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屋内,钱修业亲手泡了茶给凡孟,将杯子递给自己这个二徒弟之后,他道:“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了。”
凡孟喝了一口茶,低声问:“师父,你是不是怀疑墨暮桥已经被郑苍穹收买?”
“不应该叫收买,是同化。”钱修业摇头道,“郑苍穹不会收买任何人,本着良心来讲,他是个很好的人,是个我见过的人当中,最好的逐货师,可惜,他不愿意与我合作,所以,他就是我最大的敌人。”
凡孟看着钱修业那双在茶海中忙碌的手:“那墨暮桥是不是被同化了?”
“也许。”钱修业端起茶杯,看着凡孟,“这就是我让你去盯着他的原因所在。”
凡孟点头:“明白了,师父,外面传闻郑苍穹拿出了一千万美元悬赏,郭家人也拿出了三百万赏金,这么大的金额,就连那些社会上的小混混都蠢蠢yù动,我们再住在这里,恐怕会泄露行踪吧?”
钱修业不慌不忙地倒掉茶杯中剩下的茶水:“放心,除非是出动军队,否则的话,要找到我,拿下我,不是那么简单的事qíng,眼镜猴的人可都是身经百战的职业杀手。”
凡孟迟疑了一会儿,看向旁边的箱子:“师父,为什么还不问墨暮桥那个赫连家的秘密?”
钱修业道:“不急,等郑苍穹死了再说,我也得确定他的忠诚,如果不能确定这一点,墨暮桥说出的秘密,肯定是圈套,来,请茶。”
凡孟端起杯子的时候,在这座城市那个隐秘的地下坐窟中,凡君一也将打探到的消息详细地复述给了正坐在那里翻书的贺晨雪。
“我对其他的事qíng不感兴趣,我不管钱修业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管有人悬赏多大的金额寻找他,我只想知道凡孟的下落。”贺晨雪合上书冷冷道,“凡君一,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的职责是什么了?那我就再提醒你一次,我要你找到你的儿子,再将你儿子亲手带到我面前,你如果不愿意,现在可以转身离开,我不会为难你!”
凡君一低头站在一侧,微微点头。
贺晨雪起身来,冷冷道:“回答我。”
凡君一忍了忍,抬眼看着贺晨雪:“首工,我明白了。”
贺晨雪再道:“不要让我再提醒你,我已经烦了,去找其他人,凑一笔钱,我们也要悬赏。”
凡君一一愣:“悬赏找凡孟?”
贺晨雪斜眼看着他:“不,是悬赏钱修业等人的准确消息,这次不能跟丢了他们,我不想在这个城市里取凡孟的xing命,那样会玷污了我和我姐的美好回忆。”
……
浙江东阳,刑术、连九棋和马菲站在松云居外,看着那块古色古香的牌匾,屋内嗑瓜子的妇女不断用并不标准的普通话招呼着他们。
妇女抓了一把瓜子,走到门口来,笑吟吟地问:“三位,看木雕呀?你们是剧组的哇?进来看,进来看,我们松云居的木雕在东阳很出名的呢,别人家好多都是用机器做的,我们家绝大部分都是会手工雕琢的,你们也知道哦,那个机器做出来的,就没有价值了哇。”
刑术、马菲和连九棋谁也没有走进去,刑术则低声问:“大姐,请问这里的老板是柳松云吗?”
妇女一听“柳松云”三个字,脸色立即一沉,将还没有嗑的瓜子直接扔进了垃圾桶内,转身走向收银台,坐在那看着开始看起笔记本上的电视剧,当三个人完全不存在。
刑术看了一眼身边两人,示意他们稍等一下,自己则径直走向收银台,又重复了一遍先前的问题。
妇女瞥了一眼刑术:“我们家没钱,只有这些木雕,你们要拿随便拿吧。”
刑术听到这,明白了什么,解释道:“大姐,您误会了,我们不是来找麻烦的,只是来找柳松云柳先生的,我们是他的朋友。”
妇女终于抬眼看着刑术,走出柜台,认真地打量了一下他上下,问:“什么朋友?”
