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吧,”李斯年吻了吻方岱川的太阳xué,“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吗?方岱川仰头看着远处的天空,雾气横生的天空,地面上蒙着一层苍白色的灰尘,像洒满了霜。他不敢断言。
他将头埋在李斯年的脖颈,在对方的衣领上蹭了蹭,柔软的布料瞬间吸收了几滴水痕。
李斯年有心安慰他,转移他的注意力,索xing搂着他站起来,腰腹发力,单手将他托了起来,抱在胸前,手掌托着他的屁股。
方岱川常年练形体,肌ròu线条漂亮,不是健美先生那种夸张的ròu块,而是起伏有致的jīng致线条。他屁股挺翘,握上去QQ弹弹,一种有筋骨的紧实,拍一下可以弹两弹的那种。
李斯年没忍住,上手颠了颠。
方岱川吓得死死扒在李斯年身上,李斯年左手不能用,一只手掌托抱着自己,摇摇晃晃危险极了。他看着身下的乱石丛生,声音都有些变调:“哥你留神!别颠!你放我下来,你别把我尾巴骨磕碎了……”
他知道自己的体重,虽说上岛这么多天,一小层皮下脂肪都燃烧殆尽,瘦了不少,但是骨架和肌ròu摆在那里,绝不是一个成年人单手能随意托起来的斤秤。李斯年却举得轻松随意,他甚至更剧烈地颠簸了两下手掌,隔着一层布料,手指捏在他的两团臀ròu上。
“放心,摔不着你,摔下来了我给你垫着。”李斯年声音里带着些笑意,也许是因为方岱川怂怂的样子,也许是因为他终于恢复了活力。
方岱川这时候顾不上什么面子里子了,手脚并用扒在人家身上,姿势丢人到姥姥家。他歪着头,将下巴靠在对方锁骨和脖颈jiāo界处的小窝里,苦笑道:“你这是真人不露相,装得斯斯文文的,我都不知道你劲儿这么大。”
李斯年挑起一边嘴角:“你这花拳绣腿,一看就是健身房练出来的,看着好看的样子货罢了,能跟我比?”
他这样说,方岱川心里却蔓延出一些丝丝缕缕的疼来。
他自小无亲,流离于扒手集团,去街上乞讨行骗,然后又辗转异国,加入了雇佣兵组织,多年来生死一线。有这样的经历打底,他怎么可能是外表表现出来的斯文俊秀呢。他想起李斯年后腰上的长疤,歪歪扭扭横亘在那里,丑陋得触目惊心。
这个男人身后,装着海一样深不可测的过往,身上吃些苦头,于他而言早不算什么,一手被废,他也能云淡风轻。
更不提刚才……
方岱川伸手搂住李斯年的肩背,右手虚虚环着,不敢碰他的左肩。
李斯年感觉到了他的软化,在他耳边笑道:“怎么,川儿哥心疼我了?”
方岱川有些难为qíng,故意粗声粗气地在他耳边说话,说的话确是字字真qíng。他说:“以后有川儿哥在,让你每天高高兴兴的,不让你受委屈。”
李斯年脚步顿了一下。
五味杂陈。
他们推开门进屋的时候,屋里已经没人了。杜苇的尸体也不见了,地上一条横亘的血痕,一人宽窄,顺着大厅蔓延到楼梯上去,楼梯的阶棱上也全是一滩一滩的血,像是尸体被某种怪shòu叼走了一般。
李斯年被这景象惊了一下。
他放下方岱川,避过血迹,往楼梯上走了两步,从下往上看去。
陈卉半低着头正往下看,从楼梯fèng隙里只能看到她的一双眼,yīn渗渗地盯着他,居高临下的恶意扑面而来。李斯年没有退让。陈卉垂下眼睛,手上动作不停,将杜苇的尸体拖上了二楼。
“怎么回事?”方岱川上前拉住李斯年的袖口。
李斯年抬头看了一眼,拐角处已经没有了陈卉的身影,他摇了摇头。
两个人先把大厅收拾了,现在只剩三个人,完全是应了那句话,早死还有人收尸,晚死的自认倒霉。杨颂和丁孜晖的尸体被卷裹在窗帘里,两人一人拉住布料一角,将尸体运出室外,仍旧在埋葬其他人的沙坑里,将两个女孩儿埋葬了。
那天埋宋老太太的时候,丁孜晖捡到了老太太的一条金项链,放进沙坑里一起送葬。如今沙坑还是那个沙坑,埋的却是丁孜晖自己了。方岱川想了片刻,伸手将自己签了名的那张纸条又放回了丁孜晖的衣兜里。
挺可爱的一个姑娘,生前你死我活那么多计较,临死的时候兜里揣的,确是一张纸条。
方岱川心qíng有些重,觉得那张纸条沉甸甸的。
下辈子看开一些,他看着沙土渐渐侵没女孩的容颜,心想默默说了一声对不起。
两人埋完了人,用水冲洗了血淋淋的地板。地板这些天不停地被水冲泡,木头四角高高翘起来,已经有些松动了。
楼里还有两具尸体。——杜苇的尸体被陈卉拖进了屋里,反锁了门。三楼还有啤酒肚的尸体,没运下来。
