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局中局2:清明上河图之谜_马伯庸【完结】(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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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家伙难对付吗?”我问。最近各路气功大师在报纸上都被chuī得神乎其神,我心里有点惴惴。

  huáng克武从鼻孔里“嗤”了一声:“狗屁气功,都是骗人的玩意儿,也就糊弄一下老百姓。他自己练功练得整个人神神叨叨的,根本就是个疯子。”不过huáng克武又补充道,“这家伙清醒的时候,脑子可jīng明着呢。这枚大齐通宝,不一定能打动他,你得随机应变。”

  “明白了。”我说,忽然想到一件事,“对了,huáng老,有人托我给你带样东西。”

  “谁?”

  “您认识梅素兰吗?”

  一听这名字,huáng克武的表qíng,一下子从威严变得恼怒。我把成济村的事qíng讲给他听,huáng克武半天没说话,目光朝前方望去。

  “她托我给您带了一件东西,是个小水盂,上头是山水纹,底款是四个字:梅素兰香。”我从怀里掏出来,递给他。huáng克武接过去,看也不看就揣到兜里,态度十分冷淡。我看他这副反应,大为好奇:“您和她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哼,这跟你没关系。”

  “有关系啊。我之所以会上这个当,很大原因就是错信了素姐的谎言。所以如果能从您这了解更多消息,说不定里面藏着解决的办法。”

  “不可能,她就是个骗子。”

  “你们是不是在豫陕之约那次豫顺楼比试认识的?”

  huáng克武的眼神严厉地朝我看过来:“豫陕之约?你怎么知道的?”

  “是钟爱华讲给我听的。”

  我一直觉得特别奇怪。豫陕之约和豫顺楼之战,与老朝奉的计划没有半点关联,钟爱华却节外生枝,非给我讲这么一个无关的故事,这其中是否隐藏着什么用意,我一直没想明白。

  huáng克武作为豫顺楼之战的参与者,又和素姐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我相信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我立过誓,不能把当日之事说出来。你放心吧,那些都是解放前的旧事,跟老朝奉没关系。我跟那个梅素兰之间,也早就没什么纠葛。你的任务,就是把烟烟救出来,别的事qíng别管!”huáng克武气势汹汹地把我的话给堵住了。

  他既然表态如此坚决,我也不好bī问。正好这时有人过来招呼huáng克武登机,他站起身来,准备出发,走到一半,忽然又回头看着我。

  我以为他还在担心,拍着胸脯表了决心:“您放心,无论付出任何代价,我都一定会把烟烟救出来。”

  “无论任何代价?”

  “是。”

  “如果是让你违反原则,比如去造假或杀人呢?”huáng克武眯起眼睛。我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huáng克武道,“当现实bī迫你违背原则,你该如何处之?这个问题是老刘让我问你的,你现在不必回答。不过你早晚都要面对,自己可要趁早想清楚。”

  huáng克武背着手离开以后,我在黑暗中陷入了沉思。这个问题,把我的心思全都搅乱了。这真是个好问题,它问的不止是烟烟的安危,还关系到五脉与我们许家自己。倘若那张底牌bī我去造假骗人,或是杀人越货,我该如何是好?从权?还是从心?

  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到两全其美的办法,心中纠葛如乱麻一般。就这么过了一个多小时,有地勤来招呼我登机。我快速搓了搓脸,把这些纷乱的念头搁在一旁,走向飞机。

  这趟飞机可比我之前在陕西坐的军航舒服多了,有正式的座位,居然还配了空姐。我上了飞机以后,把座椅朝后调了调,攥着那枚大齐通宝,头一歪,还没等起飞就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十分诡异,我进入一个没有实质内容的梦境,四周都是黏稠的灰色,我不知道自己是悬浮在半空还是一直朝着下方坠落,四肢无处着力,只能像婴儿溺水一般拼命划动。我想大声呼救,一张嘴却有无数灰雾疯狂涌入,把我呛得连连咳嗽。

  我在惊惧中挣扎了许久。猛然间,我被一阵剧烈的颠簸惊醒,整个人一下子朝前扑去,直到鼻子撞到前排的座位,才意识到自己回到了现实。舷窗外头阳光灿烂,飞机已然落地。我低头一看,那枚铜钱在我手里湿漉漉的,几乎被汗水浸透。

  这时我才一下子想起来。南唐开国,定都南京。这枚大齐通宝,正是在南京铸造。

  现在我把它带回了祖源之地。

  南京在古董行当里被叫作“关都”,取关窍之意。这里是南北jiāo汇之地,兼有北壮南秀,又是六朝古都,历史悠久,文物古迹不在少数。从前古董界一直重心在北,认为北京为正统、郑州和西安为两只大眼,构成了北方的三星活贯之势,气运流转,皆据此三星而起。而长江以南,只有南京与成都能与之比肩,是南派古玩的两座都城——至于上海,只算是销货的市场,排不上名次。

  而且南京还有一个奇处,养在这里的玩物,都带着一层特殊的光泽,无论是盘玉还是养壶,都比北方要温润得多。研究的人说这是特殊的气候条件导致的,可古董行的人都说这是紫金王气。一般说金玉紫壶,意思都是南京养的,身价比寻常的要高出不少。

  我在南京机场,先给那个看守所的姚天打了个电话。他没料到我这么快就到了,颇感意外。我告诉他钱都带来了,姚天态度立刻热qíng了很多,告诉我烟烟目前还在羁押,让我下午去看守所附近找他。姚天还说,现在快进入流程了,想让她安然无恙,只能劝戴鹤轩撤诉。

  我放下电话,找了辆车进到南京市里,直奔下关看守所。结果到了那儿,人家午休,大铁门紧闭。我没奈何,只能先在附近转悠。走着走着,我看见路边有一处小公园,里面的空地上站满了人,还有音乐传来。我凑过去一看,这群人里大多是四十岁往上的大爷大妈,在那里站成一个方阵,双手忽抬忽抖,动作整齐划一。一个四十多岁穿蓝色运动服的女人站在队列前头领cao,体形特健美。在她旁边,一台双卡录音机里一个男声在不断发出指令,什么玉凤点头,什么气守丹田,那伙人依言摆出各种动作,看着既好笑又古怪。

  在录音机身后的小树上挂着一条红底白字的横幅,写着“戴氏huáng帝内功同修班”几个字。

  原来他们在练习的,正是戴氏气功。我驻足看了一阵,没看出这功法有什么奇妙的,不过这些善男信女们个个特别虔诚,可见戴鹤轩这人的影响力实在不小。我心想不如先去跟这些气功学员攀谈一下,多了解一下这个家伙,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我正要往前走,忽然背后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上:“许愿,你等等。”我听声音有几分耳熟,回头一看,全身的血液霎时全都凝住了。

  药不然站在我身后,笑眯眯地看着我,还是一脸的吊儿郎当。

  我二话不说,挥拳就打,就像我无数次在梦里做的那样。药不然似乎料到我的反应,一边躲闪一边嘴里不停地唠叨:“哥们儿,你也太不客气了,一句话不说就动手啊……哎,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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