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年收回了手指,笑着摇了摇头。
“什么味儿?”
杜苇揽着女友,正等着女友刷卡打开门,他狐疑地扭头嗅了嗅,空气里焦糊的蜡油味更浓郁了。
陈卉漫不经心地刷了卡,仰起头来将手臂挂在杜苇的脖颈上,娇俏道:“你还有闲工夫管什么味儿,你不是要跟我‘算账’吗?快进去啊。”
“想我啦?”杜苇很快放弃了考虑空气里的味道究竟是什么,他将额头抵在陈卉的脖颈上,不住浅啄着,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笑声。
陈卉掰过他的脸,仰头就吻了上去,杜苇顺着她的力道往门边的墙上一靠,双手揉捏着她的腰臀,用力地吮吻她。
黑暗中,李斯年和方岱川看不清这两个人的动作,但啧啧的水声和低低的喘息赫然在耳,在暗夜的长廊上无限放大。
两个人藏在黑暗里,对视了一眼,清晰地看清了对方眼底里的尴尬和羞赧。
视线在空气中一触即分。
方岱川看向地面的长毛地毯,李斯年扭头仔细观察着门边的花体字,仿佛看不懂英文一般,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看过去。他左手捏着右手的手腕,感受着食指不休不止的战栗。
拥吻声更大了一些,杜苇的呼吸已经非常沉重,陈卉在男友耳边发出细细碎碎的呻吟。
方岱川吞了吞口水,忍不住扭头看了李斯年一眼,李斯年余光感觉到这记偷看,眼睑颤动了一下,没忍住舔了舔嘴唇。他的睫毛轻轻颤动,像搭在弓弦上的箭支的尾羽,被方岱川的余光拂过,所以带着一种隐忍着的力量。
“你跟我保证,你和牛心妍没什么!”那边,陈卉伸手阻止了杜苇再次亲下来的脸,一边喘着气,一边蛮横地要求道。
杜苇轻轻一笑,直接打横抱起了陈卉,撞开门走进去,将她往chuáng上一抛,将领口的扣子一粒一粒解开:“陈卉,我能为你死,你信吗?”
他反手阖上了门,将声音完全合在了门里,只留下拐角的两个人面面相觑,尴尬无声在那个沉默的小角落发酵。
两个人仿佛忘记了背后的门,gān坐在这个小角落里,方岱川蹲着,动了动膝盖,将腹部小心翼翼地藏在腿后面,像极了只耷拉着尾巴的大狗,吭吭哧哧地抠着脚边的地毯。长毛的地毯被他抠得坑坑洼洼,局部斑秃。李斯年倒不用抠地毯来转移注意力,他的注意力全在自己“上帝之手”上,食指震颤得越发厉害,带动着筋,连手腕处都被这种高频抖动震得痉挛。
“要不……”
“我觉得……”
两个人同时扭头出声,然后同时卡住了壳。
就着朦朦胧胧的光,李斯年看见了方岱川来不及掩饰的红彤彤的耳朵。
李斯年等了方岱川一会儿,却不见对方说话,只见他有些尴尬地低着头拔脚边的毛,便低头问道:“你觉得什么?”
“我觉得有些不对。”方岱川愣愣地顺着李斯年的话说道。
“……哪里不对?”李斯年很耐心地问道。
方岱川的耳朵ròu眼可见地更红了。他低头盯了一会儿自己的手,咬了咬牙,勇敢地抬起头来盯着李斯年说道:“我觉得我有些不对。”
李斯年顿时心跳如鼓,他qiáng行按住拼命叫嚣的食指,感觉身体四周越来越热,他深吸一口气:“哪里不对?”
话说出口自己也吓了一跳,他的声音不知为什么变得低沉无比,微微带一点哑哑的鼻音。
方岱川眼神游移:“我觉得……,有点热。是我……是我多想了吗?”他说着抬头紧盯着李斯年,额头上已经开始隐隐聚起几粒汗珠。
李斯年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生怕吓到他,两个人鼻峰jiāo错,无限贴近。方岱川能感觉到对方颤颤巍巍的鼻息,以及长长的睫毛蹭在耳尖的质感,有种很软的痒意。方岱川喉结抖了两下,死死咬紧了牙齿,下颚绷出一道隐忍的线条。
今晚两个人似乎都有些奇怪,那一瞬间方岱川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的念头,都是为自己找到的开脱的理由。
血气方刚的汉子,看了那样的戏码,某种qíng感沸腾,激动难以自制,这也是qíng理之中,对不对?
