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乘京沪晚上八点三十分班车西走南京,就是趁沪杭晚上九点班车南逃杭州,其它则无路可走。因此,为及早脱险,她要分秒必争,争取尽速离开上海。因为赴京的列车比赴抗的列车先开半个钟头,所以逃往南京的可能xing更大。但南京也不是避风港,南京地近上海,必定先受làngcháo冲击。她逗留南京的时间肯定很短,如果不抓紧在一两天内破案,那就没希望了。
最后,huáng厅长做了总结,他很赞同程科长的分折,严令所属迅速注意查缉。
会议结束之后,大家还不能离开,一面在等待上面布置具体任务,一面在休息室里围绕着这个案qíng进行漫谈。
一区严科长说:“想来惭愧,七克拉钻石究意是什么样子,我相信在座的连看都没看过。”说着,他向全场瞥了一眼,自信自己的话是对的。
“不要太小看我们这批人了,我就知道程科长曾经见过。”下关王科长反驳说。
“欢迎程科长做介绍!”不知谁喊了一声,大家热烈地附和着。
程科长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谦虚地说:“这不过是一个偶然的机会,去年三月间,我破获了一起飞贼王存金案件,追出不少名贵的赃物,其中有一块玲珑通灵的龙凤玉珮,据说是唐朝杨贵纪所佩的。还有一对宋真宗元年御制的翡翠花瓶,通体翠绿可爱,可算是稀世奇珍。
这两件珍宝是教育部部长朱家骅心爱的古玩,于破案前两个月被窃。赃物追回后,有一天傍晚,我和我区局柳局长驾了一辆吉普,亲自把这两件宝物送到朱部长的私人官邱去。我们事先并没有告诉他,因此他和他的姨太太突然听到完璧归赵时,感到分外的高兴。当天晚上,他俩非常热忱地留我两人在他家里用便餐。在酒酣菜饱之后,那兴致盎然的朱部长姨太太便要我介绍破案的经过。她芳龄不过二十六、七,长得十分漂亮。她轻松愉快地斜倚着沙发,专注地听我叙述。她左手放在沙发靠手上,纤细雪白的无名指戴着一粒有蚕豆三分之二那样大的多菱钻戒,厚度相当可观,晶莹剔透,在日光灯辉映下闪烁着灿烂的清光。当她的手在转动时,光耀更加bī人,简直在向我示威。我禁不住地问她这个钻石的分量。她婿然一笑,告诉我那是七克拉。在她那妩媚而矜持的微笑中,我看出她感到骄傲。我想,假使没有我们这批人,她这个钻戒恐怕也保不住的。因此,我也感到自豪。”
“对,我们应当感到自豪!”程科长的话引起了大家的共鸣。
“朱部长假如没有当过三年的浙江省主席,恐怕至今还没有七克拉钻戒吧!”二区的肖科长带着讽刺的口吻补上一句。
“我认为我们这些人中间,程科长你最幸运,这两年破过许多案件,见过了大世面,说不定这案子又会在你手上开花的。”下关王科长的看法引起大家的注目,也受到一些同僚的嫉妒。
“大海捞针,谈何容易!”程科长只好苦笑地说。
这时候,huáng厅长的私人秘书周云山走到程科长身边说:“程科长,huáng厅长在他私人办公室等你,请你马上就去。”王科长恢谐地向程科长挤挤眼:“老弟,幸运星又高照了!”