“同行。”刑术微笑道,“您原话转告他,说天朝奉的徒弟来找他了,他就会明白的。”
妇女冷笑一声:“天朝奉?我还地阎王呢,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拍电视剧呀?还带绰号呢,我告诉你,柳松云就剩下半条命了,不管你们是来要钱的也好,还是来gān什么的也好,别找我,也别找这家铺子,这家店是我爸当年投钱让他开的,我也和他快离婚了,有什么事和我无关,你们要找他,就进后院去,进后院后,穿过右边的那条巷子,再往里边走有一间瓦房,他就在那。”
妇女说完,继续看着电视剧。
刑术转身看了一眼马菲和连九棋,示意两人进来,又向妇女道谢,妇女只是冷漠地“嗯”了一声。
三人按照那妇女所说,进了后院,找到那条巷子,穿过巷子后,果然看到了一座破瓦房,那房子的模样就和危房没区别,门还是半掩着的。
刑术抬手敲门:“松云先生?我是天朝奉的徒弟刑术,我们来找你,有要事商量。”
屋内传来咳嗽声,剧烈的咳嗽声之后,才听到里边的人回了一句:“进来。”
刑术推开门,开门的那一刻,屋内一股恶臭扑面而来,熏得三人下意识都退后了一步,捂着鼻子不敢再进去。
刑术将门打开,放了放味儿之后,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这才走进去。连九棋和马菲则留在门口等着。
刑术进屋之后,一眼就看到坐在穿上,还盖着一chuáng脏得不像样,还散发出怪味棉被的柳松云,柳松云整个人形同骷髅,如果不动不说话,说是一具gān尸恐怕都没有人怀疑。
“松云先生,您好,我是刑术,天朝奉郑苍穹的弟子。”刑术站在chuáng尾,恭敬地自我介绍道,“我们冒昧来找您,是为了您的安全考虑,有人试图杀掉剩下的逐货师,您是目标之一。”
柳松云却是笑了,笑着笑着开始咳嗽,好半天才说:“我还能活几天,我自己都不知道,你真是有心了,谢谢。”
刑术皱眉道:“先生您这是怎么了?得的什么病?”
“心病,日积月累,就变成绝症了。”柳松云看向用报纸糊上的窗户,仿佛很憧憬外面的世界,“刑术,你能帮我个忙吗?那边有个折叠在一起的轮椅,你推我出去,去外面看看太阳。”
刑术立即拿了轮椅,搀扶着皮包骨的柳松云坐上轮椅,推到门口,又在马菲和连九棋的帮助下,一起抬着轮椅到了小院落的中间。
柳松云用胳膊挡住眼睛,好半天适应了才放下来,半眯着眼睛看着天空,带着一种难以言表的笑容,就如同是被囚禁了几十年,终于重见天日的囚犯一样。
“我知道,你们是为了奇门而来的,逐货师来找逐货师,除了奇门之外,那就是以货换货的jiāo易,对了,你们见过我老婆了吗?你们有没有告诉她,你们是逐货师?应该没有,如果你们告诉她了,她会用扫帚赶你们出去的。”柳松云说完开始大笑着,笑完开始咳嗽,马菲递过水去。
柳松云拿过瓶子,喝了两口,喘了几口气,问:“为什么有人要杀我?”
刑术简单地将事qíng说了一遍,柳松云平静地听着,不惊不喜,直到刑术说完之后,才开口道:“这么多年过去了,终于有人要找到奇门了,可惜,我看不到了。”
连九棋在旁边抬手看表,马菲则问:“先生,您怎么会变成这样?”
“报应。”柳松云简单地回道,“我老婆现在这么对我,完全是报应,我应该有这种报应,你们如果不想变成我一样,那就收手吧,别找什么奇门了,没意义。”
柳松云的回答,让刑术和连九棋都很吃惊,这是这么多年来,他们遇到的第一个对奇门不感兴趣的逐货师,准确的说,是一个落魄濒死的逐货师。
“为什么?”刑术终于还是问了出来,他很好奇,即便是他知道奇门也许就是个陷阱,但他还是想知道为什么柳松云能在什么都不知道的前提下,看透这一切?
柳松云仰头看着天空:“我曾经和你们一样,充满活力,不留余力地去找奇门,甚至可以说不折手段,只要有奇门的消息,不管多远我都会赶去,可是,每次我在停下来休息的时候,都会觉得自己好累,反复问自己为什么要那样做?那样做有什么意义?终于,我疲惫了,我决定回到老家来,做个买卖,娶妻生子,退出江湖……”
柳松云要结婚前,很多故jiāo都劝他,要不金盘洗手,要不不要结婚,因为当逐货师的,必须在这当中二选一,根本无法兼顾两头。
当时的柳松云还年轻,觉得自己要做世界上第一个兼顾职业和家庭的逐货师,不顾他人劝阻,娶了老婆生了孩子,开始第一年还好,到了第二年,柳松云逐渐感觉到厌倦了,他厌倦每天进货、卖货,坐在那看着电视剧,哄着孩子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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