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密码1_冶文彪【完结】(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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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娘,我没死。阿慈回来了吗?”

  “没呢!她恐怕是回不来了。你这是?”

  “外面说话不方便,进去再说。”

  蓝婆却仍站在门边,嘴翕动了两下,似乎想说什么,却yù言又止。

  虽然天已经黑了,何涣却怕被人看见,便推开门先走了进去,随后闩上了门,这才笑着道:“我确实险些死了,幸而被一位员外救活了。”

  蓝婆端着油灯,站在门边,神色似乎不对。

  “老娘,有什么事吗?”

  蓝婆话还没说出口,万儿忽然从里间跑了过来,望着何涣道:“你才是爹,对不对?”

  何涣听他说得奇怪,但没在意,伸手摸了摸万儿的头,笑着道:“当然是我啊。”

  万儿已经跟他很亲,拽住他的衣襟,靠在他的腿上。何涣心里一阵暖,虽然相处日短,他们已如亲人一般。他怕外面家丁等得不耐烦,将手里那个小包袱递给蓝婆:“老娘,这一百两银子你收起来,和万儿两个慢慢用。”

  “你哪里来的这些银两?”

  “那位救了我的员外要我帮他做件事,这一百两银子是定金,事成之后还有酬劳。”

  他刚说完,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什么好事,定金都能付一百两?”

  扭头一看,一个年轻男子从里间暗影中走了出来,走到灯影之内,何涣才看清男子的面容,刹那间,何涣顿时惊呆——那男子和他长得极像,简直像照镜子一般。

  第十章 自鸩

  凡圜转之物,动必有机;既谓之机,则动非自外也。——张载“丁旦为了贪财,和你换回了身份?”赵不弃笑着问道。

  何涣点了点头。虽然并不是自己有意为之,但回想起来,心里始终有些愧疚。

  猛地看到丁旦,他惊了一跳。虽然他知道自己和丁旦生得很像,又互换身份两个多月,但真的面对面看到,仍觉得难以置信,更有些惧怕。

  丁旦却浑不在乎,望着蓝婆手中那个包裹银铤的布块,露出饥馋之色,随即又反复扫视着何涣,像是癞猫盯着鲜鱼一般。

  “你居然没死?还能得这些银子?果然是宰相之孙哪,和咱们这些糙头小民是不一样——”

  何涣见他这副皮赖相,顿时厌恶起来,不愿理他,扭头对蓝婆道:“老娘,我答应了别人,得去办件事,办完之后再回来看你和万儿。”

  蓝婆点了点头,脸上又忧又怕,万儿则紧拽着何涣衣襟,小声道:“爹,你又要走了?”

  何涣摸了摸他的头,温声道:“万儿要听祖母的话,好好吃饭,青菜也要吃。你若乖乖吃青菜,爹回来给你买好玩好吃的物事。”

  “呦?已经亲到这地步了?不赖嘛。”丁旦忽然赖声赖气冷嘲道。

  何涣装作没有听见:“老娘,我这就走了,你和万儿多多保重。”

  他转身刚要走,丁旦忽然道:“且慢,我有桩好事跟你商量。”

  何涣没有理,继续向门边走去。

  “咱们两个再换回来,如何?”

  听到这句,何涣不由得停住脚。

  “你仍做你的宰相府大公子,我仍做我的破落小民。”

  何涣心里一动,之前他还在想如何要回自己身份,但自从杀了术士阎奇,成了囚犯,便死了心,绝了念,再不敢想这事,没想到丁旦竟说出这话。他不由得回头望向丁旦。

  丁旦也盯着他,脸上要笑不笑:“如何?”

  何涣问道:“你真的想?”

  “还是做自家好,不必藏头藏尾。不过你先得告诉我实qíng。你杀了人,被发配沙门岛,明明在途中bào毙了,怎么又活过来了?”

  何涣把实qíng说了一遍。

  丁旦将信将疑:“真是这样?”

  “我何必骗你?”

  丁旦低头琢磨了一阵,又望向蓝婆抱着的银铤布包:“打开那包袱,我看看是不是真银子?”

