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凯文一把放下泡面,顾不上一手油和泥,掏出手机来看,一看之下,他脸色变了。
房正军也赶紧探过脑袋,手机屏幕上跳着“honey”。
“……”
他英语不好,只有good good study day day up的水准,但honey是什么意思,他总能猜得出一二——再看邹凯文的脸色,这除了房灵枢再没有第二人了!
“叫闵文君!”房正军大吼:“准备监听!”
半小时前。
有句话叫多qíng使人病,相思催人老。
这话就太ròu麻了,梁旭和罗晓宁都不是多qíng的人,他们只是是普通的关中青年,至于有没有相思,这个也说不好,房灵枢恶意地问梁旭:“你他妈那时候天天害相思病吧?”
梁旭无奈地看他:“为什么你说话总是这么低俗?”
房灵枢无辜:“我怎么低俗了?我还没说下三路呢!”
他已经陪梁旭唠了半天的qíng史了,讲真,梁旭这个直男风格真的不适合谈论柔qíng往事,什么温柔可爱的故事从他嘴里一说都毫无qíng趣,直来直往跟写论文一样,按点叙述。你前面看到的都是假的,都是经过房灵枢充分脑补的,可能还包含大量上帝视角,因为这些往事用梁旭的口吻叙述会变成这样:
“我去接了他,我去照顾他,我见到他爸,他爸有点怪,我把他送回去了。晚上我想了想,还是放不下,我就又去看他了。”
“……”
房灵枢听得想便秘。
心理活动是没有的,环境描写是自助的,感qíng历程是架空的。惊心动魄的人生从来不会落在写手们身上,写手们和房灵枢一样都是键盘侠,而惊心动魄的主人公,他们回首人生的最后叙述,往往都只是平淡。
那就是我们说的,再回首,难回首,无从回首。
时光不是永远的曼卷红纱遮轻愁,更多时候,它如刀似剑,光yīn一贯,斩断青chūn,除却如鲠在喉的心酸,就只剩下疼痛。
房灵枢一面要发挥想象力,脑补梁旭和兔子之间的爱恨qíng仇,一面还要努力从这些狗屁玩意儿里抠点qíng报。
是的,到目前为止,一切发展都和他设想得差不多。只是梁旭始终未肯说出他想要的东西。
是的,就是元凶的姓名,房灵枢不信他不知道。
梁旭足够聪明,此人明白自己说出qíng报的瞬间,就是被捕的时候。房灵枢陪了这一路,忍着没有动作,只是为了守株待兔。
想跑是容易的,但不能让梁旭带着罗晓宁扔下自己逃跑,那这一天一夜的功夫岂非全部白费。
可以曲线救国,房灵枢先想到了他的邹先生,没办法,他已经在这儿吃了半小时的狗粮了,快要被毒死了,他现在很想把邹凯文叫上,痛打眼前这对亡命鸳鸯——罗晓宁这么傻就算了可以放过,梁旭这个三无狗粮必须要打。
可以暗示邹凯文,自己现在被挟持了,但要怎么暗示他呢?
然后,就算邹凯文知道要去报警,报警又说什么呢?至少要告知Kevin自己现在所处的地点,否则警方早就知道自己被挟了,邹凯文打个马后pào的电话又有何用?
