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局中局1_马伯庸【完结】(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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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容简介:

  古董造假、字画仿冒,古已有之。

  在古董斑驳的纹理中,承载着一个民族的文化,一个时代的风貌,它的价值,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但可怜的人类却只会用金钱去衡量它。

  而本来一文不值的东西,jīng心涂抹一番,就可以价值连城;巨大的利益,令无数人铤而走险,更有一些家族,父传子,子传孙,世世代代在这个晦暗不明、凶险万状的江湖上营生。

  许愿就是这样一个家族的传人,北京城琉璃厂一家古董店的店主,30岁,平时靠家传的半本鉴宝书混饭吃,青铜玉器、字画金石,一眼就断得出真伪,说得出渊源传承,靠这点儿绝活,过着平静而滋润的日子。

  然而有一天,一个突然到来的访客,却把他带进了一个做梦都想不到的yīn谋中。一件坊间传说的稀世珍宝,竟然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个几十年前做的局,竟然已经编排进他的命运。

  许愿将使出浑身解数,置身生死之间,和蛰伏了几十年的各方神圣斗智斗勇,和古董江湖里造假做局的各种奇技yín巧一一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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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为古董界掌眼的神秘组织五脉“明眼梅花”

  事qíng发生的那一天,恰好是我三十岁生日。

  小时候算命的说我命格是“山道中削”。什么意思呢?就是我前半生好似一条山道,走起来曲曲弯弯,十分坎坷,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咔嚓”一声,眼前的山路被什么东西给削断了,没啦。你接着往前走,运数将会有一场剧变——究竟这剧变是福是祸,是吉是凶,算命的没说,我也没问。总之他的意思是让我在三十岁那年千万当心,有事。

  我万万没想到,真让他给说中了。

  哦,对了,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许愿,今年刚刚满三十岁,皇城根儿下城墙砖fèng儿里的一条小虫,职业是倒腾古董。

  古董行当在建国以后沉寂了三十多年,一直到改革开放以后,文物和收藏市场升温。原来破四旧时蛰伏起来的买卖人们,就像是早chūn三月的蛤蟆,蹬蹬腿,扒开泥土,又开始活络起来。我仗着有点祖传的手艺,在琉璃厂这片小地方开了间倒腾金石玉器的袖珍小店,店名叫做四悔斋。

  偶尔会有客人指着牌匾问是哪四悔。我告诉他们,是悔人、悔事、悔过、悔心。这是我父亲在“文革”期间自杀时的临终遗言,他和我母亲因为历史遗留问题挨批斗,一时想不开,步老舍的后尘投了太平湖。

  我三十生日那天,大概是喜气盈门,生意着实不错,统共让出去了一串玉蟾小坠子和一方清末牛角私章,都是卖给广东客人,挣的钱够付一个月吃喝水电房租了,这对我这苦苦挣扎的小店,是件喜事。

  眼看着天已黑下来,我估摸着不会有什么客人来了,决定早点打烊,去月盛斋吃点东西,好歹犒劳一下自己。我把店里稍微归拢了一下,刚要落锁走人,忽然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开始我以为是房东催要房租来了,我拖欠了仨多月,一直没给,但很快发现声音不对。

  这声音低沉,像是蚕吃桑叶的沙沙声,慢慢由远及近,虎伏着飘过来。橱窗玻璃随之轻振,里头搁着的几尊玉佛、貔貅像是看见克星似的,都微微颤抖起来,纷纷从原来的位置挪开,四周尘土乱跳。我赶紧拿大拇指按在橱窗玻璃上,让它停止振动,免得那些玉器掉地上磕坏了,心里有点犯嘀咕。佛爷挪窝,可有点不大吉利。外头黑咕隆咚的,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声音。

  过不多时,声音没了。我正要探头出去瞧瞧,店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走进来两个人。

  其中一个我认识,是这一带的片警小蒋。小蒋旁边站着的人约摸四十多岁,穿着公安制服,脸膛既瘦且黑,走起路来几乎没声。

  我一看到他,眼睛就眯起来了。我虽不敢说阅人无数,起码的观察力是有的。人的气质就像是古董的包浆,说不清道不明,但一眼看过去就能感觉得到。这个人气度内敛,滴水不漏,不是小蒋这种嘴边毛还没长齐的片警,也不像那种眼神如刀子一样锋利的老刑警,气度根本不像是公安gān警,整个人给人一种无懈可击的神秘感。

  小蒋对我说:“大许,有人找你。”我还没回答,那个人就把手伸过来:“是许愿同志吗?我叫方震,小蒋的同事,你好。”

  我迟疑地跟他握了握手,然后笑了:“您当过兵,而且至少是十年以上,还打过越战?”

  “哦?”方震眉毛略抬。

  “刚才握手的时候,您手上有茧子,而且茧的位置在四指指肚和虎口,这不是握手枪,而是握冲锋枪的痕迹。还有您的步伐长度都一样,我想象不出还有哪个职业能有这样的素养。”

  玩古董的,眼神儿都错不了,这是基本素质。我的店小本钱少,看走眼一次,就全赔进去了,所以只能在这方面下工夫。

  方震似乎看出了我想占据主动权,但他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背起手来在店里踱着步子,随意扫视着我的藏品。我趁机把小蒋拽到一旁:“这人到底是谁啊?搁一警察在这儿,这不妨碍我做生意么?”小蒋抓抓脑袋:“大许你可别问我。这是上头布置的任务,我的工作就是把他带到你这里来,别的一概不知。”

  我还想追问,方震已经转悠回来了,对我说:“能不能看一下你的身份证?哦,不是怀疑你什么,这是规定。”

  我把身份证掏出来,方震接过去仔细看了看,还给我,还敬了个礼。我毫不客气地开口道:“那么,也让我看看您的证件——不是怀疑您什么,只是我疑心病重。”

  方震略微一怔,从怀里掏出一个蓝塑料皮的本子,上头有三个烫金楷字:“工作证”。我翻开一看,里面写的工作单位是公安部八局,具体职务却没写。

  我心里骤然一缩。我听一个老gān部子弟说过,公安部有两个局地位特别神秘,一个叫九局,接受公安部指导,但直属于总参,负责的是政治局常委的安全,也叫中央警卫局;还有一个局,就是方震所在的八局,负责副国家级领导人、高级别外宾和一些重要人物的保卫工作。

  能和中央警卫局齐名,这个八局的来头,可想而知有多大。搁到几百年前,那就是御前四品带刀侍卫加锦衣卫!

  我把工作证还给他,换了一副笑脸:“方同志,您是要买,还是要卖?”方震道:“请你今晚跟我走一趟,有人想见见你。”

  我一愣:“谁啊?非今晚不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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