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云狂放大笑:“太子,哈哈……我爸爸真是幼稚,比孩子都幼稚。”
“然后你就把洪东东放走了?”我尝试着说。
“他本来想两个人都带走的。”黎云说:“他解洪东东绳子的时候,我一刀捅进伊万的脖子里,就是动脉血管,然后搅了一搅,连大罗金仙也救不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可我们知道这个过程肯定极为不一般。
黎云口吻里都是深深的恨意。
藤善咳嗽一声:“他毕竟是你爸爸。”
“对。”黎云点点头,看着我们:“毕竟是我爸爸,再不对也是我爸爸。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和爸爸都顶过嘴吗?”
藤善苦笑:“我从小就没见过爸爸啥样,我只有师父没有爸爸。”
黎云看我,我斟酌说:“我爸爸是当兵的,家里气氛还算自由,他并没有搞一言堂,我说的话他都会慎重考虑。我们爷俩遇到事都是商量来。”
黎云坐在椅子上,神qíng有些疲惫,摆摆手:“你们回去吧,明天早上出发。早上五点,在度假村大门口见。不准迟到。我们的目的地是铁椅山,我要把妹妹带回来。”
我和藤善出来,天色擦黑,面面相觑。
我们沉默着往回走。度假村夜景宜人,远处是轻轻的江水波涛声。
“你感觉出来了吗?”藤善说。
“什么?”我看他。
“黎云谈起他爸爸,咬牙切齿的。”藤善说。
“黎云和黎礼是亲兄妹,他爸爸常年在国外,几乎不怎么关心他们。父子之间关系肯定特别淡薄。他们兄妹两个还有黎菲,那才是手足之qíng。”我说:“现如今这件事关系到黎云的妹妹,从他杀伊万的经过就能看出来,这小子确实动了杀心。”
藤善叹口气:“那个黎父也是,死的毕竟是他的女儿,他竟然还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
“或许啊。我这么猜测。”我说:“黎父这个男人生xing寡淡,作为黎家的顶梁柱。外面肯定还有别的女人,还有别的私生子,孩子一大堆。死了一个从小就没什么感qíng的女儿,或许对于他来说。真不算什么。”
藤善道:“你仔细想想这件事,颇有玄妙。黎云进京,藏在非常私密的地方,黎父就能知道。而黎父说的话也很有玩味。说洪东东是太子。是不是可以这么说,黎父现在已经站队到了洪家。”
“其实再往下细究,还有个问题。”我说:“咱们现在很多qíng况不知道,我也是大胆分析。”
“你说。”藤善看我。
“洪家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陈玉珍曾经跟咱们说过,洪先生一旦过世,继承人会是个大问题。洪东东是长子,可谁也不认他。洪西是小儿子,虽说不着调,人又跑路在国外,可毕竟家族内外都认为他接洪先生的班顺理成章。”我说。
“你的意思是,”藤善倒吸口冷气:“洪家内部也可能分为两派?”
“别忘了历史上可有康熙的儿子九龙夺嫡这一说。权势面前,没有什么亲兄弟亲爷俩,越是关系亲近,下刀越狠。”我说。
藤善道:“黎父能在关键时刻救下洪东东,说明他已经站队在洪东东这一派了。”
我点点头:“他押宝了。如果我是洪西,肯定恨不得这个哥哥死,为自己扫清障碍。”
藤善看着江边夜色,喃喃念道:“吾本西方一纳子,为何流落帝王家。”
“这是谁的诗?”我问。
“传说是顺治写的。这老伙计有点意思,万里江山不要,脱下龙袍去当和尚。”藤善说:“……百年三万六千日,不及僧家半日闲。”
“有些时候,”我说:“身在局中。也是身不由己。可能这个位置并不是你想要的,可偏偏时局需要你坐上去。”
“放下,不单单需要勇气,更是大智慧。什么时候放下,如何放下,这些都是学问。”藤善说。
他忽然一拍脑袋:“对了,我忽然想到一件事,你的神识之梦。”
“怎么?”我疑惑地看他。
“你在神识之境里是个中年男人,捡到一个能预兆未来的盒子,打开盒子后看到的第一样东西。”藤善看我。
我倒吸口冷气:“是黎父的脑袋。”
我们两人同时停住脚,没有说话,互相看着。此处的林荫小路空无一人,远处江水作响,夜风轻轻chuī拂。
我出了一身的冷汗。
“如果未来事是真的,那么黎父真的死了。”藤善说。
“站队押宝这种事本身就是凶险无比,再大的本事再高的能耐,进入局中也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步走错万劫不复。”我说。
“黎父如果死了,这么说来洪东东最后失败了?”藤善问我,也在自问。
“算了,别想那么远。”我说:“走一步看一步吧,咱们先把铁椅山之行搞定。如果,”我顿了顿:“如果黎云找机会要杀我,你一定要阻止他。”
藤善看我,点点头:“应该的。”
我们继续往前走,藤善忽然停下来看我:“要不然……”
“什么?”
