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吃惊一边发笑,如果现在程序员在,肯定连呼过瘾,这是多好的小说素材。
我敬了皮南山一杯酒:“皮大哥,我听了这么多你的传奇,觉得真是可惜。”
解铃喝多了,脸色绯红,说:“齐翔,我要考考你的眼力,你知不知道刚才皮南山是怎么打麻将赢钱的?”
我疑惑地摇摇头:“没看出来,赌技高吧。”
皮南山笑:“算作赌技也不错,其实我能借力。”
“怎么讲?”我疑惑。
皮南山笑而不语。
解铃说:“你这位皮大哥天赋异禀,自己没有神通,却可以借神鬼之力。打麻将那是高shepào打蚊子。”
“那我不明白了,既然皮大哥能耐这么大,为什么屈尊到这样的地方,你完全有能力过得更好。”我说。
皮南山抽着烟说:“齐翔,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我就不爱像解铃那样忙忙活活,动不动就人间消失。活的累不累?解铃,别的不说,就因为你这个xing子,撅走多少好姑娘。别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姑娘,放在他这弃如敝履,我都怀疑解铃你特么是不是有病。”
解铃笑:“别胡说。理念不同。”
“屁理念。”皮南山磕磕烟灰:“女孩就是过日子的,跟人家讲理念,你以为你是梁思成要找林徽因?解铃别看你是修行人,境界还真不高,从某种角度来说。你甚至是残忍的,不近人qíng的。你和你老师一样,都属于地外生物。”
解铃有点不高兴了:“老皮,说我行,别提我老师啊。”
“你老师是安歌前辈?”我尝试着问。
解铃点头:“我阳间的老师是安歌,yīn间就是黑无常。”
“安歌前辈在哪现在?”我想起以前见过一个冒充安歌的阿修罗。
“我最后得到关于他的消息,他正在尼泊尔闭关。”解铃说。
我也没敢深问,估计说起来又是一个曲折的故事。
“你不是也一个人吗?”解铃斜眼看皮南山。
皮南山吐着烟圈说:“我没有选择婚姻并不意味着我没有女人。我平时女人也是不断。我收拾利利索索的那也叫一表人才,到酒吧也能见天往家领人。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不结婚是别耽误人家姑娘,我不能提供稳定的家庭生活。我甚至说有点反社会倾向,看到很多人为了工作朝八晚五上班,有时候还没日没夜加班,就觉得特悲惨。解铃,你别笑。你一样,你也在为工作而抛弃了自己生活的权利。”
皮南山喝了口酒说:“我见过很多人都把斗志消磨在不需要的东西上,什么奢侈品啊,什么酒ròu朋友啦,什么不需要的家具啦等等。没有人认真去想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时间长了就麻木了,感觉不到真正的疼。”
“这也是社会运行的必要手段。”解铃说:“如果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要什么,腾挪出jīng力做真正自己想做的事,而不甘心当社会上的一枚螺丝钉,这个社会就会崩塌。”
“是。”皮南山说:“所以,像我这样的人,有一个就行了。我过我自己的明白日子,你们消磨你们的糊涂年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那你真正需要什么?”我反问皮南山:“给我们一点生活建议。”
皮南山看着我,一字一顿说:“我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但是我知道自己不需要什么。”
这句话给我很大的震动,我低着头半天没言语,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都是念头。
这时,饭店里的电视开了,有客人正拿着遥控器换台,换到一个综艺节目。里面正直播歌唱节目,主持人深qíng介绍:“……这次出席的评委老师还有尔夫。”
我心念一动,抬起头看电视,里面出现尔夫的形象,他温文尔雅坐在导师桌的后面,频频向欢呼的观众招手示意。
我脱口而出:“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个念头,完全是下意识说出来。