这样想着,他心里轻松了一些,甚至生出了一些破罐子破摔的快感。他想,就算有了什么别的“纠葛”,大可以等到平安离开这个岛以后再纠结,现下生死不知,朝不保夕,万一明天就死在这里,怎么能让自己日后后悔?他心下一横,道,豁出去了,视死如归一般闭上了眼睛。
然而事实并没有按照他想象的戏码上演。
李斯年慢慢地靠过来,凑近的时候,便将手撑在了他身后的墙上。
方岱川感觉到李斯年的身体突然打一个机灵。
他疑惑地睁开眼,却见李斯年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脸色铁青:“不对!周围是真的变热了!墙壁是烫的!”
第56章 第四夜·07
方岱川刷地一下站了起来,因为蹲的时间久了,小腿有些发麻,他站得又太猛,晃了一晃,肩膀磕在了一旁的墙壁上。——是烫的。体感温度绝对超过了四十度,虽不至于到灼人的程度,然而即使方岱川没有这方面的常识,也明白这种qíng况有多么不同寻常。
“火山要爆发了?”方岱川想到了这个可能,脸色有些发白,要知道他们可是住在一个活火山口上,这个火山随时都有喷发的危险。他冲出拐角,推开正对着楼梯的窗户,观察外面的洋流。
大海的cháo汐一来一往,涛声沉默,在bào雨的掩盖下什么也看不清楚。
方岱川血管里刚刚涌起的热流瞬间冷却,心中再如何的躁动都如同cháo水一般褪去,只留下心底深深的恐惧。
“不是火山,火山爆发的话,水位和水温应该有异常变化才对。”李斯年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将右手压在了他的肩膀上,很有力度的一压,让方岱川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
“恐怕还是屋子里面出了问题。”李斯年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跟他来,他们顺着墙往里面走去。李斯年缩在的屋子已经在最外侧的拐角了,是所有屋子的最外围。
方岱川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探头探脑地跟在他身后,见他右手在墙壁上轻轻一抹,顺着纹理一把撕开了墙上挂的长毛挂毯,三根手指紧贴在墙壁上,不知在摸索什么。方岱川看了两眼,也有样学样,将右手贴在了墙壁上,往里侧走去。
空气里蜡油的气味越来越重,甚至这股味道里隐隐约约还夹杂着一些焦糊味儿。
李斯年感受着手指尖越来越烫的温度,脸色冷峻:“快把大家叫起来!不太对劲,我怀疑是哪里走水了。”
方岱川忙点头转身,刚想动作,身后的楼梯下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有些恐惧地回过头去,紧紧盯着黑暗中的楼梯。二楼拐角处穹顶上的雕像回望着他,有如神泣,亘古沉默。
从楼下传来一声尖细的咆哮,像母shòu濒死时发出的哀嚎,愤怒且绝望,李斯年和方岱川同时回过身,戒备地盯着楼梯口。
海边礁石,丁孜晖抱膝坐着,这时夜色已经悄悄降了下来,雨小了一些。
她身上沾了很多沙子,有些不舒服,然而她没有管。她凑近闻了闻自己的双手。女孩子的双手,只有右手中指有一些笔茧子,别处都嫩生生的,现在手心和手指划出了很多血口子。她弯腰撩起海水来,一遍一遍地洗自己的手。
她身前就是喜怒无常的大海,自然的伟力使海洋掀开了白日温qíng脉脉的面纱。穹顶上压顶的黑云稍微散开了些,遥远的地方有几颗星子,模模糊糊倒影在漆黑的海面上,像谁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她。
自小见惯了大海的孩子,并不会被这点波涛làng涌唬住,海洋的想象在很多习惯了脚踏实地的人类眼中是如此的恐怖,让他们生活在海岸边乃至海面上,他们就活像被制住了脚踵的阿喀琉斯。所有值得chuī嘘的伟力都消失殆尽,只余无穷无尽的恐惧。
丁孜晖没有恐惧。
海洋对很多人来说,象征着死,然而对她而言,象征着生。
她身后的灌木丛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你又来啦,”她头也没回,仍旧低着头洗手,看着波澜横生的海面,那个被她视作象征母亲的地方,她笑着自言自语道,“你为什么只有晚上才出现?你真的是鬼魂吗?”
她身后,一道黑影静静地站着,一句话也不说。
突然身后“喵呜~”一声。
丁孜晖猛地回过头去,只见她身后的黑影倏忽消散,一只黑猫从别墅二层的窗台上跳下礁石,对着她舔了舔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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