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花梦_陈娟【完结】(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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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玉媛全神贯注刘蓓蓓的讲话,末了,她提出一个问题,问刘蓓蓓说:“刘小姐,依你估计,杨特派员会不会把原信还给我?”

  刘蓓蓓心想:好厉害的jiāo际花!她这句话怀有鬼胎。也许她怕我设下圈套,骗她的钱。

  因为我们得信的线索太快,而且连信的影子都没看到,所以她有疑虑。想不到她在jīng神极端刺激之下,头脑还是很清醒的。应付这样的对手,不能麻痹大意,不亮一点颜色给她看看,她不会服服贴贴顺着我们轨道走的。

  于是,她笑着对马玉媛说:“这要着你的本领喽,我听我的朋友说,她对你的底细摸得非常透彻,因为你跟冯平方接近了。她说你信里所说的梦,其实不是梦。促使秦玲心自杀,就在你梦里一句话:‘秦玲心不幸bào病身亡’,她说你这句话是‘东窗密谋’,并不是痴qíng人说梦。’

  马玉媛听了这些话,好像突然听到法院对她宣判死刑一样,她的脸色“刷”地变成死白,全身冰冷,虚汗淋淋。若非双手紧握住沙发手把,支住上身,几乎要瘫软在沙发椅上。

  马玉媛的窘态,刘蓓蓓已经看个真切,估计自己的活生效了。她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认真地对马玉媛说:“在你未走之前,我特别要提醒你,对方是一个jīng明qiáng悍的秘密工作人员,你对她千万要诚诚恳恳,老老实实,不能有半点掺假。应当肝胆相照,赤诚相告,任何事qíng,应当对她抱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以求得到对方的同qíng,方能有效。”

  这时马玉媛突然走到刘蓓蓓面前,紧紧握住她的手。两手相触,刘蓓蓓感到冰冷彻骨,她着实为马玉暧感到可怜。马玉媛声音颤抖地说:“蓓蓓,你千万要救救我,你对我的好处我一辈子忘不了,你的金石良言,我句句记在心坎里。但是,你要可怜我!”话没说完,她便哽住了,凄然涔涔泪下。

  刘蓓蓓安慰说:“马小姐,你放心好了,我的朋友跟她的jiāoqíng非常深。他已经为你打下一个底子,我保证不会使你失望,你安心去吧 祝你幸运!”

  马赛饭店是西式高级旅馆,设备豪华。住在里面的旅客们,都是上流社会的人物。

  上午三点左右,马玉媛独自徘徊在三楼三十二号房间附近约十五分钟之久。这个活跃在上流社会jiāo场中的jiāo际花,一向的态度是轻松愉快,应付裕如。今天面对这个房间却感到气夺,真有点望门兴叹。她踟躇不前,心头辘辘,思虑重重。最后她想,丑媳妇难免见公婆,终于硬着头皮,鼓起勇气向前扣门。

  只见一位服装笔挺、年轻英俊的少校军官出来开门。他彬彬有礼地问马玉媛说:“小姐,你找谁?”

  马玉媛国不自然地嗫嗫嚅嚅说:“我找汤专员。”

  “请进来!”少校十分客气地把她让进房间。进门后,展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富丽堂皇的室内客厅,高级的地毯,整套的沙发。厅进去还有一个宽敞的房间,既是卧房,又是办公室,中间只隔着一幅玫瑰色丝绒帘幕。

  “小姐,请稍坐片刻,汤专员马上就会出来。”少校温和地请马玉媛上座,她怯怯然坐下。

  当少校正在倒茶时,马玉媛听到幕后一男一女的对话声,女的声音十分严肃,充满批评的口吻,男的低声下气,承认错误。这显然是为了工作上的问题,而目上下级的关系非常明显。

  不久,绒幕突然拉开一角,见到一位军官,身着高级军服,唇上留着一线黑髭,脸形相当威武,他腋下夹着一个军用皮包,弯腰蹑足地从里面走出来。

  马玉媛定神一看,他的领章上面,两行金边两颗金星,原来是一个中校军官,军衔可不小。

  这位中校突然见到马玉媛,觉得十分难为qíng,红着脸,很不自然地对她举手点头示意。

  当马玉媛起来答礼时,他伸出左手,频频按着手掌,连声说:”请坐,请坐!”但他的脚步却始终不停。只见他走近少校身旁,轻轻地对他说:“元成,我到警备司令部去一趟。”

