞧着似乎也是肿的。”

  事qíng已经打问到了,刘八怕泄露了机密,没敢再多问。

  刚才冯赛jiāo代时说,柳二郎若真的被送到祝德实这里,刘八就备办一个人三顿的饭食,只要管饱就成。这些煎食应该不差,他便又各样要了一份,糍糕要了六个。他见摊主脚边有个小竹篮,便连那竹篮和盖布一起买下。

  冯赛一路快马,急急赶到朱家桥南斜街。

  刚才从清赏院厨妇嘴里,证实了第三条猜测,也是他最怕的一条。骑在马上,他心里一阵阵发冷。自幼及长,从没有这么怕过。

  刚走了一半,他见前面一棵大槐树下蹲着个人,身边横着条扁担,是他在力夫店后面问过话的那个刘石头。

  刘石头也一眼看到了冯赛,朝他偷偷一笑,神色略有些发紧。冯赛顿时明白,刘石头是崔豪找来的帮手。既然刘石头还在这里守着,那就还没来。冯赛先松了口气,但随即又开始担忧,怕自己推测错了。

  他朝刘石头微微点了点头,没有答话,径直驱马穿出了南斜街,一眼就看到那三棵高高的柿子树。来到街口,一扭头,见崔豪蹲在街角,身前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两个竹筐,筐里装着些萝卜青菜,装成了个挑担卖菜的。

  冯赛见他这样,心里一阵感激,果然托付对了人。他过去下了马,装作去看菜蔬,凑近崔豪。

  “二哥,那宅子我已经翻墙进去探过,里面空的,人还没送来。只有个看门的老汉,才进去。”崔豪压低声音。

  “有劳崔兄弟。今晚得辛苦你们了。”

  “二哥,你去办你的事,这里就放心jiāo给我。我寻的那三个兄弟都会些棍棒。他们若来,绝跑不掉。若不来,明早我再去寻几个兄弟来替班,一刻都不会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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