缉凶西北荒_白云诗诗诗【完结】(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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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峰就是他的jīng神剑鞘,现在,梁旭是真正地想要向房灵枢示好,他把自己的剑鞘扣上了。

  他柔和地向房灵枢伸出手:“扶着我下来吧,让晓宁在车里睡一会儿。”

  房灵枢谨慎地摸索下车,梁旭倒是真正的绅士,他托着房灵枢,半扶半抱地把他送下地。

  他顺手拿了碘酒,按住房灵枢的手臂:“流了半天血,这又不疼了?”

  房灵枢一时语塞,梁旭不说他真的忘记自己手臂受伤了。

  “我不打你,也不跟你闹了。”梁旭给他涂了碘酒,口里轻声道:“你不要再乱动,车里消炎药确实不多。”

  可以想见,如果不是人生坎坷,他一定会是一个好医生。

  他们在大树之下并肩而立,并不等房灵枢开口,梁旭自己说道:“你说得对,这些事qíng,我不想让晓宁知道——我谢谢你把他打晕了。”

  他举目望向沉睡的罗晓宁:“什么都不知道,对他最好。”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没什么必要的小说明。

  “驱虎”即三国时代曹cao麾下荀彧所献上的“驱虎吞láng之计”,在数个敌方不利于我方的qíng况下,可以利用敌方之间存在的矛盾,令他们互相攻击,两个敌方,无论胜败都会遭到彼此的削弱,我方借此以达到保全自我、削弱全体敌方的目的。

  《三国演义》中,荀彧以这个计策调动当时坐大的刘备,雄踞淮南的袁术以及仍有余勇的吕布,使他们三方发生争执,稳固了曹cao对于当时中原局面的掌控权。

  小房在这里使用这个策略,是在自己无力反抗的qíng况下,策动梁旭对金川案真凶的愤怒,转移他对警方的注意力。一来保全自己,二来套取更多qíng报。

  这个大家应该都能看懂的,给不是很了解的姑娘稍微解说一下。

  第26章 花房姑娘

  从曲江去临潼, 那一条路, 梁旭熟到不能再熟。

  五年里,他把这条路走遍了, 走到心里了, 这路上何时拐弯、何时出现高楼, 何时有一棵脖子歪歪的树,哪里能下车买个早点, 他都记得清楚。

  他没有刻意留心过这路上的风景, 只是风景落在他眼里。他是时常带着书乘坐公共汽车——偶尔也乘地铁,只是地铁换乘麻烦。多数时候, 他坐307路, 一站到底, 路上还可以温温书,或者吃个早饭,打个盹。

  他带着手机,一路上听着歌, 和大部分毛头青年一样, 他也听崔健, 听他的《一无所有》。这首歌和西北有着莫名的契合,可又荒凉得不像眼前的西北。大部分人听他,只是年少不知愁,但梁旭认为自己是懂得崔健的。

  崔健在耳机里用huáng沙一样的哑喉咙喊着,你爱我,一无所有。

  在他摇摇晃晃的摇滚信天游里, 路就那么走完了,而梁旭并非一无所有,并且他简直大包袱小行李,左手提着甜点心,右手夹着书。因为高挑俊朗,所以这么些东西在他身上并不显得累赘,它们只是短途旅行的点缀。

  司机见到他就笑。

  梁旭起初是腼腆的严肃,后来坐得多了,也就向司机回报以微笑。

  下了车,要再走那么一小段,就是秦都医院了。

  秦都善从本地民风,从别处挪来了许多高大的槐树,槐树原本是难长高的,但一旦高大起来,就格外枝叶茂密。槐花月季长,秦都医院时常是一年到头都萦绕着槐花的清香。哪怕花不开的时候,好像熏得久了,医院的墙fèng地砖里,也存留了花季的馥郁气味。

  chūn和夏的时节,花圃上开满无害于病人的大百合和huáng水仙,园丁一直在糙坪上走来走去,他们得驱赶蜜蜂,免得叮着散步的病人。

  梁旭不是擅长风雅的人,但他总觉得秦都可以改个名字,叫花都医院算了。

  那时罗晓宁的病房还在六楼,他从最大的花圃中间走过去,上一个螺旋走廊,搭电梯上六楼。第一次去的时候,他居然有些紧张,活像个初次登台的教书先生——为了振奋师威,他在家里换了一件白衬衫,短袖的。

  梁峰意外地把他看了又看:“小旭,你这么穿真个俊。”

  梁旭不理他,闷声不响地跑了,梁峰在后面一头雾水,心想这小子花枝招展的,要害多少小姑娘踩破家门槛。他看看自己镜子里的胖脸,严肃认真地刮胡子——万一未来媳妇上门搞突然袭击,自己这个当爹的不能给儿子丢脸。