他偷偷向车窗外张望,洪庆山能给出的明确地标,最好的莫过于骊山天文台,它高踞洪庆山一峰之顶,虽然不是最高峰,但也算俯瞰群山。
看了半天,没看到天文台那个圆包包,几次闪电过去,四面都是树和山壁。梁旭估计是绕进峡谷里了,刚才过来的时候又是下坡又是上坡,他们藏身的地方,估计很难定位。
房灵枢又萎了。
心气一低,他的伤口也跟着作痛。止痛针的效力只能及一时,之前奋力搏击,是凭着一股热血上头,现在山中风雨愈下愈凉,除了葡萄糖又没有其他食物。
不要紧的,只要糖水喝光,梁旭就要下山去抢劫食品,那时候就有机可乘。现在是先要稳住梁旭,不要让他觉得自己是个麻烦,到时候一宰了事,那就很不妙了。
远处传来碎石随雨滑落的声音。
而梁旭下一句话立刻提起了他的兴趣。
他说:“那段时间,我家老是出事。”
刚开始是楼下失火,不知道谁的烟头,把楼底下小卖部的白酒箱点着了,大火差点蔓延到梁旭家的二楼,当时梁旭正在家里睡午觉,梁峰赶回来,吓得脸都黑了。
民警和消防支队把小卖部教育了一通,好在只是损失货物,没有人员的伤亡。就为这个,小区里专门又动员了消防自查。
这一波事qíng还没有消停,梁峰家的液化气也爆炸了,大家都纳闷了,这是什么cao作,怎么三单元就触在火神老爷的霉头上了。
当时梁峰正在做饭,幸得他身手敏捷,兜身一翻窜开几丈,直窜出厨房的门。爆炸的气波震得天花板上掉了好几块顶。
梁旭正在刷牙,眼见厨房爆炸,立刻伸手拉过他爸爸,两个人都冷静地躲向卫生间。
躲了半天,瞧瞧没有事了,梁峰又轻轻一跃,向厨房打探。
梁旭原本担心得不行,忽然看见他爹露了这一手,“扑哧”一声笑出来了。
“哎呀我的天。”梁峰擦冷汗:“这天热了液化气不安全啊。”
他身材肥胖,为了掩护义子,多年来从不在人面前显露本领,这一窜一跃当真轻灵无双,别有一种逗bī的喜感。
梁旭一面冲上来拉开他爸爸:“别过去啊叫燃气公司来看看。”又捧腹大笑:“爸,你这身手不减当年啊!”
梁峰也给他逗笑了:“笑!就知道笑你爸!我告诉你,等你五十了,你比我还胖!”
他的身材当然不会遗传给梁旭,但这话说出来,两人都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这件事就这样无风无làng地过去了,梁峰为人厚道,也没有投诉燃气公司,只是琢磨着要换掉液化气灶。
而事qíng还远没有终结。梁旭几次走在路上,差点被车撞到,有时是小轿车,有时就是摩托车甚至电瓶车。来车的地方都没什么疑点,大多数是巷口街角。
梁旭那时以为自己是总想罗晓宁,好不容易和罗家谈妥了,一周两次送罗晓宁复健,他心里记挂这件事,所以注意力不集中。
最严重的一次,他被飞驰而过的电瓶车撞翻在地,当时他刚送了罗晓宁回家,又去教授家里坐了坐,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这辆看不到牌照的电瓶车撞了他,居然立刻掉头,想冲回来。梁旭在倒地时已经就地滚开,他以为对方是要回来道歉,没想到对方见他爬起来,一溜烟地跑了。
他看看自己,手肘跌破了皮,膝盖似乎也破了,隔着裤子隐隐地疼,回家来梁峰一看,大腿上青了一大片。
“幸得你腿长,这一般人撞在腰上就废了。”梁峰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你走路怎么不当心呢?”又问:“没揪住骑车的吗?”
他问得严肃,而梁旭突然脸红了。
梁峰莫名其妙:“你这是什么态度?”
梁旭磕磕巴巴地答他:“没有,是个女的。”
梁峰更不懂了:“长得好看?!”
梁旭觉得他们俩这会儿对话不在一个频道上,gān脆不说了。
这一段叙述,可说是他俩一晚上扯蛋的最高成果,梁旭谈及这段事故频出的往事,房灵枢很自然地将他和罗晓宁的父亲联系起来——当时看的确不觉得有什么,但是联系起来就太巧了。
先是梁旭bào露身份,然后罗晓宁被关禁闭,之后梁旭的身边就不断发生意外,再然后,梁峰遇难了。
将心比心,换成是房灵枢自己,也会觉得这异乎寻常。
房灵枢心中突然大惊,原本他以为梁旭应当知道凶手是谁,现在看来,梁旭可能也不知道!
那么他带着罗晓宁出来,是想杀谁呢?
梁旭不说话了,房灵枢也在发呆,两个人呆了一会儿,梁旭说:“你一滴都没给我留?”
房灵枢:“……”
对不起了梁变态,人饿了真是什么都好吃,这个糖水太好喝了。房灵枢惭愧地想,我还想喝。
他惯会做人,先看了一眼罗晓宁:“要不要也给他灌一点?”
梁旭亦看了罗晓宁一眼:“我给他静脉推吧。”
“……”
说实话,梁旭血液里可能真的有bào力因子,他的控制yù太qiáng了——原本抱起来喂一口就能解决的事qíng,梁旭非要静脉推注,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变态啊?
房灵枢真怕有朝一日小白兔会死在他手上。幸好看上去他俩没搞什么少儿不宜的事qíng,不然以小白兔这个体质,估计两pào就要见马克思。
他在这里胡思乱想,梁旭已经起身走到车尾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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