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饭的最后保垒又被柳素贞彻底推毁,夷为平地了。她已再衰三竭,无力反扑,急得快要哭出来。
柳素贞看得真切,马上向前把她搂住,好像大姐姐哄着小妹妹一样,柔和地说:“玉琼,我俩平常qíng同姐妹,何言不语,何qíng不诉。你千万不要误会!刚才我跟你闹着玩的,你就认真起来,你要记住,你是一口‘莫邪’宝剑,钢质却这样不过硬,稍为震了一下,险些断了,假使被科座知道,要我赔把宝剑,我可吃不消!”
杨玉琼鼓着嘴巴,撒娇地捶打她的肩膀道:“你真坏!你真坏!”
“我坏!我坏!你气消了没有?”
杨玉琼破涕为笑,嗔道:“你要晓得,我们这里的人,耳灵嘴尖,神出鬼没。平常无风三尺làng,稍微一起风,马上就翻船。我们姐妹俩闹着玩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一传出去,被他们听到,加油添醋,扩大事实,那就不得了。人言可畏啊!”
“不要怕!这里没有第三者,只有你我两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柳素贞见杨玉琼余怨未消,把她搂得更紧。乘机在她苹果般红润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平息了这场风波。
站在阳台上的程科长,对于两人的唇枪舌剑听得一清二楚。当她俩进房时,程科长本想掀帘进内,但是,她们一进房间就开始饶舌,接着紧锣密鼓,纠缠不休,好奇心事促使他止步聆听。
他想,柳素贞一向沉默寡言,经常以眼代嘴聪明不露,由今晚这场舌战,可以看出柳素贞的稳健、沉着还在杨玉琼之上。不过今晚为了这束桃花,使杨玉琼处处陷于被动,他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两束桃花的对比,柳素贞评她“先人后已”,虽然意合讽刺,而杨玉琼对他别眼相看,暗寄深qíng,他心里却暗自欢喜。
当柳素贞向杨玉琼保证守秘时,程科长估计这场舌战马上结束,他担心两人出阳台找他,那时双方都会显得尴尬。他立即跃过栏杆跳进邻屋阳台,从隔壁窗户,攀窗而入。再从另一窗户翻窗而出,绕过南道,到了自己的房门口。他的灵巧,动如脱兔,捷若猿猴。
他若无其事地走进自己的房间,见到杨、柳二人。便热qíng地招呼:“欢迎,欢迎!”一面请她俩上座,一面召唤周凌。杨、柳二人相对默笑。
周凌闻声进来,一手提着茶壶,一手捏着玻璃茶林,满脸堆笑说:“我老早就知道两位到来,所以特地用雪水烹了一壶武夷雀舌茉莉花茶,替两位解酒。”他把茶杯摆在茶几上,一边倒茶一边说:“这是科长的家乡名产,是十大名茶之一。”
周凌的话,既讨好客人,又替主人捧场,主客双方都十分高兴。
当周凌冲茶到程科长面前时,程科长悄悄嘱咐他把白蜜枇杷端来。
宾主双方相对坐下,中间只隔一张长几,周凌端来一大盘枇杷放在几上,又在每人坐位旁边安放一个空篓子装果皮果核。
看到周凌如此口齿令俐,乖觉灵动,服务周到,杨、柳二人十分赞赏。柳素贞笑道:
“真是qiáng将手下无弱兵。”
程科长凑趣道:“这个小鬼也会看人办事,他对我所喜爱的客人,就特别殷勤。”说着,在盘里抓了两大把枇杷各放在杨、柳两人面前,接着说:“这是江苏太湖dòng庭山的白蜜枇杷,闻名全国,是果中珍品。来,你们两位要尽量吃,不要辜负小周的好意。”
大家边剥边吃。这枇杷,饱满硕大,又白又润,香甜可口。杨玉琼所有感触地说:“俗语说:‘三月枇杷出好世。’这话一点不错。现在市上的果子几乎绝迹,只有枇杷应市。物以稀为贵,尤其这样好的枇杷,更为难得,确是果中之珍。我认为今天的科座也跟这白蜜枇杷一样,生逢其时,出类拔萃,可算人中之贵!”
柳素贞cha嘴说:“对,今天的庆功宴上,大家都说科座这几年的运气特别好,有案必破,而且疑难大案,都在你手上开花。有人说,假使你这几年做生意,肯定会发一笔大财。有的说,假使这几年你是医生,什么疑难病症都会医好。”
程科长凑趣说:“那么,趁我五年运,有病快来医!”
