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孜晖摆了摆手,挣脱了他的扶持,一手捏住楼梯的huáng铜扶手,一手扶着腿,眼睛警惕地盯着他的脸。
方岱川仰头吐了口气,无奈地两手举高,示意道:“你别怕,我真没别的意思,你碰见什么了?”
正说着,楼梯啪啪啪响了几声,楼下的杜苇陈卉跑了上来,过了一会儿杨颂也上来了,可能是觉得在楼下,和三个不知底细的男人们在一块儿,对她而言更危险。几个姑娘扶住丁孜晖。
人多了,丁孜晖也稍稍缓过了神。
杨颂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但是还是把手里的一瓶水塞给了丁孜晖,还替她拧开了瓶盖儿:“有没有点出息?!遇见什么了,也至于的?”
丁孜晖手一直在抖,刚才方岱川没注意到。现在她握住水瓶,方岱川这才发现,这姑娘手颤巍巍的,洒了好几口水,把杨颂心疼坏了。
她眼睛无神地盯着空无一人的走廊,神经质似的往嘴里塞了两口水,深呼吸几次,这才开口道:“刚才,就刚才我上来的时候,有个人藏在窗帘后头……”她指着飞舞的窗帘,满脸惊恐,想到刚才的场景,打了个寒颤,“我感觉不对,有个针头扎进了我的胳膊。”
她说着,翻过胳膊来,大家看到,她的大臂外侧,一道鲜明的红色划痕。
登时安静。几人的呼吸都清晰可闻,不知道是谁吞了吞喉咙,咽了下口水。咕咚一声,明显极了。
杨颂打了个寒颤:“你看清是谁了没有?”
丁孜晖哭着摇了摇头:“没有,我怕得很,一缩胳膊转身就跑了。我会不会死,我是不是要死了?!谁是女巫!你们有人有解药吗?求求你给我打一针吧!”
方岱川心里一紧。
李斯年的声音从下面传来:“别慌,让我看看。”
他身后跟着,杜老板,还有那个爱出汗的啤酒肚都跟了上来。大家都是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
丁孜晖抓住了救命稻糙一样,把胳膊伸出来给李斯年看。李斯年凑近,用手指掰过来细看。
那条伤痕很长,但是很浅,只划破了最外面一层皮,渗出些细小的血珠。
“没事儿,”李斯年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皮肤温度很低,丁孜晖不自觉打了个颤,“没注she进去,不会有事儿的。”
他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按住了方岱川的手,方岱川的右手正伸进了腰侧的衣兜里。
第09章 第一夜04
“怎么回事?你们都在说什么?”二楼的一间房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一个身影站在门后。她穿着房间里配发的白色吊带睡裙,丝绸的裙子没什么弹xing,裹着曼妙的身材,只有腰腹有些臃肿松软,能看出是生过孩子的体征。
小孩儿站在妈妈身后,从妈妈的腿后探出些头来,揉着眼睛,模样乖乖的。
李斯年直起身,解释道:“既然醒了就下来开会吧,看来今晚,大家睡不成了。——有人已经遇袭了。”
杜苇上前去敲门,一一把大家叫醒。两个女孩儿扶住丁孜晖下楼,其余人纷纷表示要回房间放下饼gān衣服。杨颂盯着这些人一个个走进房间,脸色有些白,一反常态地一声不吭。
“你有什么想法?”李斯年跟着方岱川进了房间,开了瓶冰水,推给方岱川。
方岱川盯着chuáng头的yīn影出神,然后微微摇了摇头:“没有任何想法,老实说吧,我到现在脑子里还是懵的,回不过神来。”
李斯年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你有什么想说的,你直接说吧。”方岱川瞪大眼睛看向他。
“其实无非三种可能,”李斯年自己喝了口水,说道,“第一种,丁孜晖真的被袭击了。她遇袭的时候,你我,杨颂,杜苇,陈卉,还有杜老板和啤酒肚,都在一楼大厅。也就是说,二楼的五个人里至少有一个láng人,而且已经起了杀机。小孩儿先排除吧,他即使有这个胆量智商,身高也够不到丁孜晖的胳膊,剩下的就是四个成年人。”
方岱川眨巴了眨巴眼睛,抬头皱着眉反应了一会儿,连忙点点头:“我觉得你说的很对。”
他怎么能这么可爱,李斯年绷不住乐了:“废话,有脑子的人都能想得到。”
“其他可能呢?”方岱川问道。
“第二种,这出戏是丁孜晖自导自演的。根本就没有别的láng人,丁孜晖自己就是láng,趁周围没人的时候,划破了自己的手臂。”李斯年说,灯光在他挺直的鼻梁下方打出一道yīn影,显得嘴唇尤其薄淡,有些yīn沉。
方岱川摇了摇头:“不会。你别忘了,她上楼的时候邀请过我一起,要是我当时答应了呢?她这一套根本就没机会施展。而且我冲上去的时候,她是真的吓到了,瞳孔放大,核心肌ròu很硬,但是腿部一点一点软下来,这种反应骗不了我,专业演员都没几个能做得到。”
李斯年点点头:“说的有理,这条pass。”
“这么简单就说服你了?”方岱川感觉有点惊讶,他挠了挠脑袋,“我自己都信不过我自己。”
李斯年有些不好意思,攥拳抵在下巴上咳了一声,笑道:“其实趁扶着她检查伤口的时候,我摸了摸她的腰和大腿,所有有兜的地方都是扁的,没有任何鼓起来的东西。针管和毒剂都没有。我看的时候,伤口也确实还在流血,假如是划破自己之后又处理掉针头,那么一条小破伤口,早结痂了。”
方岱川脸都变了:“你摸了人家姑娘的腰和大腿?!!!”
