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只要参赌之人脑子里存在“三十件”的定见,那就必败无疑。这就是戴鹤轩设置的心理陷阱。参赌者越是心无旁骛,就败得越惨。估计戴鹤轩从前用这一手骗过不少人。
第一次我赌斗的时候,心急如焚,十五分钟连三十件古玩都看不完,更别提去注意这个木架了。第二次我完全静下心来,这才注意到木架质地的蹊跷,再仔细琢磨戴鹤轩的措辞,终于勘破他暗藏的玄机——那金丝楠木架子的价值,可比陈列其上的古玩值钱多了。
可见,要破这个局,需要的不是心无旁骛的专注,而是买椟还珠的勇气。
“你小子总算是恢复状态了。”药不然兴奋地给了我一拳。
戴鹤轩输了赌斗,面沉如水。直到我走到他面前,他才故作镇定,从牙fèng里挤出一句话:“好,很好,我卦像里的变数,果然是应在了你的身上。我虽dòng悉宇宙真理,却也不能不顺应天意。”
我直截了当地说:“我胜了,请您履行诺言吧。”
听到这个要求,戴鹤轩眉毛一挑,眼神里突然透出一丝狡黠:“我认输,我会履行我的诺言。不过你到底是让我履行哪一个诺言呢?是对huáng烟烟撤诉,还是《清明上河图》的秘密?”
我心里“咯噔”一声,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刘一鸣是让我找戴鹤轩要《清明上河图》的秘密,huáng克武是让我用大齐通宝换回烟烟的安全。这本来是两件事,可被戴鹤轩一搅和,我把这两件事当成了一件事。当初戴鹤轩在开赌之前,承诺的是“我输了,就如你所愿”。故意把胜利条件说得含糊,原来却是在这里等着我。我千防万防,还是被这个混蛋摆了一道。
看到我一言不发,戴鹤轩重新得意洋洋起来:“你用大齐通宝换回一次胜我的机会,让我做一件事。没问题,我这个人从来是信守承诺的,所以你快告诉我吧。”
他这是成心要给我出难题。《清明上河图》的秘密事关五脉兴亡,而我又岂能坐视烟烟身陷囹圄而不顾?
看到我不吭声,药不然急得叫了一声我的名字:“许愿!”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今天早上百瑞莲已经公布了碳-14结果,危机迫在眉睫,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一个女人和整个五脉,如何选择是显而易见的。
戴鹤轩犹嫌我不够为难,还特意补充了一句:“今天法院给我打电话,程序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你再犹豫,到时候连我可都没办法了。”
我没有片刻犹豫,开口道:“我要《清明上河图》的秘密。”戴鹤轩哈哈大笑,摇头感慨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qíng郎,男人啊,就是这样。huáng小姐若是听到这个消息,不知道该有多伤心。”
“我还没说完呢。”我冷冷说道。这次轮到戴鹤轩一愣,我上前一步,指着自己道:“烟烟的自由,由我来替换。”
戴鹤轩眯起眼睛:“你什么意思?我对男人可不感兴趣。”
“你不是想让我入你门下,修炼huáng帝内功吗?只要你对烟烟撤诉,我就加入,可以签合同。”
“可是qiáng扭的瓜不甜,你对我已经怀恨在心,我收你在门下,岂不是给自己造一个大麻烦?”
我抬起手指:“那么换个说法。我入你门下,推广huáng帝内功,如何?我是破获佛头大案的主角,五脉许家唯一的传人,全国皆知的打假英雄,这些头衔,换回一个huáng烟烟,难道还不够么?”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跟戴鹤轩这种利yù熏心的家伙,没法谈道德,那么就聊聊好处。以我如今在国内的知名度,如果参与huáng帝内功的推广,那对他的影响力绝对是一大提振。我不信这个jīng于算计的家伙不动心。
戴鹤轩眼珠骨碌碌地转了几圈,在心里权衡着利弊。药不然急忙一搀我的胳膊:“许愿你疯了!签什么卖身契。烟烟那边我有办法,实在不行,咱们有的是手段让戴鹤轩告饶!”我看他目露凶光,想到他身上还揣着一把枪,连忙把他拽开:“那种事qíng,我是不会做的。”
“你不做,我去做总可以吧!反正你是白的,我是黑的!”药不然大吼。
“不行。”我断然否定。药不然瞪着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我倒忘了,你变回原来的你,把原来的迂腐也变回来了。”我露出一丝苦笑和自嘲:“如果我真的和原来一样迂腐,现在就不会和你联手了。”
和老朝奉联手,是我最不qíng愿的一个选择,几乎已经突破了我的原则。如果现在我再次顺从药不然的想法,我害怕自己以后习惯成了自然,每次碰到两难时都妥协放弃,原则底线就会被一次又一次dòng穿,乃至dàng然无存。那这样的我,和老朝奉又有什么区别?
我们两个瞪着眼睛对峙了半天,那边戴鹤轩终于开口道:“很好,我给你准备一份合同,你把它签了,咱们两件事都好说。”
“走。”我说,语气很坚决。我知道,我是唯一能够拯救五脉和老朝奉的人,否则药不然也不会跟我联手,这枚筹码,可以让我占据主动权。
果然,药不然无奈地嘬了嘬牙花子,把本来已经探进怀里的手缩了出来:“下次我先斩后奏得了,许大善人。”
我们三个从二楼下来,在大厅坐定。戴鹤轩吩咐弟子准备出一份合同,递给我一管笔。我把合同看了一遍,我将受雇于一个叫宇宙huáng帝文化推广有限公司,职位是推广大使,薪酬什么的都是空白,合同期限有点惊人——终身。
事到如今,我也没心qíng跟他逐条谈判,俯身把名字签上,还把身份证掏出来拿去复印了一份。
戴鹤轩把合同签好,心qíng大好。我催促他尽快履行承诺,戴鹤轩拿过电话,当着我的面给公安局打了一个电话,提出撤诉。然后他告诉我,撤诉也得有个过程,烟烟三天内肯定能放出来。
“不知道她出来以后,发现你跑到我手下,会是什么表qíng。那丫头可是个刚烈xing子。你打算怎么跟她解释?”戴鹤轩饶有兴趣地抖了抖合同,让弟子给收起来。
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催促道:“该轮到《清明上河图》了。”
“哦,对了,还有这事儿呢。”
戴鹤轩嘴里说着,却不着急。他端起一杯刚沏好的热茶,chuīchuī茶叶,抿了一口,搁下茶杯,这才慢吞吞地说道:“我家先祖戴熙,籍贯本是杭州钱塘,道光十一年的进士,十二年翰林,官至兵部侍郎。他一生嗜画,是继江左四王——王时敏、王鉴、王翚、王原祈——之后的山水画大师。”
“我们不是来听你讲家谱的。”药不然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
戴鹤轩双手一摊:“你们不想听,那就自己去找《清明上河图》的秘密好了。”我把药不然按住,示意他继续。戴鹤轩得意地瞥了眼药不然,这才继续说道:“我先祖戴熙擅画花鸟、人物,以及梅竹石,名声很大,号称‘四王后劲’。道光年间,他时常被召进宫去,留下不少墨宝书画。借着这层关系,故宫里的各种珍藏他都曾经有机会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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