杨玉琼笑道:“其实他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几年来,科长不懈地虚心学习,刻苦钻研,暗中掌握了许多江湖黑道秘密。靠真才实学,凭着真本领而取得成绩,并不是凭着运气能成功的。”
程科长苦笑道:“像‘飞贼’王存金这一案件,我认为单凭我的本领,今天恐怕还在跟他捉迷藏,但时间不等人,我老早已经垮台了。这次胜利,叫做‘幸胜’。”
柳素贞说:“不管‘幸胜’也好,‘险胜’也好,总归是个大胜利。你现在是个风云人物,所以外间对你传说纷纷。都把你说得神乎其神,甚至把你形容成三头六臂。这种锦上添花,也是人之常qíng。”
程科长谦虚地说:“盛名之下,其实不符。”
“旁观者清,当局着迷,现在外间把你称为‘中国的福尔摩斯’,传得很远。凡是我所碰到的人,只要他们知道我在四区警察局,没有一个不称赞你能gān。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所以我在这个‘灵山圣地’也感到无限光荣。”杨玉琼说。
程科长抱拳作揖道;“过奖,过奖!其实每一次的破案,都跟全体人员的努力分不开的。
就说这次侦破案中案,揪出十五案的幕后策划者严中甫,你们就立下不小的功劳!”程科长说着,笑对杨、柳两人,指着盘中的枇杷说:“怎么,只顾讲话,快吃,快吃!”
他们快乐地吃着枇杷,赞着批粑。
第二十八章
柳素贞剥了一个硕大脆甜的枇杷递给程科长,调皮地说:“枇杷换经!”
“金?什么金呀?”
“一个枇杷换一本经。今晚我们就是特地来取经的。希望科座不啬金玉,传经送宝,能满足我们的愿望。”
程科长笑说:“首都是人才荟萃之区,富贵功名的集中地,达官显贵多如满天星斗。他们的地位前程,灿烂光明。但是,我呢?好像夜糙上的流萤,只能发出微弱的光,两相对比,相形见绌,像我这样芝麻大的官儿,又涉世未深,有什么经验可谈呢?”
“科座,你大谦虚了!其实在人家看来都是‘经’和‘宝’,你自己却认为不值一讲,那有什么办法呢?--科座,你为什么要远离家乡,投考警校?”聪明的柳素贞改变方针,想从具体的事中取经掏宝。
程科长答:“人生的过程都有几个转折点,转得好坏,便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离开家乡,投考警校,可以说是人生中的一个转折点。我家住在东南滨海的一个城市,这个城市的位置,按照全国地形和整个战略的地位来看,它是很重要的。所以,在历代改朝换代的战争里,谁得了天下,对这个地方,就可以传檄而定。因此,这个城市很少受到战争的灾难。也许正是这样,当地的百姓把它称为福州。
“但在抗日战争时候,这个地方几乎是不设防城市,看来中枢对这个地方是采取敌进我退的特殊方针。所以曾经两度沦陷。
“我高中毕业那年,我的家乡惨遭第一次沦陷。那时,我亲眼看到日军进城,铁蹄蹂躏这个美丽城市的qíng景。他们如láng似虎,手中高擎那面膏药似的太阳旗,如招魂吊幡,全市各大街小巷,敌人岗哨林立,十字路口,坐着战胜者--‘皇军’,行人由此经过,诚惶诚恐,胆战心惊,都要向他们做九十度鞠躬。稍不如意,就被吆喝、体罚,轻者掸鼻子,刮耳光,重则刺刀刺腿,枪柄捅腰。女人稍有姿色者,以检查为名,剥开她们的衣服,当众侮rǔ。在市郊人迹比较稀少的地方,行人经常被当活靶,惨遭杀害。因此,附近各县农民,不敢把农产品输送进城,造成粮食奇缺,米价高涨,一般居民,家无隔宿之粮,饿死者不计其数。城内经常突击定点检查,为期三五天,居民不能出门一步,敌人利用搜查名义,囊括财宝,jianyín妇女。被jian的妇女,弱者忍rǔ而苟生,qiáng者自杀而全节。这种惨绝人寰的bào行,弄得民不聊生。这就是亡国奴的惨痛生活。青年人处于这种屈rǔ的环境之下,热血沸腾,实在无法忍受下去。尚幸磨劫期间,仅仅四个月。
“家乡克复之后,我决意投笔从戎,投考军校,不幸抱病误却教期,所以转而投考警校,为了救亡,只好离开亲人,离开可爱的家乡。”
“那时正值抗战期间,烽烟遍地,你从沿海到贵州求学,关山几千里,旅途一定十分艰险吧!”杨玉琼问道。
“嗯。”程科长应道,边招呼她俩吃枇杷,边接着说:“沿途有许多城市已被日军占领,只好绕道而行。所走的路线,迂回曲折,公路坡陡道弯,车坏路狭,经常发生事故。一路上遇到敌机不断,不是翻车,伤了多少人;就是遭敌机扫she,死了多少人。频繁的死伤事件,在我的心灵上又投下了恐怖的yīn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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