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科长立即到科里安排好工作，回来梳洗罢，换上崭新的衣服，稍加修饰一下，乘着小吉普径到秦淮河畔。离秦淮饭店不远，他就下车，等司机把车子开走后，他才到约会地点。
到了秦淮饭店，上了二楼，只见那间房门虚掩着，他轻轻推门进去。李丽兰早在房里等候，见他进来，马上站起来，笑脸相迎，表扬说：“很讲信用，还比约定时间早到十分钟，可算是言必信，行必果。”她边说边帮程科长把大衣脱下。
程科长笑着说；“当你电话挂断后，我为了争取时间，分秒必争，总怕有人埋怨我误期失约。”
李丽兰扑味一笑：“我才不想你呢！”说着，忙于冲香茗倒牛奶，端糕点。
程科长趁着她张罗点心的空暇，把整个房间巡视一遍。以往的经验，她如此jīng心的布置和安排，是长夜jiāo谈的征像。
他俩隔着长几，在沙发椅上相对坐下。
程科长目不转睛地端详着李丽兰，觉得她越发娇艳，如一朵怒放的红玫瑰，他想，最近她由于生活上的舒适，不再提心吊胆。因此jīng神舒畅，青chūn更加焕发。她的仪态，她的丰姿，未必在于花锦芳之下。他一边欣赏，一边品评。
李丽兰见程科长斜靠着沙发扶手，以手支颐，对她怔怔出神，她觉得好笑，也有点羞意，便发问：“喂，做人应当知足，你呀，实在太贪婪了！这一双眼睛，灼灼如贼。你刚从洛阳回来，难道还没有看个痛快？”
程科长被地一问，也感到不好意思。但是对她最后两句话，感到新鲜而费解，便用背诵台词的方式，一句一顿地说：“你是教授的小姐，博学多才。你的话含意深奥，敝人才疏学浅，实在体会不来，望乞赐教。”引得李丽兰吃吃而笑。
她轻抿含笑说：“牡丹是花中之王，洛阳的牡丹天下第一。古人说‘洛阳归来不着花。”
我师组的容貌，是人间绝色，如花中的牡丹。你和她厮混了好几天，难道还没有看个痛快吗？
看过牡丹，群芳逊色，在这里还有什么好看头呢？”
程科长听了，恍然大悟，暗地佩服李丽兰的才思敏捷，忙解释道：“幽兰挺秀岩谷，清香高洁，雅而不俗，这是花中珍品。古今文人雅士、诗人、画家，不论写作、吟唱、绘画，多半重于兰而不重于牡丹。它那清秀之姿，偶尔散发出一阵幽香，令人身心俱醉。所以说芳兰比牡丹好！”
李丽兰斜他一眼，笑说：“你呀，全靠一张甜蜜蜜的嘴不知迷惑了多少人，也占了不少便宜。不管你真的假的，蜜糖的味道，多数人是喜爱的。”
说到这里，她突然心血来cháo，对程科长说：“扯了半天，差点把正事忘了。”她歪着头，俏皮地伸出手掌，对程科长说：“还我师组！你记得上次临别的时候对我说的话吗？挽救不了师姐，你也没有脸面见我。而今言犹在耳，我的师姐呢？”
程科长得意地说：“你刚才不是表扬过我言必信、行必果吗？大丈夫说到做到。我告诉你好消息：你的师组已经安全保释出狱，昨天绕道杭州，今晨乘飞机赴香港了！”
“我不信！这是你一面之辞。这个消息是你亲眼看到的，还是别人告诉你的？”
“是上海特派小组今天早晨长途电话告诉我的。”
“不对，钻戒案件已经破获，上海小组早已撤回，你的胡诌，只能瞒骗三岁的小孩。我现在需要你说出真心话。这个真正的消息从哪里来，必须给我证据。”
程科长万想不到李丽兰会耍这一手，一时无话可答，显得有点尴尬。
李丽兰bī问道：“是不是这份证据见不得人，所以不敢拿出来？”
没等程科长回答，李丽兰紧接着说：“拿不出来吧？‘夜来一笑寒灯下，犹忆乘人之危时！’”她冷冷地念道。
程科长像触电一样，只觉得心脏发麻，更显得局促不安。
“君子不欺暗室，好呀，堂堂一个科长，想乘人之危！你分明利用职权，qiángjian了她！”
李丽兰的口气咄咄bī人。
就像在战场上，程科长开始毫无准备，受到突然的袭击，有点心慌；但等到枪声一响，jīng神反而安定下来。他态度恳挚地对李丽兰说：“丽兰，你要原谅我，我为什么不把这封信给你看呢？怕你对我发生误会。现在你既然念出这两句诗来，那你肯定看过全信的内容了。
这就更好，信里有这么一段话，‘他日相见之时，当留完壁以待，方知马家儿女，守身如玉。’这就是有力的证据。”
李丽兰困惑不解地问：“那她为什么说你‘乘人之危’呢？”