程科长,名慈航,中美刑事警宫学校毕业,当时二十六岁,身材根高,外表风流英俊,满洒大方,纯粹江南风格。他读过不少书,走过不少路。他jīng通刑事学,会一手好枪法,驾驶、骑术件件皆jīng。初出茅庐,就破了许多离奇曲折的窃案和命案,是个后起之秀。
huáng珍吾厅长的私人办公室,布置得雅致大方。程科长到后,他亲自关上门,拉过绿色的窗帘,室内充满着神秘的气氛。
huáng厅长五十多岁,鬓发有点斑白,目光锐利,神采飞扬。他是huáng埔军校第一期毕业生,军衔为陆军中将,是一位威武而严肃的长官,对部下不假辞色。他邀程科长在自己对面坐下,开门见山地对他说:“你对案子的分析很正确。我也担心这个窃犯到南京后又马上溜走。果真如此,那就对不起张部长和唐署长,我们的威信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坦率对你说,失主钱雨泉虽然是个商人,但不能等闲视之。因为他是垄断资本家、江浙的财阀、金融界的巨子,不仅财力雄厚,亲朋戚友也多是中央要人和军警首长。上海警察局局长俞叔平与他jiāoqíng深厚,他和我的关系也不错。今天上午,钱先生特地从上海挂长途电话给我,要我特别关照,尽力帮忙。他说,小小一个钻戒何足挂齿,这里有个难以言表的重要原因。”
原来白玉姣在未嫁钱雨泉之前,曾结识一个京剧演员程慕秋,这小伙子既年轻又英俊。
当时两人的爱qíng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只因程幕秋出身寒微,经济困难,婚姻问题不能如愿以偿。据说钱雨泉与白玉姣结婚前夕,他俩还密约在国际饭店五楼六十五号房间,梦断通宵。
足见这一对青年男女还是藕断丝连的。钱雨泉也知自己是上寿的人了,靠的是金钱,这种老少姻缘,惟恐爱qíng不稳。这次白玉姣的七克拉钻戒被窃,事出离奇,有点近乎神话,钱雨泉简直不相信,疑是白玉姣把钻成转赠程慕秋而谎报窃案,瞒入耳目。上海警方也有这种看法。
所以钱雨泉希望能够迅速把这案qíng弄个水落石出,就能判明白玉姣对他是否忠贞。为此,他不惜以重金作为这次破案的奖赏。
接着,huáng厅长郑重地说:“这段内qíng,我只对你一个人说,为了不损钱先生的名誉,你千万要保密,以免被记者知道,弄得满城风雨,对朋友不好jiāo代。这个案件虽然不是发生在南京地区,由于上面的估计和种种关系,在公谊、私qíng两方面,我们不得不重视。你年轻有为,近来表现很出色,我部下能值得胜任的就是你一个。所以特别请你来,把心腹的话全部告诉你,希望你竭尽一切努力,完成这个重托。今后有什么困难,什么要求,随时随地用电话直接和我联系,我一定全力支持你。”
说着,huáng厅长以征求的语气问程科长:“你对此案还有什么独特的见解?”
程科长沉思一下说:“厅长,我认为在全案过程中,这个窃犯最大的薄弱环节就是联号戏票,穷追下去,一定可以找到线索。可惜我们不在上海,很难弄到第一手材料。我想马上派一位得力的助手,率领一个小组,乘上午十一点三十分的特别快车这到上海,重点调查联号戏票。我请求厅长--不知能否借用你的专线长途电话,以便宜接指挥他们。因为这是刻不容缓的事。”
“好建议,你马上行动,我绝对支持。”
临走,huáng厅长紧紧握住程科长的手:“祝你成功!”
南京警察厅四区警察局所管辖的地区,在各区中占地最大,几乎占全城的三分之一。这个地区环境幽美恬静,不像其它地区那样热闹喧嚣,这有它的历史渊源。回溯百年前,太平天国农民革命如火如荼,烈火烧遍江河南北,震撼了清廷,定都南京。但由于两广派系斗争,诸王间互相残杀,以致持续十四年之久的革命不幸夭折了。后期由于内部争权夺利,滥封官爵,封王达九十余位。这批王府、天王宫殿和太平圣库多半都集中在城北地区。南京地陷之时,汉jian头子曾国荃所统率的湘军大肆掳掠,圣库、王宫、王府被洗劫一空。为了毁灭罪证,他下令放火焚城,城北一带夷为平地。这地区内湖泊、池沼比比皆是,多是当年的花园池苑遗址,陈迹残存,依稀可辩。
数十年间,这个地区在西风萧瑟、夕阳残照之下显得无限荒凉。国民党定都南京之后,利用这个荒凉旧址,大兴土木。中央的五院十部和外国大使馆几乎都设在这里。大官员也趁机占地盖屋,方圆五六里成了公馆区。当地的豪绅宫商也想攀龙附凤,竞相兴建楼字。还有著名的中央大学、金陵大学、东方语言学院、音乐学院等也都设在这里。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因此,四区的治安责任也特别重大。许多警方人员被分配这里时,都视此为畏途,不是裹足不前,就是知难而退。但程科长却认为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最重要的地方,则是英雄用武之地,显身手的机会也最多。
四区警察局刑事科科长办公室,设在警局二楼的正南,房间宽敞堂皇。花边的灰色地毯,配上全套沙发,近墙靠北正中安放一张特大的楠木办公亮和一张转动办公椅。桌面光滑如镜,放着一些公文档案,左上角安放一架台式电话机。四周墙壁粉刷得雪白,壁上挂有各种有关刑案的本市地图。明窗净几,一尘不染。
室内静悄悄的,只有程科长一人坐在沙发上,头枕着靠背,好像在闭目养神,其实在他的脑海里正翻滚着波澜。“我部下能胜任值得信任的就是你一个。”huáng厅长的这句话,不断地在他耳旁回响。他想:“整个首都警察厅下同有三千gān警,人材济济,为什么只信任我这个年轻的科长,把重担jiāo给我呢?”他感到这是最高的奖赏,无尚的光荣:想到这里,他浑身热血沸腾,下决心要完成这项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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