李斯年感觉身体越来越重,头晕得厉害。他扶了一下桌子,看了眼时间:“行了,不收拾了,剩下的爱谁谁吧,咱俩回屋先睡觉去。”
方岱川看他脸色不好,甩了甩手,探上了对方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
他有些担忧:“你可得撑住。”
李斯年虽然身上不慡利,jīng神倒好,他沉沉吐了一口气,抱住了方岱川,说:“好。”
两人相携着往楼上走去,方岱川看他皱着眉,若有所思的样子,便劝道:“总归活下来了,陈卉一个人也掀不起什么风làng。明天她若是出什么幺蛾子,两票对一票,她也没有什么手段。”
李斯年点了点头。
两人刷卡进了房间,李斯年看着窗外cháo水席卷的大海,喃喃说道:“但愿如此。”
第82章 第六夜·01
漆黑的暗夜,丛林,密不透风的雨。方岱川拔足狂奔,他不知道身后追逐的是什么人,甚至不知道是不是人。
“Hurry up!”身边的人快速跑过他身边,冲他耳边大喊道。方岱川仓促之中竟然分神看了一下,李斯年的脸盖在军盔一样的帽子里,有种奇异的陌生感。混乱的脚步,每一脚都踩在水坑里,飞溅的水声让人感觉到反胃,像蛇一样软腻触感的泥沾在鞋底。方岱川感觉肺要憋炸了,他刚想开口问,为什么要跑?我们在躲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爆裂的子弹声。
子弹钻破空气,破空声令人牙酸,身边的李斯年被一枪爆头。
鲜血溅了满地。
树叶上,糙丛里,触目可及一大片一大片的猩红,粘稠又灼热。方岱川停在原地,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心里全是粘腻的血。耳边其余混乱的声音全部消失不见,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喘息,急促又沉重。
李斯年缺少了头颅的身体倏忽萎了下去。
方岱川霍地翻身坐起,一头冷汗。
他急促地喘息,感觉头疼得厉害,像树在脑仁里扎了根,又被生生拔出来,那种牵扯着脑浆的痛感。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全是粘腻的冷汗。
天色将晚。房间正在一小阵一小阵地摇晃。他扭头看向身边,李斯年睡得很沉,嘴唇gān燥破皮,眼下两团青黑的yīn影。
房间摇动的幅度不大,比起前几次来,根本不算什么,方岱川定了定神,没有吵醒李斯年。他推开窗户往外看,窗户外面的轴承被李斯年缠上了布条,推动的时候再也不会发出吱扭扭的声响,玻璃无声地滑开,露出一目火烧云。
空气还很朦胧,光束穿过空气中的火山灰,有严重的丁达尔效应。但是好歹天是彻底放晴了。
近处的海水青碧一片,远处与天相接的地方被落日的余晖染成一片金红,浮光跃金,粼粼一闪。
方岱川盘腿坐在飘窗上,仰头看着溶溶沉下去的太阳。
李斯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轻轻翻了个身,将一团被子都抱在怀里。“什么时候了?”他从被子里探出半个头顶。
方岱川眯起眼睛看向屋角的座钟,就着猩红的光晕看清了时间:“七点半了,我们睡了整半天。”他说着爬回chuáng,探手去碰李斯年的额头,触及尚嫌温热,却不再灼人。方岱川放心了一些。
李斯年迎着光侧躺,脸侧细小的绒毛在光晕里格外明显,他眼神里还带着些为褪的睡意:“你饿了没有?”
方岱川摸了摸扁扁的肚子,苦闷道:“饿得都已经过劲儿了。”
李斯年无声地笑了笑,翻身坐了起来:“走,下去吃东西。”
“还有能吃的东西?”方岱川就差没流口水了。
李斯年神秘兮兮地眨了眨左眼:“我私藏了一瓶午餐ròu罐头。”他说着爬起来,扒开了身下的chuáng垫,从chuáng板下面抠出了一盒午餐ròu。
“你他娘的!”方岱川吞了吞口水,大骂道,“你怎么能把吃的藏这里?!你是属老鼠的吗?!睡觉翻身掉一罐头皮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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