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教师一直把我送到办公室门口。最后我和他握手告别,也许是长年握粉笔的原因,他的手非常廋和gān燥。我很想知道李信如到底在北政闯了什么祸,但是今天天色已晚,那边恐怕已经下班了,只好明天再查。晚一点的时候程明给我打了个电话,他说他刚和朋友喝完酒,跟着打算找个KTV包房玩玩,他在厕所里给我打的电话,也没什么事,就是看看我现在在做什么,我跟他说那阿伯杀手抓到了,他说那明天见个面吧,我说好啊,然后就收线了。在某一瞬间我突然想到,李信如是程明的好朋友,而李信如是个美男子,程明会不会……?但随即我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我了解象我和程明这样的男人,也了解象李信如那样的男人。在清楚的明白对方的xing取向时,我们是绝不会去招惹的。否则只是惹来厌恶和躲避罢了。我有过这样的经历。
我从前念中学时,曾喜欢过我们学校足球队的队长。那时候我和他一起踢球,一起打架斗殴,我和他称兄道弟。只是我宁死也不愿让他知道我其实是喜欢他。如果看到他对我露出鄙视嫌恶的眼神,那还真不如杀了我呢。这是一个异xing恋的社会,同xing恋者隐匿其中,就象一群见不得光的怪物。不知是谁定出一套道德规范,而要求人人遵守,它就象铁处女一样冷酷qiáng硬,杀人无血。如果被周围的人得知了你和他们不同,你就象浑身沾满病菌的老鼠,人人都侧目而视,人人都避之不及,人人都可以在背后对你任意嘲笑,大肆污蔑,你的身上会被贴满病态和下贱的卷标,世上根本毫无你的立足之地。象李信如那种迷恋女人的男人,一定比普通男人更对同xing恋抱着偏执和痛恶的态度。这些,程明不会不懂得。
他是律师,有身份有地位,绝不会冒这种险。而且,他出得起钱,什么样的漂亮男人得不到?我曾经听阿文说过一些有钱人坐飞机到泰国去找那些十六七岁俊秀少年的故事。阿文说泰国人皮肤虽然微黑,但人种瘦小秀丽,那里的美少年又便宜又温驯可爱,难怪泰国以人妖著名。我的心其实也蠢蠢yù动,跃跃yù试。我本来打算在我把存折上最后那点钱折腾光以前,无论如何也要去一趟泰国,但我遇到了程明。xing为因为有爱而更加美好,我不得不承认我是真的喜欢他,我想相信他。也但愿他值得我相信。
第22章
现在回想起来,一个人一生之中,总会有一个这样的时候,有那么一件事,或有那么一个人,一想起来就会令你心里隐隐作痛,你会说,如果我早知道是这样……如果当初我不……本来事qíng可以不必如此……如果我不曾这样……
诸如此类。
可是一切已经发生,已经无可挽回。
我们在这个世界上,面临着无数的问题,我们的生活本就是由一连串的选择所组成──今天要不要出去吃饭?我要不要和那个男人分手?我要不要接受这份新的工作?我是不是应该放弃读大学的念头……
而无论怎样选择,犹豫的原因只会有一个,就是令自己将来不会后悔。可是人总是会后悔的,因为你在做出判断的那一刻,并不知道将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事──你以为你知道,可是实际上你并不知道。有时候事qíng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把答案揭开于你眼底,而有时候,你永远也不知道答案究竟是错还是对。那一天,我就是抱着对将来模模糊糊的幸福期望入睡的,那一天,我是一个喜欢着程明的小警察。在那一天,我相信程明也同样的喜欢我。
我不是善于辩论的人,可我甚至在睡前,还是在心里为喜欢的人找了一大堆似是而非的理由。那天夜里我睡得挺踏实的,自从认识程明以来,我的生活规律了不少,再没有出现宿醉或彻夜泡在男色酒吧之类的状况。我自己也认为这是是一个可喜的改变。在第二天起chuáng的时候我觉得jīng力充沛,我对自己说,事qíng会往好的方向发展。只是当时我还不知道这将是我一生中最混乱的一天。
那天早上我刚出门,手机就响了。
我拿起来看了看,是李染的手机号,当时我嘴里正咬着一口包子,不方便讲电话,而且和她也的确没有什么好讲的,所以我没接就挂机了。我想我的意思,这小妞应该很明白了吧,我对她没意思,多拒绝她几次,她也就该知趣了。但是很快的她又打过来了,这一次她好象很顽qiáng。我本来想再次挂机的,但突然转念一想,莫非她的确是有什么要紧事?大清早的她应该不是又在酒吧喝了酒没钱给吧。“喂?”我口里含着包子,含含糊糊的说。
“陈子鱼,你在哪儿?”我听到了李染的声音,好象有点压抑。“正打算去上班啊,还能在哪儿?”
“你能过来一下吗?”她的确好象很烦恼:“我心里好烦。”
当时我的第一反应是有没有搞错,就凭你心里烦,我就得大清早的旷工跑去陪你?别说她不是我女朋友,就是我女朋友,也不可能!
“我看你是闲得慌。”我用哄小孩子的语气跟她说:“心里烦就睡睡吧,睡醒了一觉就没事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轻轻的说:“你不来就算了,没关系。”
然后电话就挂线了。
我吃完了包子,将擦手的油浸浸的纸扔进了路边的垃圾箱,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她今天怎么这样温柔?简直不象平时的李染。她到底怎么了?
