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天跟我们一接上头,就伸出两个指头搓动几下。我从怀里掏出几张票子给他,他急不可耐地点了点,皱着眉头嫌钱给得少,怎么也得翻两倍,我说你这是漫天要价。姚天一撇嘴,一脸不屑:“你想捞女人,还在乎这些钱?”我又拿出一迭钱扔给他。姚天把钱接过去,咧嘴笑了:“好,通风报信的费用,就算是两清了。接下来你们打算出多少钱去见见她?”
“你……”我大怒。贪财的人我见过不少,但就算是图书馆,也是言而有信。这个姚天刚收了钱就出尔反尔,未免也太无耻了。
“我说年轻人呐,这么做,是不是不太道德哇?”药不然在一旁发话,倚老卖老地拍了拍姚天的肩膀。后者满不在乎地晃了晃脑袋:“道德?道德值几个钱?你们想见人,只能靠我,定价就我说了算。这叫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药不然依然是笑容满面,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姚天脸色“唰”的一下变了,眼珠子飞快地转了转,对我说我相信你们的诚意,事后付给我就成。
在去看守所的路上,我悄悄问药不然说了些什么,药不然哈哈一笑:“老朝奉教过哥们儿一句话,叫使功不如使过,这是从前说李靖的话,知道啥意思不?——让人给你服服帖帖gān活,与其是念他的功劳,不如抓他的把柄。这种特别贪财的人,胆量都特别小。我说我道儿上有人,这事要办不成,他家里就要遭殃,然后让他看了看我怀里的枪,让他看着办。”
“你还带着枪?”我眼睛瞪圆。
“嘘,这是五四式,防身用的。哥们儿不比你,现在可是个通缉犯,得随时做好准备。”药不然说到这里,面孔一敛,口气中流露出一丝黯然和疲惫。我看着他的脸,发现这么长时间不见,这小子比从前沧桑了不少,富家子弟那点习气被磨成了老气横秋。我忍不住在想,那个老朝奉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药不然甘心背叛自己的家族和安逸生活为他卖命。
药不然迅速调整回嬉皮笑脸:“你也别紧张,这一枪还没开过呢。哥们儿一向主张以德服人,拿这玩意儿是吓唬人用的。”
我把脸转过去,不去理他。
我们到了看守所。姚天让我们在门口等着,他进了办公室张罗了一阵,穿好了制服出来跟我们说,已经帮我们填好了表格,可以去见见huáng烟烟,但时间不能太久。
我们两个走过一条长廊,进到一间见面室。这里被一条长长的柜台隔成两部分,环境很糟糕,无论椅子还是墙面都散发着一股huáng梅天的霉味。对面的门没关严,隐约传来一股腥臊味道,似乎有厕所没清洗gān净。
见面室尚且如此,羁押监牢的条件可想而知。我心里一疼,烟烟大户人家出身,锦衣玉食,哪受过这种苦啊。
很快一名女警带着烟烟进了屋。她穿着一身囚服,头发散乱,但jīng神还好。她先看到我,眼睛一亮,快走了两步,然后发现我身旁还站着药不然,表qíng从惊喜转为惊愕,继而变成愤怒。
药不然伸手冲她打了个招呼,烟烟一点没客气,直接喝道:“滚!”然后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对我劈头就问,“怎么他会跟着你?”
我苦笑着双手一摊:“说来话长,你先别管这个了,说说你跟姓戴的到底怎么回事?”
烟烟警惕地看了眼药不然,撩起长发,把事qíng前因后果讲了出来。她按照huáng克武的吩咐来到南京,先拜访了几个古玩名家,然后登门拜访戴鹤轩。戴鹤轩从前在北京工作时,跟刘一鸣是同事,经常跟五脉的人接触,其中huáng克武跟他关系最好,把他当成小友。所以这次烟烟打着huáng家的旗号,希望戴鹤轩能在转型拍卖行这件事上予以支持。
戴鹤轩听了烟烟的要求,满口答应。两个人又寒暄了一阵,戴鹤轩热qíng地邀请烟烟参观自己的收藏。他有单独的一座库房,专门放古董收藏。烟烟去看了一圈,在库房里戴鹤轩突然拽着她的手,说要帮她把脉。烟烟碍于长辈面子,只得同意。戴鹤轩把完脉以后,说你的脉象不稳,身体里有隐患,只有我的huáng帝气功能够清除。烟烟开始还勉qiáng听着,后来听他说的越来越不成话,先说只有高级女学员才能享受他亲自传功,然后要求她把上衣脱掉以自然之态接收内力熏陶。烟烟那个火爆脾气,哪里能忍得了这种事,直接抓起一件瓷器砸到了戴鹤轩的脑袋上。
这件瓷器,是一件宋代汝官窑三足香炉。戴鹤轩揪住这个不放,说这是他藏品中最贵重的一件,huáng烟烟意图偷窃不成,将其打碎诬他行为不轨。警察赶到以后,说烟烟的指控没有实据,那件瓷器却是实打实给摔碎了,于是不问青红皂白把烟烟抓了起来。
听完烟烟讲述,我气得一拍桌子,脸色铁青。这姓戴的真是个人渣!连故人的孙女都要染指,他是练气功练得走火入魔了吧!
戴鹤轩事后还故作大方,说只要烟烟道歉,他就看在huáng克武的面子上撤回起诉。烟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个要求,她恨恨地告诉我,她一点也不后悔这么gān,只恨没用力再重一点把戴鹤轩的鼻子打断。
“对了,我爷爷去哪里了?怎么只有你来了?”烟烟问道。
监牢里没有报纸可看,估计烟烟还不知道五脉发生的大事,只当我是专程来解救她的。她如今身在囚笼,就算得知实qíng,也只能白白着急。于是我犹豫了一下,含含糊糊地说huáng克武另外有事,学会先把我派过来了。
“再说了,你出了事,我不来谁来?”我柔声说,伸手过去握住她的拳头。烟烟眼圈略微泛红,我安慰她说别着急,我一定会尽快把你弄出来,无论付出多大代价。烟烟把拳头舒展开,和我的手握在一起,说我相信你的能耐。我暗自苦笑,她可不知道我现在背着一个多大的包袱。
很快会客时间结束了,烟烟依依不舍地被女警带了下去。我又给了姚天几张票子,让他尽量照顾着点,姚天畏缩地看了药不然一眼,满口答应下来。
从看守所一出来,药不然在我身后忽然发出一声冷笑。我回头问他怎么了,药不然伸了个懒腰:“烟烟到底是huáng字门的,对瓷器不太了解啊,让人白白占了便宜。”
药不然是五脉里的白字门出身,jīng通瓷器。他这么说,必定事出有因。我忙问他到底怎么回事,药不然告诉我,现存汝窑不过六七十件,分散于北京故宫、台北故宫、大英博物馆以及其他一些博物馆里,件件有来历可查,可目录里从来没提过南京戴氏有这么一件汝官窑藏品。
真正意义上的汝瓷,一般出自汝州宝丰清凉寺官窑,特供宫里,运转时间不过十几年光景。而且这个窑烧制器物不计成本,尽善尽美,凡不合格全部砸碎,所以产量极其有限。玩瓷器的都知道,行当里素有“十汝九赝”之说,每年都有好多民间收藏家站出来,说我们家里藏着多少件多少件汝瓷,其实从来没见着过真的。药不然说这件汝官窑三足香炉,虽然没看见实物,但是赝品的可能xing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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