“要不然去铁椅山的时候,咱们找个机会先下手为qiáng。把黎云……”他做了个刀子斩落的手势。
我眉角跳了跳,看他。
“怎么样?”藤善说:“依我们两人之力,同时携手,来个出其不意,拿下黎云还是有很大把握的。等着他动手就晚了。”
第四百四十二章 屠狗辈
藤善提的这个建议让我怦然心动,这次去铁椅山黎云未必能带很多人,进山之后入地dòng,那里yīn森黑暗,我们如果下黑手也不是没有机会。
我正琢磨着,藤善忽然哈哈大笑:“我随口说的你不会当真了吧,黎云杀你只是神识之境的征兆而已,说穿了就是你做的梦。如果把这个作为伤害别人的理由,也未免牵qiáng。你不是曹cao,做不到梦中杀人。”
我被他雷住。半晌没说话,有气无力点头:“也对。”
晚上我定的手机闹钟,早上不到四点就醒了,实在睡不着,总觉得心口窝着一股火,抽了会儿烟磨蹭磨蹭到了快五点。黎云说一不二,说五点集合就五点集合,去晚了说不定要找晦气,何必触这个霉头。
我和藤善一起到了度假村大门口,一辆黑又亮的越野车已经停在路口。黎云和另外一个汉子正靠在车门前说话。那汉子人高马大。一脸yīn沉,脸部线条如刀凿斧砍,极为乖戾,眼睛看人都不正经看,眼神如鹰,森森bī人。
藤善看了我一眼,面有忧色。我知道他的意思,这汉子肯定不是省油的灯,有他在,估计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黎云看看表。说道:“我介绍介绍,这是我发小,叫秦若宾,是我的好朋友,这次过来帮我的。”
汉子看我们,脸上连点笑模样都没有,只是点点头,表示认识了。
黎云又把我和藤善介绍给他,人家不置可否。
我们四人上场,刚把门打开,我陡然闻到一股味。我是gān什么的,扛尸都扛了那么长时间,鼻子一闻就知道什么味。
我惊疑:“好重的尸臭。”
黎云淡淡道:“伊万的尸体要运送到铁椅山,现在天还热,尸体放不住,就臭了。我放在后备箱,这一路诸位多担待吧。”
我和藤善没办法,捏着鼻子上了车后座。黎云和秦若宾坐在前面,车子发动,轰鸣作响,开了出去。
我回头透过后玻璃看看渐渐远去的度假村,心里伤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黎菲。
路上黎云没有开空调,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透风,味道还是很浓。聊胜于无吧。
我们几个人彼此也没什么jiāo谈,车里的气氛死寂一般。我和藤善蔫头耷脑,抱着肩膀,缩在车后面假寐。
我们第一站先到成都,休息一晚进行补给。黎家在南方势力很大。人脉特别广,黎云不管到哪都有落脚的地方,朋友一大堆。
能看出黎云做事特别有分寸,他是着急到铁椅山,但做事有缓有急颇有章法,开车都是匀速行驶,并不超车,车风谦逊,一点看不出是个bào戾的富家子弟。
川地离铁椅山距离说远也不远,在路上足足开了两天。车子算是走的挺慢了,基本上到一处大城市,黎云就会停下来,带着秦若宾去访友会客。而我和藤善留下来自由活动。
这一天终于进了村,黎云问我上一次在哪落脚,他直接开着车去找老程头。我们的车刚进村。就围过来一群小孩跟着跑,看热闹。田间地头抽烟聊天的农民们一起瞅着稀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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