皮南山扫了一眼:“我从来不关注什么明星,齐翔,你作为一个修行人还这么八卦。”
而解铃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这顿酒一直喝到半夜,我们三人都醉了,互相搀扶着,大说大笑,一路跌跌撞撞回到皮南山的住所。
他现在租房子住,家徒四壁,我们都醉了也不在乎,解铃和我在chuáng上睡,皮南山自己卷了被躺在沙发上。
我这一晚上睡得非常不好,做了很多噩梦,想醒又醒不过来。不知是晚上几点,我突然坐起来。满头冷汗,靠在chuáng头一言不发。
解铃也醒了,他默不作声坐在我的旁边。
“我做了一个梦。”我说。
“什么梦?”他问。
“我们现在的世界并不是真的,”我大汗淋漓说:“我梦见在一个非常黑暗的地方,yīn森森的十分恐怖,那里有很多湖泊,彼此并不相连,一条湖泊便是一个世界。我们只是其中的一个。”
“还有呢?”解铃看我。
“我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我咳嗽一声:“我是从别的湖泊进来的,中间好像发生了很多事,一睁眼就全忘了。”
解铃笑了笑:“或许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妄幻象,只有你我才是真的。可能有一天我也会离开这里,只留下你去面对这无穷无尽的幻象。”
“那如何去破这幻象?”我问。
“何必执着幻与真。”解铃道:“事来则来,有事办事。”
睡在外面沙发的皮南山忽然咂咂嘴,说着梦话,喃喃道:“初时见山不得山,见水不得水,而后才有见山得山,见水得水。”
我闻听此言极大的震动,整个人都傻在那,半天没说出话。倒不是皮南山这话多有禅理,而是我好像在梦中听谁说过,映着此刻的杂乱qíng绪,竟然陷入到一种无法自拔的心境里。
我看着解铃,轻声说:“难道皮南山也是虚妄的?”
解铃哈哈大笑:“说不定他在另一个世界里,这里的他只不过是平行世界的一个投影而已。”
“那其实我们并没有见过?也没有一起喝过酒?”我说。
“不,相见了。”解铃怔怔着,眼睛看着虚无的前面:“或许,我们都出现在他的梦里。”
——————————很多年之后。
京郊鹅湖寺最近出了件大事,迎来了佛骨舍利。全国各地的香客云集于此,络绎不绝。这天,来了一辆越野车。停在山口。车里下来四个人,两个中年男女,一对青年男女。
谁都能看出来,两个中年男女是夫妻,而青年男女是qíng侣,四人结伴同行,一起到鹅湖寺敬拜舍利。
中年男人在山口买了票,笑着说:“真贵,一个人八十,不过是看一眼骨头而已。”
中年女人瞪了他一眼,没好气说:“那是佛祖舍利,老罗,你怎么到现在还这么毁僧谤道的。”
青年小伙子打趣:“老妈,这么多年你也没把老爸给改造过来。”
年轻的女孩在旁边抿着嘴笑。
这位被称为叫老罗的男人嘿嘿傻笑两下,能看出他对妻子是极爱的,老婆讽刺他,他都不回嘴,反而觉得乐在其中。
四个人一起进了山口,顺着人流如织到寺中参拜。挤了一上午总算把香给上了,天热,四人都有点冒汗。中年女人建议说,gān脆先不走了,寺里有吃斋饭的馆子,咱们也体验一把。
别看上香参拜的香客这么多。可没有几个去吃斋饭的。进了这家古香古色的饭馆,里面比较空,只有靠窗的一张红木桌子坐着两个吃饭的客人。
四个人冒着汗,喊服务员先上了茶水,然后点了几样素斋。
这时,那青年小伙子低声说:“老妈,你看靠窗边的那个人,长得多吓人,脸上有道疤。”
四个人一起看过去,吃饭的这两个食客,都是中年男人。一个胡子拉碴极是猥琐颓废,还有一个男人满头白发,眉清目秀眼神清澈,可惜脸上多了一道大疤,像是被刀砍过的,一下就破了相。
中年妇女用筷子打了下儿子。低声说:“别乱讲,江湖中经常有样貌出奇的怪人,往往身负绝艺,一句话就能得罪人家。咱们吃咱们的饭……不对,老罗,我怎么看这个脸上有疤的男人有些眼熟呢,好像在哪见过,又想不起来。”
老罗看了看。点点头:“小菲,我也觉得有些眼熟。”
中年妇女爱昵地打了一下他:“都多大岁数了,还叫小菲。”
年轻小伙子笑:“在老爸眼里,老妈永远都是他的小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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