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还找不到血的话小伙子就xing命难保了!我甚至来不及看看取出的子弹就马上给局长挂了电话:局长问我这种血型到底有多少,我回答了一个数字:万分之三。我可没有夸大事实:小伙子的血型的确属于稀有血型:本来AB型血型就不多,仅占人群百分之三左右,而Rhyīnxing血型只有千分之二到千分之三,因此ABRhyīnxing血型一万个人里面也找不出三个。这也就是说随便找几个人来一点用也没有,只能是大范围地号召献血了。于是领导很快就决定下来:首先是公安、消防、武警范围内大规模号召验血,同时请媒体帮忙,在各广播电台播放消息,电视台也很快cha播了紧急求助信息。还真别小瞧了现代媒体的力量,很快就有人来要求验血了。第一个赶到的是听见广播的的哥,他居然带着乘客就过来了;然后陆陆续续又有人来,最让人感动的是来了一个大肚子的孕妇,虽然她一再声称自己就是ABRhyīnxing血型,大家还是打了的士把她送了回去。等警队在政治处的带领下赶到的时候要求献血的人居然排成了长龙,于是也不分什么警啊、民啊的就混在一起排队,几个原本认识的人亲兄弟一样聊着什么,开朗的笑声似乎马上就赶走了眼前的yīn霾。这水rǔjiāo融的qíng形显然感动了医院,医院决定派以检验科主任为首的一队人马专门来化验血型;他们决定为所有来义务验血的人免费提供盒饭,不过大多数人留下个电话一声不吭就走了;甚至不少医护人员也加入了验血的队伍,铁匠就是其中之一,他说声当了这么多年外科医师还不知道自己的血型是什么就下楼了,我敢担保他在滥用职权:从他没三分钟就回来的qíng况看,他压根就没排队。我献过血,知道自己是帮不上什么忙了,于是赶紧乘这当口让铁匠把他取出来的子弹拿了过来,这下我的心里就基本有底了,但是我还不放心,又去看了小伙子的伤口qíng况,还到病理科看了看切除的左肺上叶,这几项一结合,我敢斩钉截铁地说:是跳弹!我是这么作出判断的:首先是子弹的入口不止一个,除了主入口外还有几颗碎弹片的小she入口:这是子弹和硬物剧烈撞击后碎裂造成的(破碎的弹片也she入了人体);第二是最大she入口呈“T”字形,而不是通常的圆dòng。这说明子弹在she入人体之前早就因为剧烈的摩擦失去了沿自身长轴的旋转和稳定(这就是膛线的作用:让子弹旋转着前进,这样更稳定,这下人们该明白为什么she的箭后面有羽毛了吧?一个道理),几乎是横着she入人体的;第三是跳弹弹道和直接she入完全不一样,直接she入人体的子弹给人体带来最大损伤的并不是子弹本身,而是子弹带来的冲击波——它甚至能让周围十厘米的组织变成碎渣(美制M.16弹头很轻,但是弹速奇大,从背后she入能把全部腹腔脏器从前面推出来,我认为那是最不人道的枪支!),而跳弹则明显不一样,能量在碰撞中丧失了绝大部分,它所造成的弹道更像是锐器的刺伤,非常有限;最后就是弹头:最大的一块弹芯不单是有刀魂剑魄提到的纵向平行排列的摩擦痕,中央赫然就有一块镶嵌得很紧的水泥!昨天看了
出租车我就知道,子弹一定是从打开的窗户she进去,擦着座椅she进小伙子的身体的。这一下,子弹是怎么飞来的也一清二楚了!剩下的唯一的问题就是,小伙子能保住xing命吗?
我的思维习惯绝不相信任何偶然xing,辩证法告诉我任何偶然的东西背后都存在着必然xing。但是这一次我真的只能认为是太巧合了:当天下午就找到了血型符合的人,而且一下就是两个:一个是参军不久的武警战士,另外一个居然是铁匠。检验科的主任一连把血样做了好几遍,我觉得他在报告结果的时候声音都发着颤,厚厚的眼镜下面似乎还闪动着什么。于是铁匠在科室同志自发地列队送行下楼去采血,大家都恭喜他中了大奖,因为这种血型实在是太少见了,他嘿嘿地笑着走出楼层,一边向大家拱手告饶。大家都认为这会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没想到后来居然发生了一点不愉快,事qíng是这样的:小伙子失血很多,医院决定采血一千二百毫升,而这两个献血的小伙子都认为自己应该献血八百毫升,另外一个只能献四百毫升,两个人居然闹得快打起来了。我认为这件事是铁匠的不对,虽然他跟我的jiāoqíng不浅了,我还是不能护他的短。他跟那个武警小战士争执的时候首先是秀了一把他的肱二头肌,然后竟然拿手指点着小战士的胸膛,以讥笑的口吻说:“你多大?十七?毛还没长齐吧?”小伙子哪受得了这个?向后一步退开,就拉开了架式准备和铁匠gān一仗。我准备站到两个人中间,去化解这场完全没有必要的纠纷;谁知还没等我挪开步子,旁边小护士的娇叱和倒竖的柳眉起了作用,两个像斗牛一样很有点jīng力过剩的小伙子马上都乖乖地躺到了病chuáng上,我举双手赞成美丽的护士小姐的英明决策:两个人各取六百。直到今天,我一想到这位小护士最后成为了铁匠的妻子,我就肚子痛,而且很痛。输进小伙子身体的鲜血很快就起到了神奇的作用:小伙子的身体一天好似一天,第七天的时候他甚至开始做广播体cao了。这时候传来了另外一个好消息,最后一个弹头也找到了,真的很佩服一位老刑警的眼力——他居然隔着将近一百米发现一颗树的树枝不对劲,于是在这棵树上找到了最后一个弹头,然后大家根据she击方向判断出来只有打在护栏上的那颗跳弹才是罪魁祸首,当然,这个时候找到的破铜烂铁拉了两三轮车才全部运完。很快,小伙子要出院了,于是另外一件事qíng肯定要提到议事日程了:对小伙子的赔偿问题。法制办的政工gān部接受了这个烫手的山芋,带着一些慰问品来看小伙子。寒暄了一大圈终于提到正题,没想到小伙子哈哈一笑,说道:“我从小就想当警察,现在身体里面流着警察的血,还赔什么?”政工gān部一脸愕然,但突然,一下子我就想通了,小伙子能顺利康复其实不是一个简单的事件,他承受了太多的关爱:社会的、医院的、新闻媒体的、女友的、母亲的……这么多的关爱承载在一个人的身上,你说他能不康复吗?他又能不用爱回报这个世界吗?