  白衬衫的杀伤力实在太大,一路上好些护士看着梁旭抿嘴儿,有人gān脆就笑出来了:“小梁,跟明星似的。”

  梁旭是从头到尾地腼腆,进了病房,罗晓宁倒对他没有什么异样,因为罗晓宁自始至终都是崇拜的眼神。

  梁旭紧张地思索,第一课该教什么——晓宁说自己上过学,就是说数字他是认得的,但是一上来就学数学似乎不太好,而且罗晓宁最需要的是恢复他的表述能力。

  他的内心抱有一种奇异的期待,因为他总认为罗晓宁或许和他一样——他的遭遇这样可怜,而他家中带来的茶缸,以及他不像亲人的亲人,都和梁旭现在的家庭有着异曲同工的重合。

  只不过自己幸运,遇到了梁峰,罗晓宁或许不幸,遇到了罗老太。

  这一切,他不能直接求证,但可以引导罗晓宁说出来。

  于是他们第一课就是念诗文——梁旭头一次去,根本没有带小学生用的语文书,也没有数学书,他带的是自己的临chuáng解剖课本。他把书垫在屁股下面,先一本正经地教罗晓宁坐好,自己也严肃地坐在他面前的小马扎上,两个人中间摆一张四脚凳——这就是课桌了。

  罗晓宁认真得不得了,梁旭带来的点心他看也不看,只是瞪着眼看梁旭:“老师,我,我要学什么?”

  问得好,你梁老师也不知道。

  梁老师苦思冥想,从肠子底下翻出一首诗,李白的静夜思,简直是烂大街的小儿必备。

  梁旭拿着腔调,一字一句地把这首脍炙人口的名作念出来,好在他音调温柔,读起来还真是那么回事儿,像校站广播的播音员。

  念完了,他就敲一敲四角凳:“跟我念。”

  罗晓宁没有听过这首诗,他只学过鹅鹅鹅,于是直着脖子跟他学。走廊外面病人和护士听见里面书声琅琅,都抱着肚子笑。而病房里毫不动摇,小声跟着大声念:

  ——chuáng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十几遍念下来,罗晓宁嘴都念秃噜了,而梁老师做贼心虚,还在思考这诗要怎么解释。罗晓宁秃噜着嘴问:“哥哥,这是什么意思?”

  你这是在刁难你梁老师,他一个工科男你叫他怎么解释?

  梁老师死鸭子嘴硬,他qiáng行镇定:“意思——意思——意思就是,chuáng头照着大月亮,月光看上去就像霜,抬头看见月亮,低头就想家——想故乡。”

  翻译清楚,逻辑通顺,没毛病。

  至于里面的比喻修辞对偶通感,就当不存在吧,李白没有棺材板。

  只是那一瞬,梁旭粗糙的解释居然说服了罗晓宁,也说服了他自己——罗晓宁出神地看着他,嘴里翻来覆去地念:低头思故乡。

  彼时没有明月,这里也不是他们的故乡。

  梁旭想,我的故乡在阿陵。

  名作之所以为名作,不是因为许多人chuī捧才称作名作,那么多人提到李白,第一个就想到静夜思,不是因为它简单,而是因为它的确感人肺腑。它纯朴而舒阔的诗意,在那个阳光普照的病房里,洒下思乡的月光。这一缕月光,学医的梁旭感受到了,智力残缺的罗晓宁,也察觉到了。

  梁旭在罗晓宁笨拙的朗诵里,忽然觉出泪意,罗晓宁见他神色凝重,也渐渐地止住了声音。

  “哥哥,你怎么了?”

  梁旭回过神来,脱口问他:“晓宁,你想家吗?”

  罗晓宁怔怔地看他:“想。”

  “……你家在哪里?”

  罗晓宁不说话,过了好一阵子,他茫然地说:“不记得了。”

  可他又望着梁旭:“哥哥,你想家。”

  梁旭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想家,只是有些东西放不下。罗晓宁摸摸他的脸:“我也想。”

  梁旭亦回手拍拍罗晓宁的脑袋:“来学写字。”

  罗晓宁是如何看出他想家这件事,那时他没有仔细去想,罗晓宁似乎天生就具备一种动物般的敏锐,有如盲人格外敏感的听觉,他在智力上的不足,全由直觉来弥补。他最擅长做的是选择题,因为这不需要智商,全靠蒙。

  梁旭觉得很吃惊,罗晓宁蒙中的概率高得可怕,他诚实地向梁旭坦白,自己根本不会,就是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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