  何涣走过去揭开了布,灯光之下,两块银铤银亮闪耀。

  丁旦不放心,也凑过来,抓起其中一锭,仔细掂量辨认后,又咬了咬。

  “那好,把你衣服脱下来给我。还有,这银子得分我一锭。”

  赵不弃骑在马上边想边笑,自己竟撞到如此趣事。何涣变丁旦,丁旦变何涣,一个败尽偌大家业,一个捡到美貌娇妻。娇妻忽又变作别家的丑女,接着又杀人流配,bào死途中,却碰到个不肯露面的员外,死而复生。接着,丁旦为贪财,何涣想避祸,两人又换回身份。

  如今,何涣至少能中个进士,重振家门,丁旦则被人追踪。四处逃奔。

  看来那员外jiāo代的差事不是什么好差事,何涣bào死恐怕也是他设计安排。那个员外是何许人?只有找到丁旦,才可能找出那个员外。不过这又是另一摊子事,先把何涣这头的事qíng了结了再说。

  何涣既然没有杀术士阎奇,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看他心心念念记挂着那位娇妻阿慈,就试着帮他找找看。这件事恐怕更有趣。

  他正低头想着,忽听到前面有人叫自己,抬头一看,是司法参军邓楷,也骑着马,刚从东水门进来,身后跟着几个随从。

  赵不弃驱马上前,叉手一拜,笑着问道:“老邓,那个鲁膀子逮到没有?”

  邓楷也笑道:“正要找人去给你说这事,那鲁膀子果然有鬼。”

  “哈哈,他招了?”

  “逃了。”

  “嗯?没逮到?”

  “都是你提前透了风,他心里有鬼,还有不逃的?”

  “哈哈,我不吃你开封府的饭,替你找出真凶,雪了冤案,已经是大功德了。至于捉不捉得到凶手,那是你们自家的差事。”

  “我看你是有意透风,让他逃走,又逗我们跑腿。不过还是要多谢你。我今日还有许多事要办,改日再喝酒。”

  赵不弃笑着道别,驱马出了城。

  来到烂柯寺,他下了马,将马拴在寺门边的木柱上。一回头,见寺里那个爱吟诗弄句的小和尚弈心走了出来。

  赵不弃很喜爱这个小和尚,一向不叫他的僧名,只戏称他为唐朝诗僧拾得:“小拾得,最近有什么好诗没有,吟两首来听听?”

  弈心双手合十,低眉道:“诗心爱秋霜,chūn风随花无。”

  赵不弃笑着随口对了句:“和尚敲木鱼,秃头对月明。”

  弈心听了,也笑起来。白净的脸配着雪白的牙,笑容异常淳朴悦目。

  赵不弃这才道:“小拾得,我今天来是要问一件事。就是正月十五,美人变丑女那件怪事。那天你在寺里吗?”

  弈心收住笑:“清早奉师命,进城捎书忙。”

  “进城送信去了?那天寺里只有你师父一人?”

  弈心点了点头。

  “今天你师父可在?我进去瞧瞧。”

  “松绿禅房静,窗明师心空。”

  “你师父在坐禅?”赵不弃抬腿进了寺门,弈心跟在后面。

  寺里面十分清寂,四下里也清扫得极为整洁,不见片叶棵糙。庭中央佛堂前那株老梅树新叶鲜绿,迎空舒展,相比于花开时,另有一番蓬蓬生机。

  赵不弃照何涣所言,先走到右廊,墙上那些壁画他以前也曾看过。他站在那里面朝壁画,左眼余光正好扫到梅树和佛堂。当时阿慈和冷缃站在梅树下,自然也能看到。他又走到左廊,和右边一样,看壁画时,眼睛余光也能看到梅树和佛堂。

  何涣和朱阁在这边欣赏壁画时,阿慈和冷缃绕着梅树追逐嬉闹,虽然当时梅树开满了花,但花枝间仍有间隙,就算人在梅树那边,也照样看得见。阿慈独自走进佛堂,据何涣讲,她并没有往左右两边走,而是直接在佛像前跪拜。这边廊基高出地面一尺,因此从这里望去,就算阿慈跪在蒲团上,也照样看得清清楚楚。

  唯一遮挡了视线的是梅树后面那个香炉。

  当时冷缃的裙子被香炉角勾住,阿慈过去蹲下身子帮她理开,只有这一小会儿,何涣他们在这边看不到阿慈。

  难道那香炉有古怪?

  赵不弃走下左廊,来到梅树后面的香炉跟前。那香炉原是一只大铁箱,大约有五尺长,三尺宽,四尺高,底下是四只五寸高的铁脚。顶上的箱盖被卸掉了,常年日晒雨淋,箱子外壁厚厚一层铁锈。箱子里积满了香灰,离顶沿只有五寸左右。香灰里满是细竹香杆残烬,中央cha着三炷香,已经燃了一半,因没有风,香烟袅袅直上。

  赵不弃从梅树上折了一根细长枝,cha进香灰之中。香灰积压得太久,有些紧实,他双手用力,才将梅枝cha了下去,一直cha到底,近四尺深,看来是装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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