说实话,这段时间对李梅展开了比较深入的调查,我已经开始怀疑李梅是否杀死李信如的真正凶手。也许在最初的时候,我的确是把重点怀疑的目光投在李梅身上。因为谋杀亲夫的案例实在数不胜数,而且李梅又是李信如死后最大的受益者,所以她的怀疑最为深重。可是,接触她越多,我就越觉得,李梅也许真的是一个表里如一的,柔弱的,善良的,无助的女人。我觉得她并不具备谋杀者那种不顾一切,鱼死网破的决心和横蛮,这在她对于李染与她丈夫之间的家丑就可以看出来。如果她要杀李信如,那时候就已经有了充分的理由和动机,可是她没有,她选择的还是退缩和忍让,在我看来,自杀是一种最最消极的逃避和退缩。然后她和李信如搭成了协议,一套房子,换来了事qíng的解决,这套房子,实际上也真正的把李信如从她的生命中割舍了出去。在后来,她已经完全不在意李信如的存在了,她只是想要有一个家,她不想失去这一个家。她不应当破坏她已经拥有的这一个“家”。正如她所说的,她经历过生与死,所以她很珍惜目前的生活与生命,她不会想要突然的破坏它,更何况破坏的手法是最惊骇的凶杀。上一次开会的时候,我向头儿提出过我的怀疑,可是头儿却不置可否。我们内部的意见也不统一,所以李梅的案qíng一直就处于胶着的状态。可是如果你问我,是否相信犯下双重谋杀案的人是李梅,我的回答是不相信。但这并不是我相信不相信能解决的问题。判定一个人是否有罪,是法院的事。而我所能做的只是,如果我心存怀疑,那么我就有义务去尽力找去真正的嫌犯。我想了一会儿,掏出手机打给琉璃。
电话刚一接通,我就听到琉璃不耐烦的尖叫:“陈子鱼你真是讨厌死了!你又想做什么?病还没好吗?”
“不是不是,这次不是请病假。”我赶紧好言好语的哄她:“琉璃你误会我了不是。是这样的,我刚接到李染给我打的一个电话,我觉得她有点不对劲,我得赶过去看看,呆会儿头儿点名的时候你帮我跟他解释一声。”
“真的?”琉璃大为怀疑。
“当然是真的,我从来不骗美女,这是我做人的原则。”
每个人都有弱点,琉璃的弱点是她是美女,美女总是容易飘飘然的,尤其是在被人恭维之后。她轻笑了两声:“好吧,我就相信你一次吧,反正你回来也得写报告。”
“是,是。”
然后我打车直奔李染的家而去。
上一次来的时候,和那个小区的农村退伍兵警卫聊过几句,他还认得我。这次他没为难为我,直接就让我进去了。可是我在李染家门口敲了很久的门,好象没有人在家。正在我打算离开的时候,门突然打开了,一个矮小gān瘦的黑影出现在门fèng里。那里李梅的妈妈,她把门打开了一条小fèng,看是谁在敲门。看到是我,她愣住了。我看到她也愣了一下。自从她女儿被收审以来,她明显的憔悴了不少,本来满是皱纹的老脸,现在更象gān枣一样缩小了,她的灰白头发有些凌乱,好象是用手胡乱抹在耳后,她的眼睛周围肿起,就象哭过很长时间。“警察同志……”她警惕的看着我,声音沙哑的说:“你来做什么?”
我发现她说话时嘴角有点歪斜,细看才发现她一边脸颊有点肿起,因为她太gān瘦了,所以才不明显。“是李染打电话叫我来的,她……”我的话没有说完,因为我的目光越过她的头顶,已经大概看到了一点屋里的qíng况。上一次我已经清楚的看到,这套昂贵的房子,内部装修却非常粗糙简陋,可至少还算整齐。可是这一次我看到的冰山一角,却非常的凌乱,简直象被淘气的孩子捣蛋过的厨房,一地都是杂物,一地都是摔破的东西。只有那阵庙宇般的香火味,依然明显。“小染,她不在家。”说着她打算关门。
我用手推住门:“她一夜没有回来?”
“不,她是今天早上跑出去的……她……”李大妈眼圈一红。“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李大妈摇摇头。
“李大爷呢?”我问:“他在吗?我能和他谈谈吗?”
“他也不在。家里就我一个人。”
“李大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李染打电话给我是为什么事吗?”
“我不知道。”她又想关门,我简直象在和她角力。
“李染又和她爸爸吵架了?”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大门在我面前重重的关上了。
我站在门口,打电话给李染。
“你在哪儿?”我问她:“我来了你家了,你倒跑不见了。”
电话那头她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陈子鱼?你真的来找我了!你就在我家楼下那个人工湖边上等等我,我很快过来。”
朝阳刚刚升起,寒冷的阳光里充满了冬季湖边微薄的烟雾。我无聊的坐在冰冷cháo湿的石头椅子上,远远的看着一个穿著天蓝色针织衫的长头发的女孩子穿过一大片梅林,向我跑来。这种qíng形换一个角度看也许有点“佳人有约梅枝后”的诗qíng画意,但是向着我跑来的少女和我,此时却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心qíng。“出什么事了吗?”还没等她站定,我劈头就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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