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墨鹿起身,推开门,接受着huáng昏的余晖,自言自语道:“我有时候在想,师父当年收我这样的江湖骗子为徒,是不是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yù望?”
“冒昧一问。”郭少爷上前,轻声道,“前辈,您为何离奇门只有一步之遥,就不好奇里边是什么呢?”
张墨鹿叹了口气,问:“郭少爷,我问你,你郭家祖辈创立了孝金,到你这一辈的时候,你对孝金感兴趣吗?”
郭少爷寻思了下道:“只有一段时间,但仅仅只是希望用孝金来度过难关,却没想到我父母因此惨死,从此,我就视孝金为心魔。”
张墨鹿点头道:“是呀,我也一样,我当年是个滑子,就是个设局下套的骗子,你知道骗术最刺激的是什么环节吗?就是最后看着被骗的人,即将踏进最后的圈套时,你心里无比的忐忑,但同时也在期待,最后,当那个人彻底走进圈套中再也出不来之后,你会非常兴奋,你知道,自己赢了。”
说完,张墨鹿转身,一字字道:“我站在献祭井口的时候,我很清楚地感觉到,在黑暗中,就有那么一双眼睛盯着我,希望我走下去,在那个局中,那口井跟前,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那个被设计的受害者。”
郭少爷不是真的明白张墨鹿的那种感觉,不过在先前的一瞬间,他感觉到了张墨鹿眼神中透出的那么一丝恐惧,他很清楚,曾经真的有那么一个瞬间,张墨鹿是差点走进献祭井中,只不过,他控制住了。
他为什么能控制得住自己的yù望呢?
郭少爷还是不理解,只知道,如果天下逐货师来一次排名的话,张墨鹿当属第一。
……
九彩山下村落中,悠闲散步的钱修业期待着最后时刻的来临,却完全没有想到,在短短几分钟之后,他刚走过路口,就看到了坐在那颗大槐树下,喝着酒,吃着花生的郭洪奎。
郭家人?为什么会在这里?钱修业愣了下,寻思了片刻后,他扭头对身后的三人道:“你们在这里等着。”
钱修业吩咐完后,大步上前,径直走到郭洪奎跟前,笑眯眯地看着他,故意拱手作揖道:“郭老爷。”
郭洪奎冷笑一声:“讽刺我呢?郭家早就散了,也早就没有什么老爷、少爷了。”
钱修业看着旁边的长条石:“好吧,奎爷,我能坐下吗?”
“随便你。”郭洪奎冷冷道,“这条路又不是我的,这石头这磨盘也不是我的,只有这酒和花生属于我。”
钱修业坐下,依然笑眯眯地看着郭洪奎。
远处,凡孟、墨暮桥和元震八也只是静静地看着,猜测着郭洪奎的目的。
不时走过的村民,对这几个外地人都感到很好奇,同时也很警惕,毕竟在这个地方,极少有外地人前来,就算冬季那些登山者,都直接会前往九彩山下的宿营地,绝对不会来这里“打扰”村民,因为这里实在没有什么好“打扰”的。
郭洪奎自饮自乐,不时还会笑一声,这让原本就多疑的钱修业很奇怪。
钱修业终于道:“你一直在跟踪我?”
“这不是废话吗?否则,我怎么会知道你在这里,我可是花了很多钱,从各个渠道中买来的消息,最终才找到你的准确位置。”郭洪奎说话中带着匪气,像是要与钱修业jiāo易什么。
钱修业问:“你没有偷袭我,也没有报警,你想要什么?”
郭洪奎左右看了下:“我是一个人来的,我没有带我的两个孩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钱修业看着郭洪奎,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郭家人没有故弄玄虚,他肯定是知道些了什么,而他知道的事qíng也许会对自己最后的计划产生严重的影响。
他知道什么呢?
钱修业摇头:“为什么?”
郭洪奎笑了,将酒瓶递给钱修业:“来,喝一口,你只要喝一口,我就告诉你为什么,有胆量喝吗?”