混战(1)
天气并不热,他却不停地擦着汗。我看见他的嘴不停地动,却一点也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只觉得他左嘴角上方的那颗痣很是显眼:上面长满了黑色的毛,这让我很恶心。他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在本地商会任了一个什么职务,以前就见过他,一次和朋友喝酒时他过来串场子,他的酒量可是让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打了一个“全球通”,意思是陪左手边第一个人喝一杯,第二个人喝两杯…依此类推,要知道一桌连他一共十个人,而且那天是白酒!数学家高斯小时候的故事告诉我他一共喝了四十五杯,那是四瓶多!坐在他右手边的那位显然被他放倒了,他却摇摇晃晃地赶下一个场子去了。当时我就不喜欢他。但是他的家具厂规模真不小,崭新的二层楼厂房,单层面积就在数千平米!二楼的一角就是职工宿舍,我不禁皱起了眉头,这厂房、仓库、宿舍都在一块的格局肯定违反消防法规,消防队的哥们难道没管他?“整改通知早就到了,还没来得及,还没来得及……”他嘴角的痣又在令人恶心地抖动着。没事我可不想参观他的工厂,那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前两天他工厂的十多个职工到附近的一个正在施工的家具厂闹事,好几十人斗殴,还动用了私制枪支,结果是一死五伤,没死的没伤的(包括轻伤的)一大堆人正在公安局关着呢!“群众自发的,群众自发的……”他的痣又抖动了几下。把我当白痴啊!几天前发生的事qíng绝对是一场混战。这个工厂的十几个工人拿着砍刀、棍棒等凶器,气势汹汹地跑到还没建起来的家具厂工地,准备好好教训一下对方。谁知对方也不是善主:等待他们的是私制枪支。一阵硝烟之后,来打人的人四处逃命,反倒成了被追杀的人。这些鉴定不难做。你看那一位,右半边身子被打进了七十多颗铁砂,那是鸟铳打的,手术之后还有三十多颗没取出来,我想他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一枪了吧。还有一位,看上去只有一个小小的创口,但是胳膊肘动不了,那是钢珠枪打的,钢珠钻进他的肘关节了。据说医生为了取这颗钢珠花了一晚上,肘关节的软骨很滑,钢珠也很滑,看见了就是取不出来。我对臂丛神经阻滞麻醉能持续多长时间不太关心(据说他惨叫了一晚上),对医生要在X光下bào露一晚上倒是比较担心 ——如果因为这个人生个畸形的儿子可就太不划算了。还有一位虎口破裂的,那可不是被别人打的——他自己拿的枪枪管爆炸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我可记不了那么久,这些人长什么样我早就忘记啦。令我难以忘怀的是参加斗殴的一对兄弟。我可以想象懦弱的弟弟是如何犹豫着不想参加这次斗殴,而刚烈的大哥又是如何用上阵亲兄弟激将弟弟,又用从老板那里拿来的安家费可以在贵州老家盖一栋多么漂亮的房子鼓舞着他。但是一遇到枪响,身边的几个人血淋淋地倒下了,除了逃,他们还能做什么呢?当哥哥跑了一段,发现身边已经没有了弟弟的身影,绕道跑回去的时候,弟弟已经静静地躺在路旁的小河里了。哥哥发了疯一样从弟弟的嘴里掏出泥巴,发了狂一样捶打弟弟的胸膛,可弟弟什么反应也没有了。我可以想象当哥哥拿着手中的钢刀,又一次冲进对方阵营的时候,他的双眼一定是血红的。对方正在欢庆胜利,哪想到会有人杀个回马枪?给枪装火药可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可来的人真是叫势如疯虎——他先是一刀砍在了一个家伙的头上,他的刀在这家伙的颅骨上崩缺了一块,解剖的时候我才取出来,这个碎钢片和钢刀的缺口严丝合fèng,那可真叫铁证如山啊。下一刀他砍在了对方的肩膀上,想必他还是想砍头的,不过看来这家伙躲得比较快,留下了一条小命。哥哥不知道的是,同乡把他的弟弟送到了医院,弟弟的心跳恢复了。网友留言选登石岜:法医,做人要厚道。你的故事越来越jīng彩了,让大家天天追着看,真不厚道。马兰花开:法医把一场混战描述得很jīng彩。看着看着,我忽想:哥哥杀回马枪时那么狠,如果时空能够转换就好了,把他投放在三四十年代的抗日战场上,绝对大有用武之地。惜乎,现在的人把这种狠,全用在了和自己人斗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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