程科长苦笑道：“说来惭愧，我上当了！这说明她的本领高我一筹。”
接着他把当时花锦芳伪装急病攻心，当场晕厥chuáng上的qíng况如实告诉了李丽兰。
李丽兰听后，不觉噗哧一笑，问道：“那她qiángjian了你吗？”
程科长感慨地说：“你师姐这一手的确是师传绝技，可以说是玩弄了我。‘夜来一笑寒灯下’，我的理解是，这一笑，是她胜利之笑，骄傲之笑。丽兰，你说对吗？”
“你不要洗雪你的罪恶，曲解她的qíng意。这一笑，是你俩甜蜜蜜的笑。重温当时香馨的qíng境，余味犹存，如此艳遇，安能不笑，不过得新忘旧，也是人之常qíng。”
程科长忙辩解说：“丽兰，请你不要多心，我是永远爱你的。”
李丽兰意味深长地说：“你认为我多心，不如说我多qíng。假使我多心，我不会给你锦囊妙计，劝你趁机攀折！”
程科长故意说：“你这一手，是以桃代李，想金蝉脱壳。”
听到这句话，李丽兰哽咽着说：“你不会体谅我的苦心，我整个都是为了你着想，你要晓得，我是残花败柳！”
程科长十分感动，他走到李丽兰所坐的沙发椅旁边，紧靠她并排坐下。一边抚着她的肩背，一边拿出手帕替她揩gān眼泪，喃喃私语向她解释：“丽兰，刚才我的话是试探你的。我知道你是非常多qíng的人，现在我把内心的话，向你掬诚相告。
“当我在国际饭店房间里和你师组周旋的紧要关头，记起你给我的锦囊妙计，趁着花锦芳没有注意的时候，我悄悄地摊开一看。你劝我：‘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当时我心里无比感动。我体会到你待我之qíng，可算是无微不至。你为了报我之恩，成我之名，不得不向我提供唐通这条线索。反过来，为了保存你师父的一线血脉，挽救你师姐，qíng愿牺牲自己的爱qíng，想移花接木，确实用心良苦。所谓qíng义、道德、良心，你都顾尽了，堪称一位完人。你是糙莽中的一颗明珠，我被你纯挚的真qíng所感动，我的良心发现了。
“夜里，我睡在chuáng上，反复沉思，我不能只顾自己的私爱，而牺牲了你的终身幸福。
“回忆当时你我两人的相爱，简直富有戏剧xing。首先，给我最深印象的就是你那本日记。
那时，我还没有和你见面。虽然我忙得透不过气来，但是由于你日记的魔力，我花了大半天时间jīng心细读，愈读愈爱，愈爱愈迷。我非常同qíng你的遭遇，格外欣赏你的文笔、才华。我想，难道你这个书香的后代，博学多才的女子，真的要毁灭在我的手里，永陷沉沦吗？这实在太残酷了！因此我就萌起了挽救你的念头。
“当天晚上，你我初次见面，看到你那绝世之姿，不由得使我动心。又因你当时刺激过度，晕厥过去，我更加对你怜爱。最后你说：‘牺牲了我，成全了你！’这是多么激动人心的话！继之，你把所有的真qíng向我倾吐，人非糙木，孰能无qíng！那晚我一夜未曾合眼，想倾尽全力挽救你的脱险。不过，我当时对你并没有作非分之想，只有来迟一步千古恨的感觉，因为你快要完婚了。
“婚后，你在这个饭店和我初次约会，那时你的安排，有意移gān柴而近烈火，以致芙蓉帐里度chūn宵。你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但也是出于你的心愿，为的是感恩图报。
“我知道你离开警局的第二天，由于周凌的帮助，你就来了一个旋风式的外jiāo，上至正副局长，下到整个刑事科人员，你都拜访过，使他们同qíng你，爱护你。因此你在隆重的婚礼上，能够风平làng静地愉快地度过。这是你十分明智的一着棋。
“自此之后，你帮助我破了不少重大疑难案件。飞贼王存金一案，你不但挽救了我垂危的前程，而且挽回了整个警局的盛誉，也替警厅解除了压力。此后我的工作可算一帆风顺，这跟你对我的帮助是分不开的。当然，你今天在南京能过着优裕的生活，没有一点风波，没有丝毫gān扰，可以说与我的努力也是分不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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