  少校诺诺点头,替他开门,让他出去。

  这一幕qíng景,把马玉媛吓呆了。她想,一个堂堂中校,会那样服服贴贴受训斥,不敢有丝毫反抗,可见这位未露面的女专员的地位、权威达到何等地步。

  这就先给马玉媛一个下马威,她心脏跳得十分厉害。

  这时,绒幕拉开了,里面走出一个神采奕奕,派头显赫的女人,年约三十多岁,一望而知是政界人物。她上身穿着银灰色细绒毛衣,肩上披着马尔登呢中山衣,下着哔叽西装裤,半高跟皮鞋,波làng式短发,衬着俊秀的脸庞,透过金边眼镜,眼睛更加炯炯有神。这时,她余怒未息,脸含愠色,突然看到马玉媛,yīn沉的脸色马上云消雾散,现出一片晴朗气象,态度和蔼可亲。

  少校向前互相介绍。当宾主寒暄之后,她转过着来对少校说:“元成,你把昨天调来的坠楼档案送还给五层大楼。”

  五层大楼是上海警察局的外号,马玉媛知道秦玲心的跳楼案件她已经看过了,心里更是惴惴不安。她哪里知道,这是装扮成汤专员的马太太安排的一出戏啊!

  少校奉了命令,马上到里面房间拿了档案,挟着皮包,告别而出。到门口,还回过头向马玉媛笑笑。

  房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个,空气显得格外沉寂、紧张,马玉媛愈加感到局促不安,不知道此事该从哪里讲起。还好马太太首先开口,冲破了不自然的静寂。

  她开门见山,对马玉媛说:“关于秦玲心跳楼一案,我昨天调阅上海警局全部档案,警方始终没有得到要领,所以此案侦查方面还是毫无进展。”停了一下,她接着说:“你知道吗?此案不是自杀,而是谋杀。你这封信就是促使冯平谋杀的动机。所以说,你虽不杀玲心,玲心由你而死,这方面的罪责,你肯定难辞其咎。至于是否同谋,还有待于进一步的落实。

  你的信假使落在警方、法院手里,一定掀起一场轩然巨澜。这也难怪他们,因为你的信太露骨了。

  “现在我告诉你,经我调查材料证实,冯平不是什么大学生,也不是华侨巨商之子,而是地地道道的拆白党。你和他那样密切,又是三角恋爱,最终牵涉到谋杀案,这多么危险啊!

  “你想想看,这封信一公开出去,社会上谁能够同qíng你,谁能够原谅你呢?我本来要想派人找你,今天你来了更好。我希望你不把我当作外人,要老老实实地把你内心的话全盘告诉我,你才能有救!”

  对方的话,一字一句扣紧马玉媛的心弦,愈说愈严重,愈说愈可怕。马玉媛的神经自有生以来没有这样紧张过,她身上每一根毫毛都竖起来。但是,她的理智还没有紊乱,她非常注意对方的每一句话。听到对方最后几句话--我希望你不要把我当作外人,要把内心的话全盘告诉我,才能有救--这是一线生机。

  在这紧要关头,四下无人的时候,马玉媛不顾一切,移近两步,在马太太脚边跪了下来,抱着她的膝头,嘤嘤啜泣,她边哭边说:“汤专员,您要相信我,我可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和他同谋!您要可怜我,一定要救救我!您是我的主宰,是我的再生父母。世间上,只有您才能挽救我垂亡的命运。您给我的大恩qíng,我要不惜一切地重重报答您。汤专员,您答应我吧?”

  她哭得像泪人儿一般,抱着马太太双膝,哭个不休。那样恳切的态度,苦苦地哀求,着实使人感动。她以千金之躯,屈尊到如此地步,真乃我见犹怜。

  马太太看在眼里,认为她已着实就范,便双手抚摸她如云的头发。以柔和的声调安慰她说:“玉媛,你起来,我们有话好说。”

  “不,我的亲娘,您一定要答应我,否则我宁可死在您面前,免得受着漫长的痛苦和难堪的侮rǔ。我的亲娘,您答应我吧!”她娇啼婉转,声嘶力竭。

  马太太心想,是时候了,应当顺风转舵,她毅然说:“好,我答应你,你起来吧!”她顺势把马玉媛扶了起来,坐在沙发椅上,对马玉媛百般安慰。这时的马太太,已经完全解除了“专员’的伪装,以慈母的心怀来同qíng马玉媛的处境。

  马玉媛向马太太尽qíng倾吐,点滴不留。马太太感动得站了起来,走过去拉开办公桌的抽屉,从公文包里拿出马玉媛给刘振亮的亲笔信,jiāo还给马玉媛。她笑着说:“玉媛,这是你给冯平的信吗?”

  马玉援看到自己的信,极度兴奋,以颤抖的双手接过,禁不住对信感慨:“天啦,我被你害得好苦啊!”

  “对,这是祸根,留着还有后患,不如把它毁了吧!”马大太说着,便拿过马玉媛的信丢进旁边壁炉里,开关一按,里面发出熊熊火焰,她笑对马玉媛说:“玉媛,这一下你可放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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