钱修业想了想,拿起了酒瓶,那一刻,凡孟与墨暮桥下意识向前走了一步,却看到钱修业抬起来的手,两人只得驻足。
钱修业笑着喝了一口酒,放下一抹嘴巴道:“我烟酒不沾,但是,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喝了一小口。”
郭洪奎也喝了一口,淡淡道:“我给你说一个只有我才知道的秘密吧,在那之前,我先告诉你,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
说完,郭洪奎将钱修业的计划详详细细地说了出来,就连他现在故意放出消息,让其他人去寻找奇门的入口,也说了出来。
这让钱修业很吃惊,也很震惊,因为从始到终,他完全没有把郭家人当敌人,应该说,他根本就没有将郭洪奎这个乞丐一样的家伙看上眼,但就这样一个人,竟然对自己的计划了如指掌。
钱修业握了握拐杖,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郭洪奎笑道:“钱修业,我知道刑仁举是你的什么人,但你不知道的是,当年受益刑仁举所布下这个大局的人,并不是刑伯秋,不是刑仁举的父亲,而是张墨鹿。”
钱修业一愣,脱口而出:“胡说八道!你别以为……”
钱修业刚说到这,猛然间想到了什么,顿时哑口无言。
郭洪奎笑看着钱修业:“你想到了初衷,对吧?你想到了刑伯秋想找奇门的初衷,你想起了刑仁举留下的那本日志中,有前后矛盾的地方,一开始,刑仁举写到父亲刑伯秋对奇门很感兴趣,发誓一定要找到奇门,谁知道过了几年后,刑伯秋却变了,他告诉刑仁举一定不能去找奇门,一定要混淆线索,一定要除掉天下所有的逐货师,他为什么会改变呢?一个人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在观念上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钱修业慢慢起身来,看着郭洪奎,脑子中不断闪回刑仁举日志上面的那些个文字,那些段落又好像变成了一根绳子,朝着他飘来,勒住了他的脖子!
钱修业脑子中出现了刑仁举前往上海见到郭少爷后,在电车上遭遇张墨鹿时,张墨鹿对刑仁举所说的那番话——“我不是你爹,我只是有你爹的样子,我戴着这张面具已经很多年了,这是我想出来的万全之策,唯有这个办法,才能隐藏我这个曾经挖出那口棺材,找出一切秘密人的身份。”
钱修业下意识摸着脖子,觉得那根绳子已经在逐渐收紧,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你是说,刑伯秋早就死了,早就被张墨鹿取而代之?”钱修业看着郭洪奎那双看穿一切的眼睛,一字字问道。
郭洪奎起身来,举起酒瓶:“答对了,我敬你一杯。”
就在郭洪奎举起酒瓶来的那一刻,钱修业抬手将他的酒瓶打飞。奇货
第三章:图穷匕见
农家小院中,元震八、凡孟站在树下,互相不搭理,凡孟心里却很是不安,疑心重重,不明白为什么钱修业与郭洪奎密谈,不让自己和元震八进去?不让元震八进屋,有qíng可原,但为什么不让我进屋呢?难道说,钱修业已经不信任自己了?
不,钱修业从来就不信任任何人。
虽然这样想,但凡孟心里还是非常的不安,毕竟是他把消息透露给关满山的,但他拿不准钱修业是不是知道这件事了。
元震八却是在盘算着,如何才能将准确的消息发出去,之前他看到郭洪奎的时候,还在暗喜,认为郭洪奎肯定会将消息传给齐观、刑术等人,没想到,郭洪奎面见钱修业的目的,却是为了投靠他。
妈的!到底还有多少的意外没有发生?元震八虽然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意外,但他宁愿认为那是意外,是巧合,是不经意中发生的事qíng。
也是这一刻,元震八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渺小,多无助,想着自己去甲厝殿时所做的那一切,在钱修业和郭洪奎面前,简直就是街头把戏。
与此同时,屋内的钱修业给郭洪奎泡了一杯茶,郭洪奎却是警惕地看着站在门边的墨暮桥,以及钱修业身后的眼镜猴,盘算着如何与钱修业讨价还价。
“我可以接受你的条件。”钱修业放下茶壶落座,“不过,你既然投靠我,就得有诚意,我没记错的话,你身边还有两个人,郭十箓和白仲政,他们在哪儿?”
郭洪奎喝了一口茶,这才回答:“他们在附近。”
郭洪奎刚说完,门外就传来了郭十箓的喊声:“奎爷,你们让开,我要见奎爷!”
郭洪奎一惊一愣,赶紧起身,此时门被郭十箓推开,元震八正一只手按在郭十箓的肩头,凡孟也抓着郭十箓的一只手,眼看着就要动手了。
“让他进来吧。”钱修业满脸笑容,“郭十箓,久仰,来,请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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