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局中局2:清明上河图之谜_马伯庸【完结】(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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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不服,但我把话在这儿说明白喽,你乐意也罢,不乐意也罢,不想五脉完蛋的话,就老老实实跟我走,时间已经不多了。”说到这里,药不然把车一下子停到路面,拉开车门,“还有一个选择,就是你现在就给我滚下车,抱着你的私怨坐视整个古董界洪水滔天,自生自灭。”

  我没有动,但也没有回答。药不然重新握住方向盘,眼神越过我的肩膀,投向浩瀚的江面。他嘴角动了动,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你至少还有得选择。”

  “什么?”我转过头来,略带惊讶地看着他。可药不然的表qíng已经恢复了平常,似乎刚才那句话根本没发生过。我盯着他,想看出一些端倪,可最终还是失败了。

  “你到底跟我走还是下车?”他催促道。我默默地把安全带系起来,问道:“去哪里?”

  “中山陵。”

  药不然吐露出三个字,车外江风突然大起。

  第五章 寻找鉴定《清明上河图》的关键

  我靠在车里,头依靠着车窗,眼睛朝前方呆滞地望去。车前方漆黑如墨,只有两道车灯勉qiáng照亮前方几米之内的公路,能看到一道一道白印不断后移着。我仿佛穿越回了跟着大眼贼吃现席的时候,唉,相比现在,那时候的我是多么幸福啊。

  我和药不然离开江边别墅以后,我本以为会先回到市里休息一夜,次日再出发,可药不然一路没停,直接就把车开进了南京市东郊的紫金山。此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多钟。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和车辆,就我们一辆车在黑夜中急行,形如奔跑于幽冥路上的孤魂。

  车厢里一直很安静,自从药不然说了那句奇怪的话以后,我们没有jiāo谈过。他闷着头开车,我则望着窗外绵延高大的山体发呆。

  药不然说的中山陵,位于紫金山东峰茅山,于1929年建成,国父孙中山先生即安葬于此。从前有个风水先生是南方人,跟我聊天时提过,从风水上来说,中山陵的地理位置不算太好。它虽然依山如屏,坐北朝南,但是整个陵寝xué高案低,高拔外露,开阔无回,犯了yīn宅要“得风藏水”的忌讳。不过风水先生也说了,整个南京最好的龙xué,是在中山陵西侧的玩珠峰下,但那里已经建了明孝陵了——那可是朱元璋的坟墓。总得有个先来后到。

  据那位风水先生说,孙中山革命成功后,第一时间就去拜谒明孝陵,以汉臣的身份告慰明太祖。当晚朱元璋托梦给孙中山,说他驱除鞑虏有功,许他分去紫金山一半风水。可孙先生是一位伟人,他不愿去侵夺明孝陵的风水,所以死前留下遗嘱,把自己的墓xué定在了臣位,既能拱卫孝陵,也不会分去龙气。如果是忠臣在半夜进山,就能看到中山陵和明孝陵之间的山谷里有一条白龙往复盘旋,这正是两人相互谦让的龙气。

  这些民间传说多是附会的无稽之谈,迷信而已——不过我如今身在紫金山中,确实感觉紫金山和其他山不大一样。深夜进山,多会觉得yīn寒入体,不寒而栗,好像四周的黑暗中无不隐藏着恐惧。而我现在非但没觉不适,反而觉得在崇山之间有什么力量在俯瞰着我,那是一种博大而不带侵略xing的温和关注,难以捉摸,却又无处不在。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妄想。不过在这或不存在的注视下,我的心境确实平复了许多。

  难道我也算是忠臣吗?一个可笑的问题突然跳进我的脑海。我侧脸看了一眼药不然,他全神贯注地握着方向盘,反常地紧闭嘴巴,不再喋喋不休。他也算是忠臣吗?他能感受到来自中山陵的奇妙体验吗?

  妄想结束,我很快回归到一个最现实的问题。他和老朝奉把我带来中山陵,到底要gān什么?药不然说是让我变回从前的许愿,他准备怎么办?难道让我在中山陵守陵不成?

  车子大约行进了半个小时,忽然离开大路,沿着一条山路又开了约摸十分钟,药不然终于把车停住了。我眯起眼睛,借助车灯朝前望去,这里是一片起伏不定的山麓,背靠一段挺拔的山崖,左右挺起两个岩坡,它们之间是一片很小的平地。在平地中间,立着一间像是五六十年代军营风格的长方形砖房,墙上似乎还有斑驳的标语,只是看不太清楚。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砖房四周似乎立着好多黑乎乎的影子,只是看不清是什么。

  “走吧。”药不然冲我挥了挥手。

  “就是这里?”我疑惑道。

  “没错。”药不然没有过多解释。

  又朝前走了几步,我突然停下脚步,浑身一阵发凉。月亮从云中出来了,现在我能勉qiáng看清楚,那军营旁边黑乎乎的影子,赫然是一块块墓碑,长短高低都有,错落有致地簇拥在营地四周,yīn沉而诡异。

  这里莫非是紫金山中的什么墓地?可又有哪个军营会建在墓地当中呢?药不然带我来的,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不会真的是鬼地方吧?

  一连串的疑问涌现出来,正在这时,营房里面的一个房间亮起了灯。灯光昏huáng,只勉qiáng照亮窗边很小的一片区域。我还没看清里面是否有人,一条德国黑背忽然从屋子里蹿出来,冲我们大叫起来。吠声嘹亮,一下子惊扰起四周树上的宿鸟,扑啦啦地飞起一片。

  药不然chuī了声口哨,那láng狗立刻乖乖地闭上嘴,晃着尾巴迎了上来。看来他在这里是常客。这狗引着我俩来到营房前。我这时候才注意到,军营四围的墓碑数量很多,但大部分不是立在坟头,而是立在地面,下方正反面用两块石板斜撑着避免倒下,还有好多石碑是横七竖八平放在地上的,好似一桌刚刚打完的麻将牌。不过这些碑的年头很久,大部分上头都有斑斑青痕和裂隙,至于这是真的还是做旧的,就不知道了。

  药不然压低了声音对我说:“等一下我们见的人很单纯,跟你我的圈子都没jiāo集,你不必费心去套什么话,安心在这里待着gān活就成。”

  “gān什么活?”

  “他说什么你就gān什么。”

  这时候营房里背着手走出一人。这人四十多岁,脸上沟壑纵横,左边颧骨上还有一粒特别醒目的黑痣。他的身材矮而敦实,往那儿一站,极稳,就像是一尊石狮子。

  “老徐,我把他给你带来了。”药不然笑道,推了我一把。老徐仅仅只是“嗯”了一声,态度不冷不热。我伸手过去,跟他简单地握了握手。我注意到他的手掌特别大,虎口有老茧,应该是个石匠。老徐打量了我一下,什么都没说,带着láng狗回了屋子。

  药不然对我说:“行了,你就踏实地在这里待着吧,我走啦。”我有点发愣,这么简单就算是jiāo代完了?药不然道:“老徐可不是哑巴,他就是这么个寡言的人。”

  “那什么时候你来接我?五天?十天?”

  “老朝奉说了,时候到了你自然就会知道的。”

  我眉头一皱:“烟烟还在牢里,刘老爷子在北京也最多能撑一个月。我们的时间,可没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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