李斯年脸色淡然镇定,安慰他道:“特殊时候嘛,我又没别的想法,我手很轻的,对方察觉不到。”
“还有这种cao作?”方岱川满脸难以置信。
李斯年挑了一下右眉:“我练过。我家里qíng况……比较复杂,小时候迫不得已加入过诈骗团伙,专门收些小孩儿,让他们乞讨啊,小偷小摸啊,之类的。当时有专门的师父教过手法。”
他说的满不在乎,方岱川也分辨不出来是满嘴跑火车还是真的。不过一个年轻人有手有脚,脸还能当饭吃,不找正经工作,反而混在雇佣兵队伍里做些违法乱纪的事qíng,想来也不会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孩子。方岱川自动脑补了一出大片。
“最后一种可能呢?”一般这种导师角色,都有些不愿意回忆的凄惨童年,方岱川表示非常理解,自觉打岔道。
李斯年却有些沉默,他站在窗边chuī了一会儿风,风力挟裹着海làng的涛声,还有来自海边特有的腥气,是一种腐败和微生物繁衍带来的深沉死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坐回了方岱川旁边,低声说道:“还有一种可能,我不愿意说,也不愿意想,但是假如我猜对了,怕是……不太好。”
他扭头看向房门,方岱川的房间在最外侧,房门外就是丁孜晖遇袭的地方。李斯年盯紧房门,语速有些缓慢,说道:“你猜,会不会当时二楼的走廊,还有一个人?”
方岱川顺着他说的可能想象了一下,被他搞得浑身jī皮疙瘩:“你说话归说话,平铺直叙就可以了,别用修辞渲染气氛好不好,我……我虽然块头大,但是架不住我胆子小!”
这是真的,方岱川从小胆子就樱桃核那么大,玩个过山车海盗船还行,这些神神道道的一碰就死。念大学的时候为这没少被舍友嘲笑。有一回一屋子人凑在下面看鬼片,特没意思的国产鬼片,没有鬼,就是主演集体梦游撒癔症之类的剧qíng。大家看到一半就散了,刷牙洗脸唠嗑打屁,只有方岱川,颤颤巍巍爬下来关了电脑,哭丧着脸说道:“你们看完就看完了,我晚上吓得不敢去厕所。”
听李斯年在这儿搞事qíng,方岱川又想起了曾经支配过自己的恐惧。他果断跳上chuáng,利落地拉起被子把自己裹成了滑稽的样子,把后背牢牢靠在墙上,这才点点头示意:“你,你接着说。说道关键地方请给我个高能预警,我先背一遍核心价值观护体。”
李斯年就是再深沉,这下也被他弄得没了气氛。
他叹了口气,收回了目光,一屁股坐在方岱川chuáng上,和他并排靠在chuáng头,如他所愿平铺直叙道:“我的意思是说,有没有可能,丁孜晖和另一头láng商量好了呢?她特意叫上你要你上去,有没有可能是要做戏给你看,或者更过份一点,……直接下手杀了你?”
他说道最后的时候,窗外忽的刮进来一阵风,方岱川从chuáng垫子上往上一窜。
“不知道你读没读过huáng金时代的推理小说,有一个专业的术语,叫多重解答。事实上,所有的推理都是根据事物最终呈现的面貌,对事件进展经过进行的反推,那么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完全不同的两个事实,却在最后呈现出殊途同归的一致面貌。我们通过最后呈现出来的面貌进行反推,就会进入完全不同的两种回溯。”李斯年解释道,“目前我们看到的可能是,丁孜晖试图叫上你一起回二楼,丁孜晖遇袭,我们跑上去没有看见任何人影,地上也没有任何痕迹。从表象上来反推,会出现两条截然不同的路,假如只是个推理游戏,我会试着去试探一下丁孜晖的真实身份,然而真实的玩命,我自问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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